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委!”
“好小子,成營長了!可以啊!”
鄭英奇在二師,而趙剛則另有職務,因此二人并不是匯合到一起出發的,而是在進入了國統區、在臨近南京的時候,才由當地游擊隊的同志帶著匯合到了一起。
分別幾年后重新見面,面對鄭英奇這個老部下老熟人,趙剛心中感慨萬千。
當初在上海蹲監獄的時候,他總覺得這個華僑滿口大話,不像是一個靠譜的性子,一轉眼,對方卻已經成為了戰功卓著的營長,至于不靠譜——兩人算是一道進的獨立團,鄭英奇可從沒有做過一件不靠譜的事。
面對老政委的夸獎,鄭英奇保持了一貫的謙虛:“嘿嘿,山中無老虎,我這個猴子稱霸王罷了。”
見鄭英奇還是如此謙虛,趙剛失笑道:“老李要是聽到你這話,怕是得罵娘!”
腦海中浮現了老搭檔氣呼呼罵娘的樣子,趙剛忍俊不禁的又笑了起來,跟老李搭當的那段歲月,真的讓人懷念啊。
看老政委的表情,鄭英奇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沒有打擾,直到趙剛回神后,他才又敘起舊來,一番閑話之后,二人不可避免的談到了任務。
毫無疑問,鄭英奇跟趙剛一樣,都是被“莫名其妙”的打發而來的,任務的詳情,一概不知。
趙剛見狀好奇的猜測:
“到底是什么任務竟然這么的神秘,總不能是讓我們倆跑國民黨軍隊中任職吧?”
說罷他又不由自主的失笑起來,哪有這么離譜的事。
鄭英奇也笑,但心里卻莫名一突,從上級調他莫名其妙的離開二師以后,直覺就告訴他極有可能跟“老鄉”有關,現在連老政委都一頭霧水,跟“老鄉”有關的可能性至少得有九成八了!
再看看還在失笑的趙剛,鄭英奇不由想起原時空中趙剛深入敵營策反國軍將領的事,不由心中一動:
“老鄉”難不成想把趙政委安排進國軍?
再想想“老鄉”在國軍中的地位,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趙剛不清楚鄭英奇所想,也懶得去考慮到底是什么任務了,遂對鄭英奇叮囑道:
“游擊隊的同志接下來不會護送我們了,到時候我們得單獨上路,這里是國統區,說話做事一定要符合我們目前的身份,一定不能出紕漏,知道嗎?”
趙剛不禁想起上海的時候,鄭英奇說“大不了我護送你殺出去”——他那時候以為這是鄭英奇的不靠譜,后來才明白,這純粹是小伙子的底氣啊!
紕漏?
鄭英奇強忍著沒笑,接下來就要進南京的輻射范圍了,老鄉努力了這么多年,咱們還擔心這個?
“我知道。”
南京。
臘月的南京,到處都充斥著一股年味,要不是人們上街時候動不動就背著巨大的錢袋,這充足的年味,足以讓人忘卻這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世道。
光鮮是光鮮,但也僅僅是表面的光鮮——在很多南京百姓避之不及的區域內,大量的貧民在這里聚集,麻木且絕望的等待著日復一日的麻木。
年味,跟他們沒有任何的關系。
此時的南京為什么會有很多很多南京人避之不及的區域?
