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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我的錢,誰都別想拿走

  沿口碼頭,魚市。

  一名偽裝成魚販子的行動處特務,拎著一桶魚正在裝模作樣——選擇了這個職業做偽裝,天還沒亮就得老老實實的混在魚市里。

  可能是因為魚簍里裝得太滿的緣故,所以引起了一名拿著筆記本的青年的注意,對方徑直過來“逮住”了他:

  “我是重慶社會局的專員,正在做一個調查,你配合我一下,我問,你答。”

  不等特務拒絕,青年就攤開筆記本,徑直詢問了起來。

  第一個問題就是這個魚市的稅率。

  被“逮住”的特務聽著青年的詢問,頭皮發麻。

  我特么是過來干活的,根本就沒打聽狗屁稅率好不好!

  他很想掏出自己帶著的社會局證件,告訴對方是自己人——但一看對方這般的專業,特務知道自己要是掏出社會局的證件,沒準對方還會報警。

  雖然沿口碼頭找不到一個警察。

  但行動處做事要求的是低調,鬧騰起來對自己沒好處,他猶豫著說:

  “稅、稅不高,官爺,我、我還要賣魚,要不……”

  “配合社會局調查是每個公民的義務——”

  社會局的專員認準了對方,不管他說什么托詞,咬死了以他作為為調查對象,特務心中崩潰,心說難不成是我掛社會局成員次數太多遭報應了?

  好在這時候他的組長注意到了這邊的異樣,暗地里打出了幾個手勢后,幾名偽裝成魚販子和客戶的特務就圍了過來,一頓七嘴八舌的掩護下,特務逮到了機會撒腿就跑,剩下的人隨后一哄而散,氣的社會局的青年直罵娘。

  負責這片區域的特務頭子也被驚動了,他暗中觀察了一番做調查的社會局專員后,趕緊向手下下令:

  “讓兄弟們都機靈點,千萬別讓這小子給逮住。”

  命令很快就傳達了下去,隱匿于各處的特務聞訊后紛紛留了個心眼,但凡是看到拿著筆記本做調查的社會局青年,紛紛毫不猶豫的避開。

  社會局專員自然就是張安平。

  他剛才是故意逮著行動處的特務詢問的,目的就是為了讓行動處避著自己,顯然這番作為很成功,接下來他裝模作樣的問詢,周圍就沒有一個特務環伺。

  這讓他有了充沛的自由,在人來人往的魚市轉悠了一個小時后,徹底查清楚了行動處在魚市的布防。

  對行動處的布防,張安平就一個想法:

  無論是抓捕還是反偵察,張安平現在都稱得上是這一行的老祖宗,他只要看一遍抓捕的布置,就能從布置上猜到抓捕者大半的心思。

  他用了不到二十分鐘,就確定了行動處在魚市的抓捕布置,得出了一個“松塌塌”的定義后,又不得不花兩倍的時間來確定自己是不是遺漏了什么——經過再三的審視,終于確定自己確確實實沒有看錯。

  所以,行動處在魚市的布置,的確是:

  按照張安平在大腦中的估算,就這種松垮的抓捕布置,若是按照五十名被抓捕者來算,起碼有一大半的人,會輕易的從抓捕網中溜出去。

  沈最,倒真的是聰明的緊。

  張安平心中哂笑,很明顯,沈最沒想著將這些綁匪一網打盡。

  沈最之所以有這樣的布置,不僅是揣摩上意,肯定也有同情的原因。

  說一個特務具備同情的心理,聽起來有些怪,但特務終究是活生生的人,既然是人,具備人的情感本就是應有之意。

  看來比我想象的更容易——沈最既然在魚市這邊的布置以松為主,那么,必然會有緊的一方面,一張一弛才好交差,那……緊的方面會是?

  房名輝!

  張安平馬上就有了答案。

  看來,沈最對房名輝的判斷跟我類似,也確定房名輝會在暗中觀察。

  張安平不可捉摸的笑了笑,房名輝這次輸定了——他以為所有人都是棋子,都會任由他擺弄,這是他犯下的最大的錯誤。

  沒有當過幾次棋手,卻敢直接上桌博弈,對弈的對象還是沈最這種老特工,真以為沈最年輕就好利用嗎?

  林楠笙也在扮演著社會局的調查員,雖然也挺專業,但他還是盡可能的避開了認識、見過的行動處特工。

  終究是心虛,沒有張安平那么大的膽氣。

  借著“調查問卷”的掩護,他也漸漸摸透了行動處在魚市的布置,并且得出了和張安平一樣的結論。

  只不過他沒有張安平想的那么深,他唯一的想法是:

  沈最,肯定還有后手!

  他不認為沈最會放過這么好的機會,他認為沈最肯定是想將綁匪一網打盡,但自己目前看到的結果是松——行動處在魚市,仿佛布置了一張網口能通過兩尺魚的大網,這種有悖于正常情況的現象,只有一個解釋:

  對方還有后手。

  而這后手,是他所沒有看到的。

  不行,必須想辦法查清楚,要不然接下來就麻煩了。

  正構思怎么才能查出行動處的后手,張安平卻找了過來。

  “有問題,有很大的問題——我想再走走。”

  林楠笙匯報的時候,語氣并不急切,有種學生向老師答題的趕腳。

  他本能的認為張安平已經查出來了結果,而他則像是做題似的——現在雖然給不出答案,但自己卻發現了問題。

  “給你的感覺是什么?”

