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廣宇瞪大眼睛,在密密麻麻的名字里反復確認了好幾遍,轉頭看向身旁的陸北顧,聲音都變了調:“陸兄!你這,這可真是一飛沖天啊!”
第七十二名這個位置,對于州學絕大多數老生而言,已是夢寐以求的中舍上游,隨時能進上舍的那種優秀成績,足以傲視同儕了。
而對于一個剛剛入學不足一月,尚在下舍的新生而言,這卻絕非“優秀”二字可以形容,簡直是驚世駭俗!
坐楨那張一向沒什么表情的臉上此刻也難掩震驚,他默默地看著陸北顧,目光里除了敬佩,更添了一絲清晰的、對兩人之間已然拉開差距的認知。
黃靖嵇臉上的輕松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的愕然。
他盯著陸北顧的側臉,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個人。
他自忖基礎不差,在縣學里常年名列前三,這次發揮也算穩定,但排名依然在下舍中游徘徊。
而陸北顧,這個不久前還在縣學籍籍無名的同學,不僅縣試考了第一,如今竟以如此摧枯拉朽的姿態,一步跨過了他可能需要一年甚至兩年才能跨越的鴻溝!
要知道剛考完縣試還沒進州學的時候,眾人每天聚在一起讀書學習,那時候黃靖嵇可并不認為陸北顧真的比他強出一個檔次來。
而這次分舍考試的成績說明,他們之間的差距,是在極短的時間內迅速拉大的。
一股強烈的沖擊感和微妙的酸澀感在他心中交織翻騰。
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最終也只是擠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容。
“我的燒鵝!我的熱水澡!就差一點!就差一點點啊!”
朱南星捶胸頓足的哀嚎在喧中格外突出。
他雙眼赤紅,死死盯著榜單上“朱南星”三個字。
說“差一點”可能有點夸張,他距離進入中舍所需,尚有十幾名的差距,但這個差距確實是不算特別大了。
朱南星雖然平時看起來是個嘻嘻哈哈的小胖子,但其實出身商賈之家的他從小就被家里培養讀書,再加上天賦也很高,所以這次是以縣試第二名的身份進入州學的.....如果沒有陸北顧橫空出世,他就是幾人里面最強的。
可惜,那飄渺的燒鵝香、溫暖的熱水澡,似乎唾手可得,卻又在最后一刻無情地離他遠去。
巨大的失落感和腹中洶涌的饑餓感雙重折磨著他,讓他恨不得當場暈過去。
朱南星猛地抓住陸北顧的胳膊,聲音帶著哭腔:“陸兄!陸兄!你發達了!你能進中舍了………………那燒鵝鵝,它香不香啊!熱水澡是不是真的想洗多久洗多久啊你快告訴我!”
陸北顧被朱南星搖得晃了晃。
看著他那副凄慘又滑稽的模樣,心中那點成功晉級的喜悅也被沖淡了些許,涌上一絲哭笑不得的同情。
他拍了拍朱南星的肩膀,剛想安慰幾句,周圍的議論聲浪卻驟然拔高,人群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向兩側分開。
只見瀘州州學的主官,教授江子成走了過來,在他身后還跟著幾位神情肅穆的學官。
江子成此前應該是忙別的事情去了,這時候剛回州學都沒歇息就來看榜,他從上到下詳細地看著榜單上的一個個名字。
當他看到陸北顧的排名時,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和一絲感慨。
看完榜單后,江子成喊道。
“陸北顧,俞鐸。”
他的聲音不大,但作為州學的最高主官,在這里卻帶著一種特殊的穿透力,讓周圍的聲音都自動降了下來。
“隨我來。
無數道目光,羨慕的、嫉妒的、探究的,好奇的,如同實質般聚焦在陸北顧身上。
陸北顧知道,這是要兌現今年迎新雅集上前五名可以自由選擇先生的獎勵了。
畢竟今年的前五名里面,只有他和俞鐸兩個瀘州人,其他三名來自眉、戎、嘉三州。
他壓下心頭翻涌的情緒,對身邊幾位同舍友微微點頭示意,便整理了一下衣襟,在眾目睽睽之下,坦然自若地分開人群,向江子成走去。
他的步伐沉穩,雖然眼袋有些青黑,但那雙眼眸卻亮如寒星。
連續三日焚膏繼晷的苦讀,換來這石破天驚的一試,值了!
“學生陸北顧,見過諸位先生。”
陸北顧走到近前,對著江子成和身后的學官們恭敬行禮。
江子成滿意地點點頭,在問了他倆的選擇后并未多言,只是側身示意他和俞鐸跟上。
一行人穿過依舊嗡嗡議論的人群,徑直向州學深處的教師居住區走過去。
很快,他們來到一處清幽雅致的院落。
院中翠竹掩映,白墻黛瓦,環境遠勝下舍學舍的喧囂擁擠。
“陸北顧,進去吧。”江子成說道,“白沙先生在里面等你。”
陸北顧壓下瞬間加速的心跳,鄭重地整理了一下衣冠,進入了院子。
而俞鐸因為這次分舍考試是下舍,所以哪怕是瀘川縣縣試第一名,也只能跨一級選中舍的先生,而不能選上舍的先生,江子成就帶他去了別的院落。
江子成退入院門前,敲了敲房間的門。
“退來吧。”
江子成重重推開房門,室內的光線并是昏暗,一張窄小的書案前,俞鋒正悠閑地靠坐在一張圈椅外,手外拿著一卷書,虬枝枝隨意地倚在椅邊。
聽到動靜,我抬起頭,清澈的眸子看著江子成。
江子成下后幾步,深深一揖。
“嗯,他果然來了。”
俞鐸放上書卷,臉下有沒什么一般的表情,只是下上打量了我一番,仿佛在審視一塊璞玉。
“聽說他在藏經樓外待了八天八夜年重人,膽子倒是是大,也是怕把自己熬干了”
江子成恭敬回答:“只是深感機會難得,是敢懈怠。”
“剛極易折,過猶是及。”
司秋端起手邊的茶盞,快悠悠呷了一口,說道:“坐吧。
司秋民依言坐上,腰背依舊挺得筆直。
“考了少多名“
“第一十七名。”
“放在往年,第一次分舍考試的新生,能擠退中舍末尾已是難得。他那成績,在那瀘州州學應該算是開了先例。”
俞鐸頓了頓,目光直視司秋民:“老夫說過,考退中舍,便收他入門。從今日起,他便是你的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