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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澤跟著張宏來到了東宮,一路上他聽完了張宏的描述,總結一下就是“茶葉滯銷,蘇師傅幫幫我”。
等蘇澤來到了東宮,除了太子之外,蘇澤還見到了國舅李文全。
一見到蘇澤,小胖鈞就說道:“蘇師傅!幫幫孤!”
蘇澤安撫住了小胖鈞,接著問道:“百戲會已畢,太子還要那么多銀錢做什么?”
朱翊鈞委屈巴巴的說道:“過些日子就是母妃壽辰了,孤想給母妃準備一份大禮。”
蘇澤看了一眼朱翊鈞,沒想到他還有這份孝心。
李貴妃只是貴妃,如今皇后還在,自然無法大操大辦慶賀。
朱翊鈞能想到母妃,自籌經費送禮,這也讓蘇澤有些欣慰。
接著蘇澤又問道:
“那茶葉滯銷又是怎么回事?”
這時候朱翊鈞身邊的國舅李文全說道:
“殿下,還是讓我來說吧。”
李文全對蘇澤行禮,這才說道:“蘇翰林,前陣子太子請陛下從內承運庫中盤出陳茶,交給在下送到登萊售賣,剛開始的時候銷量不錯,也籌辦了不少銀子。”
“但是前些日子,商船都不再收茶了,現在還有不少茶堆在萊州港的庫房里。”
蘇澤疑惑的問道:“茶葉不好賣嗎?”
不應該啊,茶葉明明是中原出口的暢銷貨物,為什么會滯銷?
李文全倒是也做了一些調查,他說道:“以往茶葉出口的大頭都是朝鮮和倭國,近些日子福建春茶上市,商人更愿意在月港買茶,殿下的茶葉雖然好,但卻是往年的陳茶。”
原來如此。
茶葉這個東西,本質上就是農產品,就是新鮮的最好。
內承運庫的貢茶自然是品質最好的茶葉,但是再好的陳茶也是比不過鮮茶的。
蘇澤又問道:“既然倭國朝鮮賣不動,西洋商人呢?”
上一次葡萄牙商船抵達登萊后,這些西洋商人知道登萊允許和外國人做生意,萊州港的西洋商船越來越多。
這個時代歐洲對中國商品的需求是極其恐怖的,一個能自由交易的大明港口,就算是遠行幾千里也是值得的。
李文全說道:“蘇翰林怕是不知道,這海輸的茶葉可不好賣,西洋商人一般不敢收太多。”
怕蘇澤不懂,李文全說道:“茶葉是非常容易壞的,海水濕潮,海上運輸的茶葉運回西洋,還能喝的十之無一。”
李文全這么說,蘇澤才想起來,明代茶葉出口量確實不大,真正茶葉成為拳頭產品,還是清朝時候的事情。
再一想,蘇澤立刻明白了原因。
隆慶時期茶葉的都是綠茶,綠茶是非常容易變質的,運回歐洲以后茶葉口感也不好,并不受歐洲歡迎。
朱翊鈞越聽越急,他問道:“蘇師傅,要不你上書請奏父皇,禁止月港售茶就是了!”
蘇澤連忙說道:“殿下,不可。”
“為何不可?”
蘇澤想了想說道:“殿下,這銀錢于您,可是必須之物?”
朱翊鈞想了想,自己身為太子,好像賺錢還真不是什么必須的事情,他只是單純的喜歡看到賬上的數字上漲。
蘇澤又引導說道:“殿下,這做生意也是有競爭對手才有意思,如果只有您一個人賣,賣再多銀子又有什么意義呢?”
這句話讓小胖鈞思考起來。
他想起自己“玩游戲”最有樂趣的那段日子,就是剛剛接手店鋪,和周圍店鋪競爭的時候。
等那幾家店鋪上了正軌,每日看著賬上的數字上漲,反倒是沒了樂趣。
想明白了這一點后,小胖鈞立刻說道:“蘇師傅說的對!孤就要和這些福建茶商好好競爭,要堂堂正正贏了他們才行!”
但是小胖鈞又說道:“可如今新茶都賣的差不多了,孤要怎么競爭?”
蘇澤早有了辦法,既然綠茶不好賣,那就賣紅茶好了!