因為那里,到現在還有無數的亡魂在絕望的哀嚎,歲月的車輪碾去,他們的尸體已經腐朽,可那股子絕望,卻依然在回蕩。
所以南京人對這里避之不及,就連警察、幫會份子,也都不會選擇來到這充斥著死亡氣息的區域。
無數破家的貧民,就在這些區域內安了窩,麻木絕望的生活著。
這里,跟年味濃重的南京是同一片天空,可卻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和鄭英奇來到了這里的趙剛,第一反應就是傾盡身上所有的家當,救一救這些餓殍們,可理智卻制止了他的沖動,悄悄地拉了了身邊的鄭英奇,兩人一臉陰沉的就地蹲下,久久不語。
這樣的情形,不會出現在解放區——因為解放區的百姓,都得到了屬于他們賴以生存的土地。
而在國統區,被后世某些人洗白又洗白的地主階層,他們的存在,卻注定了這些難民的無處容身。
兩人都沉重的沒有了說話的欲望,就這么一直靜靜的呆著,直到一道稍顯寂寥的身影出現在了他們的身后。
“好久不見。”
鄭英奇雖然一直沉默,但該有的戒意卻沒有少過,當身后突然傳來聲音后,他渾身的警鈴就大作了起來——自己被人摸到了身后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但聲音很熟悉,熟悉到他忘不了,回頭,果然看到了稍作偽裝的“老鄉”、赫赫有名的保密局大特務張世豪。
鄭英奇微微點頭:“是好久不見了。”
他“坑”過這個老鄉——當初跑到上海,死皮賴臉的讓老鄉搞了一批火箭筒。
但老鄉也“坑”過他,點名道姓的把他弄到了“聯訓營”,美軍、國軍和八路軍新四軍一道搞的聯合作訓營。
但作為老鄉,鄭英奇太明白老鄉搞這個聯訓營的目的了——明明還在抗戰,老鄉就為十年后做準備了,布局能力自己確實是甘拜下風。
和老鄉打過招呼后,張安平轉而望向趙剛:“李先生——不,現在應該叫趙先生,好久不見。”
趙剛聽到李先生這個稱呼后不由愣住了,這讓他想到了自己曾經的一個化名:
李國強。
趙剛疑惑:“我們見過?”
一旁的鄭英奇趕忙說:“上海,喂咱們藥的就是他。”
趙剛卻是錯愕,他的記憶力可不是吹的,上海喂他們假死藥的,絕對不是此人。
“我比較擅長偽裝罷了——趙政委,當初這小子跑上海老搞火箭筒,還打著你的名號呢。”
張安平故意損了老鄉一句,趙剛徹底釋然,上前跟張安平握手,帶著不好意思說道:
“當初是我們唐突了,肯定給你添了不少麻煩,非常抱歉。”
當初派鄭英奇去上海搞火箭筒,趙剛是同意的——拗不過老李,不得不同意了。
結果鄭英奇到上海沒多久,總部就派人來到了旅部,通過旅部要他寫清楚鄭英奇的履歷,當時可把趙剛嚇得夠嗆,雖然因為保密的緣故,這件事他爛在了心里,可當張安平故意提起后,那封存的記憶一復蘇,趙剛就有了大概的猜測——對眼前之人的身份有了大概的猜測。
“都是打鬼子,說什么道歉,只是當時是緊張過頭了——哈哈,趙剛同志,我是正好打算出一份有關這里的報告,順便組織力量救援一下這些可憐的百姓,所以約你在這里見面,不好意思,見諒。”
趙剛笑著說:“這里挺好,正好特務的狗爪子探不到這里。”
結果才說出這句話,一旁的鄭英奇就破防笑出聲來,反倒是把趙剛笑的一頭霧水,他用眼神警告了鄭英奇一番,結果鄭英奇笑的越肆意了。
張安平沒好氣的瞪了眼這個“不著調”的老鄉,隨后毫不講究的坐下:
“趙剛同志,我們說正事。”
趙剛瞬間來了精神,他雖然一路上表現的淡然,可實際上對任務好奇的要命——從接到命令一直到現在,他根本就是零了解,越是這樣,越意味著這一次的任務非同尋常。
“您說。”趙剛席地坐下,特意用到了“您”這個稱呼。
一旁的鄭英奇也好奇的坐下來,老鄉這次不知道怎么坑自己?