  “松。”

  “有什么想法?”

  “還有后手是我沒有看到的。”

  張安平笑著搖頭,給出了一部分的答案:“你看到的就是這邊的全部,沒有后手。”

  這下輪到林楠笙愕然了。

  想了想,他試探的給出答案:

  “他想放水?”

  “理由呢?”

  理由……

  林楠笙猶豫了下:“揣摩上意?”

  上意——上意就是張安平的意思。

  而張安平的意志從一開始就是:都是自己的兄弟。

  后來雖然變了,但還是:只誅首惡!

  “還有呢?”

  林楠笙這下不會回答了。

  張安平一邊四下張望,一邊說:

  “每一個對手,你需要盡可能的去分析他的性格,從他過望的行動、處事的方法等等去分析。”

  “布局,說到底是算計對手,如果對對手不熟悉,摸不清對手的性子,就在咫尺的例子你忘了嗎?”

  近在咫尺的例子就是張安平。

  算無遺策的張安平,馬失前蹄的次數不少,但都是他故意放水,真正的馬失前蹄就一次:

  老岑被房名輝給抓了!

  簡單概括下:

  張安平沒有發現綁匪集團有明暗兩個負責人,更不了解房名輝的性子,才導致發生了這么多的事。

  其實張安平的算計沒錯,如果房名輝在接受了十換一后,不想著去反算自己的這幫兄弟,他根本就沒有理由為難老岑。

  拿錢后走人,對綁匪集團來說是唯一的出路。

  但房名輝不想拿這么“點”錢,所以接二連三的鬧出了幺蛾子,其實根本的目的就一個:

  拖延時間布局,讓保密局替他清除所有分贓的對象。

  所謂的跟保密局與虎謀皮、所謂的跟唐宗謀皮,都是拖延時間的招式罷了!

  這件事能水萬八千字,暫時就此打住,以后再水。

  林楠笙明白張安平說的“例子”是自我鞭尸,一想到連算無遺策的老師都因為一時的大意險些釀成重錯,林楠笙臉色不由凝重:

  “我明白了。”

  張安平不再糾纏這個話題,抬頭望了眼已經亮起來的天色后,他輕聲說:

  “接下來……準備行動吧!”

  伍立偉正在一處早點攤前吃飯,一名伙計打扮的人匆匆跑來,在他身邊低語:

  “伍掌柜,我剛看到安掌柜帶人到魚市了。”

  伍立偉的動作呆了呆后,才回答:“我知道了,吃完我就去魚市——房掌柜呢?”

  “沒看到。”

  “嗯。”

  伍立偉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說個“嗯”,他接下來的動作并沒有加快,反而不由自主的更慢了幾分,仿佛這樣就能給那幫兄弟拖更長的時間。

  但早飯總歸是要吃完的。

  吃完,錢壓在碗下,伍立偉慢吞吞的起身,招呼了一聲后,幾名早已吃完早點的同伴便紛紛起身。

  伍立偉用不可捉摸的口吻說:“我們,去魚市。”

  幾名跟隨伍立偉的手下不由對視,武科長的口氣,好像不太對?

  魚市,依然是人來人往、人聲鼎沸、人頭攢動、人山人海。

  但在伍立偉的眼中,這個偌大的魚市,卻到處充斥著駭人的殺機。

  看伍立偉停在了魚市之外不再前進,一名手下忍不住疑惑:

  “伍掌柜?”

  “安掌柜、皮掌柜、宋掌柜他們呢?”

  “都在魚市里面。”

  綁匪集團的核心骨干,除了明面上的伍立偉外,就是嚴、安、皮、宋四人了,嚴華去了銅梁撈人——十有八九是被行動處盯上或者密捕了,剩下的三人,現在都在里面。

  有這三人在,這意味著整個綁匪集團的所有人,現在都在里面。

  “待會兒……”伍立偉頓了頓:“如果出事,務必要掩護我們的人撤離。”

  跟隨伍立偉的幾名手下呆住了,相互對視后,不詳的預感紛紛生出。

  有人色變,本能的摸向了懷里,卻被同伴攔下:

  “跟著伍掌柜。”

  伍立偉如果有問題,他就不會往里面走了!

  被同伴提醒后,摸向懷里武器的綁匪回過神來,但眼神中的殺機卻濃的厲害。

  魚市。

  昌記魚鋪。

  往日里人來人往的昌記魚鋪,今天卻沒有開門。

  但在魚鋪中,卻有七個人強忍著激動坐在其中。

  明面上投向了伍立偉實則依然緊靠房名輝的安厲輝、唯伍立偉馬首是瞻的皮新杰、“弄丟了”近兩百萬美元的宋遠航這三名核心骨干正在假寐,而其他如尤浩翔在內的四人,則在忍不住的踱步。

  待會兒,房名輝會過來,他們會在這里完成第一波的分贓,他們拿到錢以后,會跟自己的手下再進行最后一波的分配——距離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這時候都有些難以自持了。

  外面傳來了古怪的聲音,閉目假寐的皮新杰道:

  “老伍來了。”

  “人全了,就剩房老大了。”

  那被所有人等待的房名輝呢?

