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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縣試第一,陸北顧

  第86章縣試第一,陸北顧!

  “怎么了?”

  縣學后堂內,正在踱步的學正聽見學錄那聲輕咦,好奇問道。

  學錄捧著那篇謄寫出來沒署名的賦,走向了學正。

  “您看看這篇賦。”

  學正接過試卷,開始閱讀。

  隨著目光在紙面上移動,看完前半部分,他的表情逐漸從平靜轉為耐人尋味。

  閱卷官在評卷時,其實首先就是重點關注破題是否精妙,立意是否高遠,以此判斷考生的器識,后面才看文辭、用典之類的。

  “赤兔呈精,渥洼①神馭。蹴月窟而浴星芒,飲昆吾以淬金瞳。初嘶于流沙之表,火磧②燎云;乍躍于冰崖之巔,霜蹄裂穹。

  既陷董卓帳前,縱飾紫金瓔珞,止充奸臣之玩;轉饋呂布鞍畔,膺披玄甲霜鑣③,竟作虓虎④之倀。

  然騏驥伏櫪,志猶千里。及逢云長按轡,走千里非畏險阻,赴單刀豈懼鼎鑊?昂首則奸邪辟易,奮蹄而漢祚重昭矣!”

  見學正看完了前半部分,學錄也是開口說道:“很不錯的文章,開篇以赤兔為切入口,其‘蹴月窟’‘飲昆吾’之句,極有颯然天趣,而妙就妙在‘陷董卓帳前’后面這一段。”

  “以紫金瓔珞、玄甲霜鑣寫奸臣虓將。”

  學正若有所思地說道:“其實是在用物華反襯人惡,猶杜子美‘朱門酒肉臭’之筆法。”

  “正是如此,這段處理的極佳。”學錄也同意這個看法。

  縱觀這次縣試,《千里馬賦》這個題目,其他考生選擇的切入口都是比較中規中矩的,要么從“伯樂相馬”開始,要么從韓愈的《馬說》開始。

  而這名考生選赤兔馬作為切口,先寫赤兔馬天然生長的神俊模樣,再寫它在董卓、呂布身邊的情形,最后寫跟隨關羽之后的樣子。

  這三種狀態的對比,自然而然地就引出了一個問題。

  ——同樣的一匹馬,為什么會有這些截然不同的表現呢?

  于是,就能順理成章地從赤兔馬這個切入口,后半部分轉向了“才”與“遇”之間的關系。

  學正繼續看了下去。

  “何哉?豈其性有異乎?所托非人耳!良驥不遇伯樂,則駢死于槽櫪;賢才未逢明主,徒老死于蓬蒿。

  慶歷之始,欲致野無遺賢。貢舉新規,誠開天廄之路。然庠序繩墨,童子束發即縛于書案,靈性銷鑠如枯荄,豈真得千里材耶?

  昔伯樂相馬,不觀牝牡驪黃而察其志。今之取士,獨以經書典籍而繩英杰。

  大鈞⑤播物,豈分畛域⑥之私;圣代求賢,寧限轅軛⑦之固。

  嗟乎!志士拊膺,悲‘先憂’之志空許;君子扼腕,嘆‘后樂’之懷難從!”

  看完整篇賦文,學正也是在堂中來回踱步了片刻。

  “您怎么看?”學錄問道。

  學正想了想,評價道:“通篇氣盛言宜,比興兼用,猶聞昌黎先生‘大凡物不得其平則鳴’之回響。若論微瑕,則‘靈性銷鑠如枯荄’稍露痕跡,然瑕不掩瑜,仍不失為一篇讜論。”

  就賦而言,高分賦文的評分標準主要有兩點。

  第一點是要求緊扣題目,文章情感真摯、立意高遠,避免空洞抒情。

  第二點是對仗工整,用典精當的同時,語言也需要凝練精妙,避免冗長啰嗦。

  不過“賦”這種文體,還跟“策”和“論”不一樣,考的是立意和文辭,不需要也不可以針對性提出解決辦法,否則就偏離要求了。

  因此,這篇賦在后半部分沒有引申開來到如何取士是正確的。

  而毫無疑問,這篇賦文是足夠能得到“乙上”起步的評分的,至于能不能拿“甲下”,就得看閱卷官們的集體看法了。

  因為他們拿到的卷子都是謄寫版的,所以并不知道這是誰寫的。

  朝廷又有嚴格規定,哪怕是縣試,也必須在判卷登分完畢之后,他們這些閱卷官才能看到究竟是誰寫了什么。

  所以,哪怕此時心頭好奇,也只能先把卷子判了。

  “乙上還是甲下?”