“這次找你過來,是為了讓你去交警總隊。”
張安平緩緩說道:“交警總隊的徐百川,前不久徹底拋棄了國民黨,選擇了光明,你去交警總隊的主要任務就是整合我們在交警總隊的同志,配合徐百川的工作——我會在南京這邊想辦法,爭取一個將交警總隊的力量匯聚在一起的機會,時機成熟后,你配合徐百川帶著這一支部隊易幟,徹底投入人民解放軍的序列中。”
趙剛倒吸冷氣,難怪組織上一直在保密,自己在此之前一直被蒙在鼓里,合著是這么重大的任務啊!
“我明白了!”他沒有推脫,而是凝重的說道:
“我將竭盡全力配合他的工作!”
張安平很滿意趙剛慎重的態度,他笑了笑:“趙剛同志,此次會有無數的同志配合你的工作,不是上刀山下油鍋,不要有太大的負擔——喂,你記性怎么樣?”
最后一句話是對同樣顯得震驚的老鄉說的。
鄭英奇謙虛的回答:“還行吧,比你認識的那個許三多稍微強一點點。”
“趙剛同志,鄭英奇同志,接下來我說的你們要牢記——”
張安平便開始講述了起來。
講什么?
當然是在交警總隊中的自家同志的信息、接頭的暗號。
起初,趙剛和鄭英奇還只是平靜的聽著的同時,不斷強化著記憶力,可聽著聽著,先是趙剛開始流汗,沒多久“愛好謙虛”的老鄉也開始流汗了。
一方面是被內容給驚的,一方面,則是腦力消耗嚴重。
驚的是曾經的忠救軍、現在的交警總隊,總指揮是自己人、副總指揮(譚)是自己人、參謀長(李)是自己人……
腦力消耗嚴重,是因為張安平已經說了七個人的對接暗號了——每個人有三套不同的對接方式,暗號、收拾、物品等等,這都是需要記的,短時間內要一字不漏的記下來,對腦力的消耗可想而知。
可看張安平的狀態,貌似這好像才剛剛開始……
好在張安平算是體諒人,給了兩人休息強化記憶的時間,等兩人緩了一口氣后,他又開始了“折磨”。
一共十六人,整整四十八套不同的對接方式。
而這十六人,則涉及到了八個不同的情報小組,每個小組兩名對接對象——也就是說,在整個交警總隊中,張安平“埋”下了八個互不統屬、互不產生交集的情報組。
一個情報組有多少人不知道,可張安平說到的這十六人,最低的也是中校,還是實職的中校——這樣的職務作為一個情報組的負責人,下面的人手肯定不會少。
也就是說,這八個小組,涉及到的是一個極其龐大的網絡——因為這八個小組負責人的職務,注定這八個小組要遍布整個交警總隊的方方面面!
具體多大,在沒有掌握之前肯定難以評價,可直覺告訴兩人,交警總隊,這上上下下,怕是……改了顏色的多如牛毛啊!
終于等到了張安平說完,兩人并未如釋重負,而是閉目開始強化起了記憶,結果足足花了兩個多小時,老鄉鄭英奇才完成了記憶的強化,將張安平說的這些內容,一字不忘的刻在了記憶中,而趙剛,還在吃力的牢記中。
“你……”鄭英奇神色復雜的看著在筆記本上不斷書寫的老鄉,他不敢想象老鄉的腦子中,到底記了多少種這樣的接頭暗號。
張安平收筆,用古怪的眼神看著老鄉——大家都有系統,可你的系統貌似不給力啊!
這眼神讓鄭英奇受不了,我是謙虛,可你也不能拿這種眼神看我啊!
“你寫的什么玩意?我看看!”
毫不講究的一把奪過了張安平手上的筆記本,他掃了一眼:
“下關荒地災民區幫扶、整改建議?”
“嘖嘖,這是你要操心的?不虧是黨國忠臣啊!”