  他,當然沒有進沿口碼頭。

  三根香、兩支蠟、一瓶酒從他的包里掏了出來,一同掏出來的,還有厚厚的三摞冥幣——是美元樣式的,但跟后世的精致冥幣沒法比,因為這是用手工做的模具印刷而成,冥幣的顏色偏綠,但并不像美元那般。

  而且顏色只有偏綠這一種。

  房名輝將蠟燭點燃后,點香插下后,幽幽的道:

  “我終究還是選擇了信守承諾。”

  冥幣被點燃,火焰熊熊燃燒了起來,一張張的冥幣化為了飛灰,仿佛變成了真正的美元。

  一抹古怪的笑從房名輝的嘴角浮現,仿佛在自語:

  看,我是個講究人。

  冥幣燒起來其實很慢,房名輝卻有足夠的耐心等著這些冥幣燒完——終究是利用了一場,他有耐心為這些注定要被打靶的倒霉蛋,送上這厚厚的“禮物”。

  但他的淡定、從容和耐心,卻因為輕飄飄的一句話而消失的無影無蹤:

  “有……心……了!”

  驚懼充斥著房名輝的臉龐,他艱難的回頭,就看到一個穿著中山裝的年輕人,正冷幽幽的看著他。

  沈最!

  看清了是沈最的剎那,房名輝的心,沉到了谷底。

  沉默,窒息的沉默。

  沈最并沒有動,只是冷幽幽的看著房名輝,許久后,由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沒想到幕后的黑手竟然是你——老楊吃槍子的時候托我關照關照你,說你是個好部下,我刻意的放了你一馬,沒想到我跟他,都走眼了啊!”

  沈最口中的老楊,就是房名輝以前的靠山——被張安平下令打了靶子的倒霉鬼。

  這人也夠“意思”,自知死路一條后,沒要攀咬,攬下了所有的問題,沈最也順勢而為,沒有對他的部下進行清算。

  “沈、沈處長,我、我……”

  房名輝其實挺善于說話的,但這時候卻由不得自己而結巴。

  沈最看著房名輝,目光中滿是玩味。

  房名輝的心沉到了谷底。

  沈最,超能打的,他……三五個他,也沒轍。

  他嘗試掙扎:“39萬美元,悉數給您,放我一條生路。”

  “錢,我不是不喜歡,但有的錢,燙手。”

  沈最目露不屑:“更不用說這錢還沾著自己兄弟的血!”

  房名輝最后的希望破滅了,他現在十分后悔自己的“窮講究”,拿錢跑路就行了,為什么偏偏非要來送一程?

  希望破滅以后,房名輝反而輕松了:

  “我要是不來的話,是不是沈處長就拿我沒招了?”

  突然間輕松下來的語氣讓沈最心里一沉。

  “房名輝,你知道你會害死多少兄弟?既然已經無路可走了,我建議你最好乖乖束手就擒——我保證你你死的痛快些,死前也不受委屈!到時候我還能嘗試保一保其他人!”

  “都是自己的兄弟,既然無路可走,你就做個人、做點人事!”

  “兄弟?”

  房名輝大笑起來:“當我們是兄弟的話,就不會像掃垃圾一樣把我們清掃出去了——我對黨國沒功勞嗎?還不是因為我沒了靠山,就像垃圾一樣把我掃出去了!”

  “現在跟我說兄弟?”

  “笑話!”

  大笑之后,他神色無比怨毒:

  “既然我輸了,那我認命——但我的錢,你們誰都別想拿走!”

  “哈哈哈哈……”

  房名輝大笑起來,笑的格外的肆意。

  乘著房名輝大笑之際,沈最動若脫兔,毫不猶豫的沖了上去,想要在房名輝自殺前將人擒下,只要靠近三步之內,沈最自信自己可以擒下。

  但房名輝早有防備,沈最剛動,一片白色的藥片就出現在了他的手中,一抹嘲弄浮現,白色的藥片毫不猶豫的被他吞下。

  沈最臉色巨變,撲近后一拳猛的砸向房名輝的肚子,吃痛的房名輝被打趴下痙攣起來,卻死撐著不吐。

  沈最又是幾拳砸下,想要催吐,可房名輝死咬著牙一聲不吭。

  當房名輝的眼底開始出血后,沈最放棄了暴力的催吐,無奈的嘆了口氣。

  房名輝的意識在消散,消散前,他看到了還在燃燒的冥幣后,一抹詭異的笑容浮現:

  陰間的錢,正好自己拿上;

  陽間的錢,你們誰都別想拿!

  意識徹底泯滅之際,房名輝突然想:

  多虧了岑痷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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