  學正打算尊重一下學錄的意見。

  “甲下吧。”

  學錄也給了他的理由:“就沖這句‘慶歷之始,欲致野無遺賢’也得評個甲下.十二年前,要是沒有范文正公的‘慶歷興學’,哪有你我今日能在此閱卷?”

  這話是實話,想想看,每個縣要建立人數不少于二百人的縣學,就得有至少十幾名教師來配套,大宋全國加起來得有多少本來入仕無望的白首書生因此能任職縣學?

  縣學的學官雖然大多數都是不入品的,但高低也是個官,一家人都能因此得益。

  所以,別管其他群體有多反對慶歷新政,各地的學官們可是都沒忘了范仲淹的大恩大德,以至于時不時就在日常教學和考試題目里提起范仲淹。

  從此前詩題里借用了《金在镕賦》為題,也可以看出來他們對于范仲淹的推崇。

  “好,那便甲下。”

  學正欣然同意,親筆寫了“甲下”的評分。

  “把評分登上,然后看看是誰寫的?”

  登分完畢以后,學錄去查了原卷子。

  “是陸北顧。”學錄有些驚訝,“不知他的賦何時也寫的這般好了?”

  學正點點頭沒說話。

  出成績的科目,他都已經特意看了,陸北顧帖經甲下、墨義乙上、詩乙上,再加上賦甲下,參考歷年縣試,這基本上就是可以爭第一的成績了。

  黃昏時分。

  學正帶著全體縣學老師一起走進了學堂,李磐也跟著來了。

  不過,李磐雖然是縣學理論上的主官,但縣試這種事情,他還是盡量避開的.畢竟他也要高升瀘州判官了,不想離任前給自己惹麻煩,所以這次縣試就全權交給學正負責了。

  有小吏捧著朱漆托盤走進來,托盤上整整齊齊疊著寫滿名字的長紙。

  所有考生不約而同地站起身,空氣仿佛突然凝固。

  學正拿起長紙清了清嗓子:“現在宣讀排名。”

  “縣試第二百二十名,陳復。”

  隨著排名的宣布,但凡念到的,不管考的好不好,也都松了口氣。

  很多人心里不約而同地都有同樣的想法,那就是“終于結束了”。

  “縣試第三十五名,張晟。”

  陸北顧坐在原位一動沒動,余光卻瞥見張晟的衣角在微微發抖。

  距離進州學當然還有一大段距離,但張晟這段時間的進步,確實是肉眼可見了。

  而隨著排名再往前念,學堂內的氣氛反而變得緊張了起來。

  因為每年能通過縣試進州學的,就那么四到六個人。

  所以越往前越關鍵。

  “縣試第六名,何聰。”

  輕微的議論聲頓時響了起來。

  “何聰怎么才第六?”

  “估計有重要的題目答錯了吧。”

  “嗐,第一了一整年,到最后現了大眼。”

  聽到這個排名,何聰整個人僵在原地,直到被朋友拍了拍肩膀,仍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而何聰后面出現的名字,卻讓很多人都非常意外。

  “縣試第五名,盧廣宇。”

  陸北顧一愣。

  好小子!戰術虛晃都學會了!

  合著之前那句沒說完的“別提了”,后面是“我這次終于超常發揮了”是吧?

  不過也不算意外,盧廣宇上次旬測就已經到第十二名了,雖然旬測只考帖經和墨義,但也是實力的重要反映.而其他科目能超常發揮,總排名確實也就跟著上來了。

  至于前面的名次,就非常穩定了,跟平時考試基本沒區別。

  闖進前四的學子,幾乎全都興奮地歡呼出聲。

  而隨著人名的不斷宣讀,學堂也徹底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慢慢聚焦到了唯一一個沒被念到名字的人的身上。

  陸北顧雖然早有預感,但真正來到此時此刻的時候,他心頭仍是有些難以遏制的悸動。

  他能感受到,此刻,無數或羨慕或嫉妒的目光,真真就是“如芒在背”一般,有若實質地落在他的身上。

  “——縣試第一名,陸北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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