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制統御五猖兵馬？”
關公聞言，那雙丹鳳眼微微一瞇，撫著長髯的手也為之一頓。
他臉上的笑意緩緩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前所未有的凝重。
“主君，此事……怕是有些棘手。”
這與關公平日里那股萬事盡在掌握的傲然氣度，截然不同。
林宸：“關將軍但說無妨。”
關公繼續說道：“主君，說到訓練調度，結陣行兵，我自然不在話下。
無論是何等桀驁不馴的兵痞，關某自信都有手段將其打磨成一塊好鋼。”
他言語間，自有一股身為絕世名將的自信。
“但前提，得是這批兵馬聽話，得是‘人’。”
關公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沉重起來。
“可主君您說的那批五猖兵馬，據我接手后觀察，根本就是一群烏合之眾！
其中有山間的精怪，水里的水鬼，林中的妖魔。
還有些不知來路的夜叉鬼物……
個個都是不聽管教，只憑本能行事的兇頑之輩！”
他頓了頓，似乎在回憶那些猖兵的混亂模樣，眉頭皺得更深了。
“我當然也能以昔日兇名強行鎮壓，令他們不敢造次。
可如此一來，不就和之前那個馬面一樣了嗎？
馬面以酷刑和恐懼懾服他們，結果呢？
武松一人一刀，便殺得他們陣腳大亂，軍心崩潰，甚至臨陣倒戈！
這種靠恐懼維系的軍隊，不過是沙上之塔，風一吹就散了，上不得真正的戰場。”
關公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問題的核心。
他要練的，是能上陣殺敵、令行禁止的精銳之師，而不是一群只會恃強凌弱，一遇強敵就作鳥獸散的兵痞無賴。
林宸靜靜地聽著，不住地點頭。
關公的顧慮，他早已想到了。
這也正是他此行的目的。
“關將軍所言極是，單純的鎮壓，治標不治本。”林宸贊同道，“不過，我之所以想將它們打造成軍團，并非只為了一時的戰力。”
他看著關公，眼中閃爍著深邃的光芒。
“我手頭上，一直缺一張能用于大規模群體作戰的軍團卡。
而這五猖兵馬，屬種豐富、來源駁雜，正因如此，才詭計多端，擅長各種旁門左道。
囊括收魂、破廟、招財、報事、斗法等諸多用途，變化無窮。”
這正合我修行‘詭詐’一道的需求。”
林宸繼續拋出自己的長遠規劃：“而且，這五猖兵馬也并非不能改邪歸正。
若能加以訓練，立下功德，再得到正統敕封，便可由‘猖兵’轉‘營兵’。
從儺堂陰兵，蛻變為真正的五營兵馬，甚至是天五猖！
相當于邪修招安轉正，有了編制，便有了神兵的氣質和身份。”
關公聽得有些發愣，原來還有這一層思路和考量在。
林宸的目光望向遠方，仿佛已經看到了未來的景象。
“我打算，就把這支五猖兵馬，朝著五營兵馬，甚至是天兵天將的方向去培養。
而且……”
他話音一轉，提到了一個讓關公都為之動容的名字。
“中壇元帥三太子哪吒，其神職之一，便是統領五營兵馬。
待到日后哪吒重塑真身，這支兵馬正好可以交由他統帥。
我現在，等于是在提前為他練兵了。”
為未來的神祇提前儲備兵員！
這個規劃的格局之大，讓關公這位沙場宿將都感到一陣心驚。
他看向林宸的目光，徹底變了。
“主君深思遠慮，關某佩服。”關公鄭重地一拱手，“但……如何讓他們聽話，依舊是最大的難題。”
林宸神秘一笑，胸有成竹地說道：
“放心，我有一個辦法。必能讓他們心服口服！”
他對著關公一擺手。
“關將軍，把他們都帶出來吧。”
關公雖然心中疑慮重重，但出于對林宸的信任，還是點了點頭。
