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揚起滾滾煙塵,眾多駿馬中,當頭那匹黑馬最為引人注目。
黑馬毛色亮如綢緞,只有四蹄雪白,奔跑之時宛若雷鳴,快如閃電。若非馬上之人有意控制,早已將眾人遠遠甩在身后。
這馬是蕭靖凡的愛馬,名為烏霜,是先皇所贈。
馬上之人自然是蕭靖凡。
他今日難得穿了一襲白袍,外罩紅色銀繡暗紋披風,俊朗眉宇肆意舒展,少了幾分屬于帝王的威嚴,倒有些少年人的意氣風發。
緊隨在他身后的是呂飛和周元德。
二人同樣喬裝改扮,一個扮隨從,一個扮管家。
楚流徵第一次知道周公公的騎術竟然這般好,不由得對這胖胖的大太監刮目相看。
不愧是皇帝身邊的一把手,果然有些真本事。
再之后就是改扮成護衛的一眾人以及馮景這個隨行大夫。
他半夜被呂飛從床上薅起來,還以為是仇家找上門,抬手就是一把毒粉。
若非他下毒快解毒更快,呂飛的棺材都已經埋地下了。
一言不合就放毒什么的,不要太兇殘。
黃沙飛揚,有些嗆人。
楚流徵收回目光,轉頭問同樣在看外頭,面露羨慕之色的辰星:“還有多久能到羨城?”
辰星將布簾放下,道:“照這樣趕路的話,約莫還得三日。”
楚流徵頓時苦了臉。
她竟然還得照這樣被顛三天!
人都得散架!!
辰星笑瞇瞇摟住她胳膊:“姐姐若覺得無聊,我可以給姐姐講故事。”
大可不必。
楚流徵戳戳她腮幫子:“想騎馬就去。”
大家都在外頭騎馬,辰星確實心癢難耐,但她還記得自己的任務,遂搖搖頭:“騎馬沙塵大,我就在馬車里陪姐姐說說話。”
好意楚流徵心領了。
她伸手推推身邊這姑娘:“我想睡會兒,你坐這兒我不好伸腿。”
辰星:“……”
她佯作不高興地皺了皺鼻子,身體卻非常誠實地出去騎馬了。
巳月在外面駕車,瞧見她飛身上馬,不由往身后的車廂看了眼,問:“流徵姐姐睡了?”
“嗯。”辰星應一聲,拽著韁繩兩腿一夾馬腹,朝著最前方飛奔而去。
盡情撒歡兒。
巳月無奈搖頭,拽著韁繩,盡量把馬車駕得平穩些。
此次出行蕭靖凡就一個要求,怎么方便怎么來,怎么快怎么來,于是周元德提供了騎馬這個方案。
但他沒想到蕭靖凡此行會把楚流徵帶上,自然也就忘了問楚流徵會不會騎馬。
于是,在眾人都騎在馬上時,臨時被薅過來的楚流徵還在跟面前的馬兒大眼瞪小眼,非常擔心被踢。
呂飛提出找個人帶著楚流徵騎馬。
隨行的人里,除了楚流徵之外,只有辰星和巳月是女子。辰星自告奮勇,可惜兩人才共騎了不到一個時辰,楚流徵的大腿內側就被磨破了,屁股也疼,真這么趕路,等到地方了楚流徵也廢了。
蕭靖凡讓周元德去買了輛馬車。
雖然周公公已經緊著好的馬車買,也想讓楚流徵少受些罪,但鎮子上臨時買的馬車哪里比得上御用的馬車平穩?
這趕路又快,一路搖晃顛簸,楚流徵終還是沒忍住吐了。
這一吐便一發不可收拾,若非有馮景給的藥丸,楚流徵這會兒還吐呢。
她在馬車里囫圇著睡了過去,做了許多光怪陸離色彩斑斕的夢。
有座大殿,還有一道流光。
那光里有……
“流徵姐姐?姐姐?”辰星輕輕推著床上的人,喚道,“起來吃飯了。”
楚流徵緩緩睜開眼,感覺頭頂的床帳都在晃。
她撐著床坐起來,環顧四周:“我們到客棧了?”
“已經到了兩個時辰了,姐姐可真能睡。”辰星將她的外衣拿過來,“伙計說城西的夜市十分熱鬧,有好多吃的玩的,少爺打算一會兒出去逛逛,今兒的晚飯就在外面吃了。”
逛街好啊!
楚流徵眼睛一亮,趕緊穿鞋下床,略略收拾一番便同辰星一起去了隔壁房間。
蕭靖凡剛剛沐浴過,屋內還有些未散水汽。
他站在窗邊,已然換了身裝束。
墨發盡數用銀冠束起,一襲月白色銀絲暗紋團花袍杉顯得人身姿修長,腰間玉帶上掛著的玉佩和青竹荷包隨著轉身的動作輕輕晃動,腳上的墨繡麒麟紋軟靴一看就貴得嚇死人。
嘖嘖,這臉這身材這打扮,暴君要是就這么出去,我們還逛什么夜市啊,不被看掉一層皮都算暴君臉皮厚,怕是手絹和香包都得收到手軟。
本來心情還行的蕭靖凡:“……”
這女人到底會不會說話!
他眼眉一挑:“你似乎對朕——咳,我這身裝束很不滿。”
臥槽!我的表情這么明顯嗎?
完了完了,坐了兩天馬車把我的表情管理都晃沒了。
“婢子不敢。”楚流徵當即跪下。
蕭靖凡盯著她看了片刻,往凳子上一坐,托著下巴問:“你覺得我該如何穿?”
聽他的語氣挺緩和,不像發怒,楚流徵抬起眼看過去,真誠建議:“您要戴面具嗎?”
把這妖孽的臉蛋一擋意外少一半啊。
蕭靖凡:“……”
辰星在旁幫腔:“少爺,流徵姐姐說得對,您還是戴張面具吧。剛到客棧的時候就有兩位嬸嬸要替您做媒呢,您這么出去逛,想給您做媒的大娘嬸子肯定更多。”
周元德從剛才就覺得自家主子這裝扮太俊,太容易惹事,頓時也幫腔,讓蕭靖凡戴面具。
蕭靖凡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張臉這么無法見人。
他還就不信了。
“爺不戴。”他抓起桌上的折扇,起身出門。
楚流徵等趕忙跟了上去。
兩刻鐘后,蕭靖凡心不甘情不愿地接過楚流徵買來的狐貍面具戴上。
人群看過來的視線瞬間少了一大半。
蕭靖凡松了口氣。
雖然大家不會做什么,但一直被人盯著當猴兒那么看真的很影響逛街的心情。
難得出來逛逛。
“少爺,這家賣的炸酥魚不錯,您嘗嘗。”楚流徵從小攤上買了幾盒炸酥魚給大家分,當然,第一盒得給大老板。
蕭靖凡垂眸盯著面前炸得黃黑黃黑的小魚,一點沒有伸手接的意思。
楚流徵再往前遞了遞,極力推銷:“雖然比不得家里的手藝,但也別有一番風味,周管家他們吃了都說好呢。”
蕭靖凡看看吃得挺香的眾人,這才用筷子夾了一條小酥魚,試探地放進嘴里。
眾人都盯著他看,有馮景這位神醫隨行有個好處,只需要關心食物好不好吃,不用擔心有沒有毒。
“咸了。”蕭靖凡將嘴里的東西咽下,面無表情地評價。
聞言,楚流徵立刻遞上用竹筒裝著的果汁,正想提議去吃炒面,前方突起騷亂。
人群里不斷傳來尖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