面對老鄉的打趣,張安平卻報以冷笑,你知道個屁。
可惜趙剛在這里,兩人不能針尖對麥芒的相互“吐槽”,便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起了一些可以說的事。
這不可避免的談到了山本特攻隊。
“感謝你的先吃蘿卜淡操心。”鄭英奇吐槽,山本特攻隊本來是他的菜,結果跟竹下的特攻隊一道毀在了這貨的手上。
不就是玩嘴皮子嗎?
張安平冷笑:“聽說你跟秀琴結婚了?恭喜恭喜。”
老鄉頓時蒙頭,仿佛出現在了大型社死現場。
沒臉見人,沒臉見人啊!
兩人幼稚的斗了半天的嘴,用另類的方式相互慰藉了一番,總算是等到了趙剛“詐尸”。
趙剛神色復雜的看著張安平。
在張安平說出了他的任務后,趙剛當時的想法是:
無論如何,哪怕是搭上我的命,一定要完成這個艱巨的任務!
而當張安平說出了徐百川現在我們的同志以后,趙剛的想法是:
這個任務,確實沒我想象中的那么艱巨啊!
可現在,趙剛就一個想法:
我……這是又當起了政委啊!
毫無疑問,趙剛現在對大名鼎鼎的交警總隊,有了一個清晰的認知。
交警總隊,其實一直是我軍關注的重點,光對標我軍的軍紀,就足以讓人警惕了。
但好消息是國軍內部似乎看不起忠救軍,尤其是在進行美械更換的時候,改編成交警總隊的忠救軍,只進行了輕武器的換裝,正是因為沒有重型裝備,交警總隊才一直負責交通線和清剿游擊隊。
可即便如此,我軍依然特別關注交警總隊,關心程度,不亞于對國民黨五大主力的關注。
但沒想到這支讓我軍格外注意的部隊,竟然會充斥著這么多的同志,這哪是國軍啊!
最關鍵的一點,趙剛明白了之前為什么鄭英奇會因為自己的一句話笑的那么的肆意。
很簡單,因為他知道忠救軍是誰一手操持的——除了那個人,誰能在忠救軍中建立這么多的情報組?
想到這,趙剛雙手握住了張安平的手,情深意切的說:
“同志,這些年,辛苦你了!”
“哈哈,趙剛同志,你這么鄭重,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張安平說到這,抬腕看了眼時間:“我差不多該走了,你們倆再等等,接下來還會有同志來見你們的,嗯,他到時候也會跟你打配合。”
還有?!
趙剛莫名的心有余悸,難不成又得背一串的接頭暗號?
吃不消,真的吃不消啊……
張安平說走就走,跟兩人握手后,便頭也不回的離開,只有老鄉在那強忍著齜牙咧嘴的沖動,悄悄的活動著自己的手。
我勒個去的,當初在上海第一面,不分仲伯,怎么十年后,被這小子差點捏爆手?
跟他一比,我這系統白給啊!
趙剛看到了鄭英奇強撐著活動手的畫面,不禁失笑,傳聞那個人槍法如神、身手菜的離譜——原來傳聞這么的不離譜啊!
不對,肯定是這位同志隱藏的太多了!
兩人接下來并沒有久侯,另一位同志就出現了。
“是你!”
趙剛愕然,這位接頭的同志,竟然就是國民黨進攻延安時候,大名鼎鼎的“鄭主任在共軍”的特務……
轉念一想,那位都是自己的同志,再出現一位,好像也不是多么離譜的事。
“趙剛同志你好,鄭英奇同志你好,我是鄭耀先,幸會!”
來人自然是鄭耀先,而鄭耀先跟他們見面,自然是因為“特種武裝力量”。
這不需要兩人在背一個字都不敢錯的接頭暗號,可內容,同樣的“勁爆”。
一番交心的交談后,鄭耀先離去,趙剛緩了好一陣后,莫名的對鄭英奇說了一句話:
“我,保密局所有武裝力量的……總政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