他轉身，對著身后空地猛地一跺腳，沉聲喝道：“都給本將軍帶出來！”
一聲令下，武圣廟前的空地上，陰風乍起，鬼哭狼嚎之聲不絕于耳。
一道道黑氣憑空出現，化作一個個奇形怪狀的身影。
場面瞬間變得混亂不堪。
一個長著三只腳的蛤蟆精，剛一現身，就吐出長長的舌頭，試圖用戲法卷走旁邊一個鬼卒的兵器。
一個夜叉，猩紅的眼睛四處掃視，嘴里嚷嚷著：“血食！我要血食！”
更有幾個機靈點的山魈野鬼，眼看場面無人看管，竟悄悄地朝著廟宇的邊緣溜去，企圖逃跑。
而更多的，則是互相看不順眼，一見面就開始齜牙咧嘴，甚至直接動起手來，扭打成一團。
整個場面，亂哄哄，簡直比最混亂的菜市場還要嘈雜。
關公看得臉色鐵青，身上煞氣涌動，青龍偃月刀發出一聲龍吟，眼看就要出手鎮壓。
林宸卻再次抬手，攔住了他。
“先禮后兵。”
他輕聲說道，隨即從卡包中取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株通體粉嫩，散發著誘人血肉香氣的蓮花。
正是張青用河神廟靈水精心培育，已經徹底祛除了邪性的肉蓮。
“諸位！”
林宸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猖兵的耳中。
“今日請你們出來，是有一樁天大的機緣要給你們。
只要你們聽我行事，入我卡中，這株上好的無垢血食，便是你們的報酬。”
這便是“祭猖”。
每次請動五猖兵馬，都需獻上祭品，如同請神需要香火一般。
那肉蓮所散發出的血氣，精純到了極點，不含一絲一毫的雜質與邪氣。
對于這些終日與陰煞之氣為伍的精怪鬼物而言，簡直就是世間最頂級的美味佳肴，是大補之物！
一瞬間，所有猖兵的目光，都被那株肉蓮牢牢吸引。
“咕咚。”
吞咽口水的聲音此起彼伏。
哪里還聽得進林宸在說什么？
“我的！是我的！”
“給我！”
“誰也別跟老子搶！”
離得最近的一個魚頭精怪最先反應過來，發出一聲嚎叫，瘋了般地朝著林宸撲了過去。
它的動作，就像是點燃了火藥桶的引線。
剎那間，所有猖兵都陷入了瘋狂。
一個個爭先恐后，毫無紀律可言地朝著林宸蜂擁而來，目標只有一個——搶奪那株肉蓮！
“放肆！”
眼看那群失控的猖兵如潮水般涌向林宸，關公勃然大怒！
一股如山岳般沉重的威壓轟然爆發，丹鳳眼怒睜，手中青龍偃月刀嗡鳴作響，就要橫掃而出。
以他的實力，只需一刀，便能將這群不知死活的東西盡數鎮壓！
然而，就在他即將出手的瞬間，一只手卻輕輕按在了他的手臂上。
是林宸。
面對幾十只面目猙獰、涎水直流的妖魔鬼怪，林宸的臉上沒有絲毫慌亂，依舊是那副云淡風輕的模樣。
隨后，在所有猖兵即將撲到他面前的那一刻，林宸緩緩舉起了另一只手。
他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張卡牌。
卡牌之上，描繪著一位身披鎖子黃金甲，頭戴三山飛鳳帽，手持金弓的英武神將。
其眉心處，一道豎紋，仿佛蘊藏著毀天滅地的神力。
正是那張林宸許久未曾動用，卻依舊是他壓箱底底牌之一的請神卡——
請神下凡·灌口二郎顯圣真君！
“敕！”
林宸口中，輕輕吐出一個字。
剎那間，天地震動！
一道璀璨奪目的金色神光，以林宸為中心，沖天而起，瞬間撕裂了武圣廟上空的陰云！
金光之中，林宸的身影急速拔高、膨脹。
一套威風凜凜的金色神甲憑空出現在他身上。
一股浩瀚、威嚴、至剛至陽的神圣氣息，如同洪水怒濤，傾瀉全場！
在他的身后，一尊高達數十丈的巨大二郎神法相，凝聚成型。
比之那門神秦瓊，還更多了幾分神性與統御三軍的威儀！