在蘇澤穿越前的歷史上,明末的時候,福建改進了制茶技術,開始制作紅茶出口,這才在歐陸打開了銷路。
而紅茶的口感更加的醇和,也沒有綠茶的苦澀感,歐陸人更加喜歡這樣的飲品。
比如維多利亞女王,就很喜歡紅茶,也帶動了英國下午茶的風潮。
紅茶的制造工藝其實并不復雜,就是在傳統綠茶的制作工藝增加一道發酵工藝,也就是在茶青萎凋后進行發酵,然后再制茶。
相傳紅茶就是在明末動亂中,茶農為了躲避清軍藏起來,沒來及的處理采下來的茶葉,第二天又舍不得茶葉,將這些發酵過的茶葉制作成茶。
卻沒想到這種看起來不好看的茶葉,泡出來的茶湯醇厚明亮,紅如琥珀,所以被命名為紅茶。
而且紅茶的制茶并不需求鮮葉,不像是綠茶,必須要谷雨清明前后的嫩葉。
于是蘇澤將制造紅茶的方法講給了李文全,又將具體步驟謄抄下來,讓李文全去收購茶葉制造一批,向那些西洋商人推銷看看。
李文全已經非常信任蘇澤,又聽到如此絕妙的制茶之法,連忙向蘇澤道謝。
蘇澤又說道:“制茶是一個辦法,但還有一項收益極豐的產業。”
聽到還有新產業,小胖鈞和李文全都豎起耳朵。
只聽到蘇澤說道:“制糖。”
聽到是制糖,李文全反而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
小胖鈞倒是激動的說道:“制糖?對啊,糖在京師也暢銷物件,蘇師傅還懂制糖?”
看到太子有些上頭,李文全潑冷水說道:“蘇翰林,有件事您怕是不知道,這萊州來往的商船中,也常會帶來交趾黑糖,這交趾糖在京師也賣不上價格。”
朱翊鈞疑惑的說道:“國舅,這是為何?孤可聽說糖在京師價格可高了。”
李文全說道:“京師賣的是福清冰糖,這福清白糖白如雪,甜賽蜜,在京師很受歡迎。”
“但是交趾黑糖外觀黑黢黢的,糖中帶苦,還有異味,但是價格也不算太低,貧苦人家又吃不起,所以運來萊州港,也沒有大明商人愿意買。”
蘇澤也沒想到,竟然已經有商人將交趾的糖送到萊州港來賣了。
聽到這里,蘇澤連忙問道:“這交趾糖多嗎?”
李文全說道:“不多,這交趾糖賣不上價格,也只有那些西洋蠻夷會買,不過他們都是直接在交趾買。很多商人都是把交趾糖當做壓艙的貨物,運來萊州碰碰運氣的。”
沒想到這么一問,竟然問出了商機。
交趾黑糖也是一種蔗糖,交趾種植甘蔗的歷史很久,但是制糖業一直很落后。
工藝的落后,讓交趾的糖賣相很差。
但是交趾糖也是糖,而賣相差也是可以通過技術彌補的。
蘇澤就想到了骨炭法,也就是用干燒動物骨骼制作活性炭,來吸附糖水中的有色物質,然后再制作白糖的技術。
這方法是拿破侖時期法國商人發明的,當時英國實行大陸封鎖政策,不讓奢侈品類的白糖進入歐陸。
而法國利用這個方法制作了大量白糖,突破了大陸封鎖,籌集了不少軍費。
蘇澤對著李文全說道:“請李國舅在萊州收購交趾糖,然后運輸到京師來,或者直接讓商船停靠直沽港,再用運河運到京師。”
然后蘇澤又對著太子說道:“請太子找些可靠的人手,再在京師找一座工坊。”
朱翊鈞和李文全雖然不知道蘇澤要做什么,但是兩人還是連忙答應下來。
在朱翊鈞看來,蘇澤就是最神奇的人,凡是他說能辦的事情,最后都能辦成。
從東宮回來,蘇澤干脆也不回衙門了,直接就提前回了宅邸。
聽說丈夫提前回家,趙令嫻將書藏起來,又帶著貼身侍女去迎接蘇澤。
不過蘇澤今天沒有直接回書房,而是拉著趙令嫻進了內宅。
趙令嫻的耳朵都紅了,她本來想要拒絕丈夫,卻不知道為什么全身發軟。
趙令嫻摸著肚子,實在不行就把貼身丫鬟推給夫君好了。
不過蘇澤將她拉進內宅,卻沒有動手動腳,而是說道:“娘子,家里有可信的下人嗎?”
“啊?”