這突如其來的驚天異變，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關公瞪大了丹鳳眼，滿臉的不可思議。
他能感覺到，林宸身上此刻散發出的神力，其位格之高，甚至隱隱還在他這位護法伽藍之上！
而那些原本瘋狂沖鋒的五猖兵馬，反應則更為不堪。
“啊——！”
沖在最前面的那魚頭精怪，直接被那霸道絕倫的金色神光一沖，魚鱗飛濺、嚇癱在地。
后面的猖兵們，一個個膽戰心驚、人仰馬翻。
一股源自于血脈深處、靈魂本源的恐懼與臣服感，扼住了它們每一個的喉嚨。
它們抬起頭，看到了那尊頂天立地的金色神像。
“噗通！噗通！”
沒有任何猶豫，沒有任何掙扎。
前一秒還混亂不堪、為了血食要拼命的五猖兵馬，在這一刻。
仿佛被馴服的野狗，齊刷刷地跪倒在地，五體投地，瑟瑟發抖，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整個跑馬場，陷入了一片死寂。
“上等天猖，隸屬雷部，由二郎神與趙公明統領。”
林宸的聲音，此刻也變得宏大而威嚴，帶著不容置疑的神性。
“爾等五猖兵馬，雖屬儺堂陰兵，但追根溯源，亦在二郎神君敕令之下！”
這番話，如同一道道天雷，在眾猖兵的腦海中炸響。
它們這才明白，眼前這位，為何能帶給它們如此恐怖的天然壓制感。
這是來自神職體系上，最頂層的神性壓制。
就像是老鼠見了貓，是刻印在骨子里的本能，根本無從反抗。
林宸居高臨下，神目掃過下方跪伏成一片的妖魔鬼怪，聲音冰冷如鐵。
“本君，現在給爾等一個機會。”
“入我麾下，聽我號令，日后勤加操練，積累功德。
他日，或可褪去妖身，晉升天猖兵馬，位列仙班，得享正統香火！”
這番話，如同一道曙光，照進了眾猖兵黑暗的內心。
位列仙班！
得享香火！
這是它們這些在陰暗角落里掙扎求生的精怪妖魔，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
看著它們眼中流露出的渴望與激動，林宸話鋒一轉，聲音驟然變得森寒刺骨。
“若有不從者，或日后陽奉陰違，不聽管教……”
他手中的斬龍劍，猛地往地上一插！
“鏘！”
一聲巨響，地面龜裂，一道金色的神力順著裂縫蔓延開來。
“便逐出此地，削去猖兵之名。
日后若再相見，便是將爾等當做山野妖邪，一體捉拿，祭煉法寶！”
蘿卜加大棒。
一邊是光明萬丈的通天大道，一邊是魂飛魄散的無間地獄。
這個選擇題，根本不需要做。
這群猖兵雖然兇悍，但并非沒有腦子。
它們立刻就意識到，這是它們自誕生以來，遇到的最大的一場機緣。
“我等愿意！”
“我等愿為神君效死！”
“拜見神君！”
山呼海嘯般的效忠聲，此起彼伏。
它們磕頭如搗蒜，姿態要多恭敬有多恭敬，生怕自己表現得慢了，就被這位“二郎神君”給當場祭了刀。
看著眼前這幅場景，一旁的關公已經徹底看呆了。
前一刻還讓他頭疼不已，覺得無論如何也無法管束的刺頭兵痞，在林宸這番操作之下，竟然變得比他麾下最聽話的親兵還要溫順。
這……這是什么神仙手段？
而林宸，看著已經徹底臣服的五猖兵馬，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便是他不惜得消耗香火，也要短暫地請神顯圣的目的。
時機，已到。
林宸伸出手，掌心之中，靈力匯聚。
他要趁著現在，這群猖兵精氣神最為凝聚、最為臣服的時刻。
將它們徹底收伏，制成那張他期待已久的——
軍團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