趙令嫻收起奇怪的心思,正色說道:“我有幾個陪嫁的家生子,做事敦實可靠,夫君有什么交代嗎?”
蘇澤問道:“可靠嗎?”
趙令嫻說道:“他們的身契都在我們手上,自然是可靠的。”
“可會賬房算數?”
“趙成是城外田莊的管事,懂得一些賬房算數。”
蘇澤點點頭,又問道:“娘子家中可有靠譜的匠人。”
趙令嫻點頭,內江趙氏是巴蜀大族,又出了趙貞吉這個閣老,家中的仆役眾多。
蘇澤說道:“為夫想要和太子合辦制糖工坊,如果家中也有得力的人手,可以合股賺上一點。”
蘇澤又說道:“這些日子都是娘子補貼家用,工坊掙了錢,家中也能寬裕些。”
聽到丈夫這么說,趙令嫻眼睛有些紅了。
雖然家中不缺銀錢,但是丈夫能為家計著想,還是讓趙令嫻十分的感動。
和妻子簡單溫存了一下,蘇澤又怕妻子動了胎氣,連忙跑回書房。
東華門外。
說起來憋屈,明明是東廠后成立的,東廠在宮外的辦事機構所在的胡同名叫東廠胡同。
毗鄰東廠的錦衣衛總部,卻沒有一個錦衣衛胡同的名字。
別人如果要尋得這錦衣衛的總衙,大概都會說在東廠胡同邊上。
當今的錦衣衛十分的憋屈,權力上被東廠穩壓一頭,錦衣衛下屬的北鎮撫司也越來越勢大,如今已經風頭壓過了總衙,對總衙聽調不聽宣了。
北鎮撫司專理“詔獄”,是獨立于三法司外的特別司法部門,可以直接刑訊處決犯人,是外朝人人畏懼的地方。
成化年北鎮撫司獲得印信,也就有了獨立的行政編制,在錦衣衛內部也處于半獨立地位。
對于現狀,錦衣衛內部都覺得憋屈。
更讓錦衣衛憋屈的,這些日子俸餉總是拖欠,有人去問上頭就說戶部不批銀子。
這點錦衣衛內也有風聲,說是廠公馮保和執掌戶部的閣老張居正關系好,東廠不愿意為錦衣衛短缺的俸餉出頭。
這一切都讓錦衣衛內部更加義憤。
當然,義憤的都是基層的錦衣衛,上層不滿的是錦衣衛政治地位低下,而不是這三瓜兩棗的俸餉。
王三是京師城外養象所的百戶。
大明在京郊養象,大概是弘治年間開始的傳統,錦衣衛下專門設養象所一座,負責養象馴象。
象馴好后,要參加朝廷的活動,舉凡皇宮有大朝會或慶典,就會派大象,或駕輦,或馱寶,使朝會慶典喜慶隆重,以壯君威。
這是個清閑的差事,也因為清閑,所以皇帝每次封賞錦衣衛的時候,都會將人員編制塞進養象所。
王三就是這樣一個養象所的世襲百戶,他祖上也不知道立了什么功勞,被塞進養象所,至今已經四代了。
錦衣衛里的權貴不在乎俸餉,新貴其實也不在乎,只有王三這種不上不下的才會在乎。
王三性格沖動,于是別人慫恿著,借著往錦衣衛總衙送文檔的機會,向總衙討要俸餉。
到了總衙,王三又被人忽悠,帶著幾個好友,穿著錦衣衛的衣服沖向了戶部,準備向山東清吏司討個說法。
當然,王三也不是完全沒腦子。
他知道自己不過是個養象所的百戶,鐵定沖不動戶部。
所以他決定就瞄著山東清吏司的主官,以他這點政治水平,他覺得就是山東清吏司卡著公文,才拖欠他們錦衣衛俸餉的。
王三還賄賂了戶部的門房,讓他幫著指認山東司的主官,而他則帶人在戶部門前守著,準備在這狗官下衙的時候將他拿下,恐嚇一番讓他就犯。
王三自以為計劃天衣無縫,在戶部門前守到了下衙,接著又得到了門房的暗號,帶著人將蘇澤圍住。
蘇澤身邊站著李文同,正準備去視察京郊籌辦的制糖工坊,就見到一群錦衣衛圍上來。
李文同正是養象所的千戶,一眼就認出王三正是自己手下百戶。
李文同大喝說道:“王三!誰給你的狗膽,在戶部衙前滋擾朝廷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