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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搜山

  大別山,東西八百里,南經長江、北遏淮水、西擋江漢、東阻江淮,此天授之與英雄,坐斷東南。

  乾符二年,九月秋。

  為了控制淮西茶區,捉生山棚,時光州刺史趙懷安發兵入山,搜山檢林,不知不覺,夏去秋來,已經過了兩月,而這場攻勢卻依舊看不到頭。

  一處從深山發源的溪水緩緩地穿行于山谷間,然后與一條自北向南的水道相匯合,它就是貫穿光州全境,并最終匯入淮水的潢水。

  此時,在這處山谷溪流間,碧綠的水潭七八具尸體,他們有的赤裸,有的穿著一身麻衣,就這樣躺在水潭里,鮮血暈染著溪水,赤紅一片。

  從上游又飄下來幾具尸體,有些背上插著箭矢,然后拱著一路飄了下來。

  而在河灘上,有一具尸體穿著一領布甲,望著像是首領,可近前一看,他的首級卻已經被砍掉了,脖子處露著滲人的脊骨,不寒而栗。

  幾只螃蟹正出入其中,用鉗子吞食著脖頸上的血肉。

  忽然一陣馬蹄聲從蜿蜒的山谷深處傳來,兩名突騎先奔,看到這里的場景后,豎起來一面黃旗。

  伏在后面一處小坡上的兩個背旗,看到后,從后背也拔出的一面黃旗開始搖動。

  在下方,看到此顏色旗幟后,一名穿著鎖子甲的武士,扶著刀一路奔往后方,在那里一支五十人左右的小隊正坐在嶙峋的山石上咬著冷饅頭。

  這名武士馬上奔到一個挺著肚子,踞坐在石頭上的軍將,此人這會穿著一領柳葉鎧,外面罩著一件翠綠的披風,正狠狠地咬著饅頭。

  其人一來,單膝著地,喊道:

  “隊將,前面山谷安全。”

  這名武士正是傅彤。

  沒錯,他終于如愿以償升到了隊將,但卻絕不是他花了那五貫錢的作用。

  真正的原因是他的老領導周德興升到了都將,而周德興對傅彤很賞識,所以也將他的名字報了上去,成為了保義軍的一名中低層軍將了。

  但傅彤可不曉得這些,他以為那個趙長耳果然實力了得,只覺得五貫錢花得太值了。

  所以在他被提拔到隊將的位置后,傅彤也就把趙長耳要到了隊里,并安排他做了個什將。

  就這樣,傅彤和趙長耳都實現了他們的愿望,結局美滿。

  就在剛剛,傅彤帶著隨隊在投降的俘口的帶領下,深入山里,襲擊了俘口所在的聚落,俘獲二十多名山棚,健騾兩頭,茶包六十包,還有一些山里的鹿肉、草藥之類,正準備回營。

  這會聽前面的哨馬后,傅彤點了點頭,沖一眾吏士喊了聲:

  “走吧,過了這山谷,咱們就到大營了,到時候好好休息休息。”

  聽了這話,穿著鎖子甲,帶著八瓣盔的趙長耳眼睛一亮,問道:

  “是輪到咱們出山了嗎?”

  聽了這話,傅彤直接罵了過去:

  “一天天好吃懶做,別的隊哪天不立功?下面的人恨不得天天進山抓山棚,偏就你整日想著出山修整!以后再敢說一句,看我不扒了你這身衣服,直接滾出保義軍。”

  趙長耳被罵后,嘟了嘴,不敢多話。

  畢竟有沒有出力,他自己還不清楚嗎?所以也心虛,哪里敢在傅彤面前跳?

  隨著傅彤起身出發,披甲于山道間行軍了五六里的保義都也累得夠嗆,可他們卻沒有一個敢脫了衣甲趕路的,因為但凡這么做的,已經死了。

  在保義都入山的最開始兩月,直接就摧毀了幾支敢于和他們正面對戰的山棚。

  這些都是屬于光山境內的大別山山棚,也是和昔日江匪們勾連最深的一批,之前在許應被滅的時候,就是這批人從山中奔出,襲擾光山境內的鄉里。

  而如今,這些人不是成了山場的伐木工,就是茶廠的采摘工,為光州經濟發光發熱。

  可隨著這批與悍匪勾連最深的山棚被擊破,保義軍清山的難度直接指數級上升,而且傷亡也多了起來。

  那些山里的山棚已經不再選擇和保義軍正面作戰,而是幾個幾個一伙,于山林高處,忽然對著下方山谷中行軍的保義軍拋射箭矢。

  山中的弓矢大部分都是竹制或者單木結構的,弓的磅數都很低,所以基本很難對披甲的保義軍吏士們造成傷害,可你要是沒披甲,那被這種箭矢也是能射死人的。

  所以保義都也開始在短距離行軍中穿著甲胄行軍。他們也基本不會距離營地太遠,都是五六里路,而且從不攻山,所以這點距離對于他們來說,還是能接受的。

  坐著休息好,傅彤帶著隊伍很快進入了山谷,看見這處溪潭后,就要蓄水,然后就看到那十幾具尸體了。

  只是瞧一眼,傅彤就知道這是一支山棚隊伍,雖然不曉得是哪一家山寨的,但就身裝備,甚至裸著的都有,肯定不是他們自己人。

  他帶人走了過去,檢查了一番后,皺眉:

  “這是哪支友軍做的?不曉得會污染水嗎?做事真糙。不過這些山棚怎么都跑到了這里?”

  傅彤也沒有多想,讓人把尸體搬到岸邊,然后就不管了。

  隊伍繼續沿著河谷走,在隊伍的中間,一支二十多人的山棚手被捆著,跟著前進。

  他們也看到了這十幾具尸體,不過并沒有太多反應,也沒什么兔死狐悲,只是繼續被牽著走。

  在這片八百里的大別山內,生活著數千個聚落,他們有的是祖祖輩輩生活在山里的,有些是早年從淮西安頓過來的,甚至最晚的,是這兩年中原大災,這些人背井離鄉逃難入山的。

  這些人基本都以血緣和經歷組成聚落,每個聚落又是五十到百人不等。山里就這個條件,不允許出現集中性的大組織,因為周邊的產出供應不了。

  所以基本每個聚落在超過五六十人后,就會分出一個部落尋找山場,然后自己繁衍生息。

  此時被俘的這些山棚就是這些年才逃進山的,他們看那些躺著的,被割首的,基本沒有一點感情波動。

  就這樣,隊伍沉悶地走著,衣甲撞擊聲威懾著每個山棚的心,讓他們提不起一點反抗。

  在轉過一條山谷道后,水道忽向北,從前面兩山的細縫中穿過。

  山頭上有一處崗哨,遠遠的就看到了返回的傅彤等人,但依舊警惕地看著后方。

  沒有任何寒暄和打招呼,頗為疲憊的隊伍繼續向前,在通過山孔后,豁然開朗,一條寬闊的河流映入眼簾。

  而在這處河流的西側臺地上,一處營盤駐扎著,以山中大木制作的營壁呈半圓包住營盤,并和后方的潢水相連。

  這里就是,保義軍衙外左廂三都,周德興部的營地所在。

  當傅彤在營外換了口令后,他帶著隊伍返回了大營,然后就看見營后的碼頭,正有不少長夫、附軍在忙碌,將一箱箱封好的茶葉和丁口往船上運。

  而此時,已經有不少船只已經撐著竹篙,搖著櫓,往北面的下游而去。

  傅彤給都部交了令,然后就將隊伍解散了。

  回到自己的大帳,他正要躺著休息會,忽然又起身。

  想了想,傅彤從自己軟榻后面翻出一包袱,從里面取出一個沉甸甸的鹿皮袋子,在手里掂了掂后,忍不住笑了。

  猶豫了一下,傅彤還是從腰間又解下一處鹿皮小袋,然后從大袋子中倒出一半金沙放進小袋子,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將袋子又原封好。

  將小袋子貼身放好后,傅彤起身出帳,往營地中間的大帳走去。

  但路上看到兩個相熟的牙兵,問了句:

  “都將在嗎?”

  兩牙騎正在用水桶給戰馬洗澡,聽了這話后,搖頭:

  “上午都將就接到使君的命令,早就坐船到下游了。老傅你找都將何事?”

  傅彤搖頭:

  “沒啥事,就是回來的時候,在附近河谷發現一隊山棚的尸體,但看著有點不像咱們殺的,所以就想給都將匯報一下。”

  聽了這話后,其中一個牙騎想了下,對傅彤道:

  “都將這會不在,你一會告訴我那片山谷的位置,我帶幾個牙騎去跑一趟,看看是什么個情況。”

  傅彤點頭,提醒了句:

  “那現在去吧,我給你們帶路,不然再遲,尸首都要被野獸吃了。”

  那牙騎點頭,將洗好的戰馬入了廄,然后點了幾個同僚,騎著騾子隨傅彤出了營地。

  船櫓激蕩著潢川水,載著周德興和一個度支的小吏一并抵達了一處河灣地。

  這里是山里潢水岸邊最大的一處河灣地,東西長三里,南北長兩里,足以建一座小城了。

  而實際上也確實如此,兩月前,保義軍從光山縣出發,坐船溯著潢水南上,然后就發現了這一處河灣地。

  不過準確來說,這處河灣地并不是趙懷安他們發現的,此前山外的許應就將這里作為貨場,作為山外、山內的物資中轉。

  在許應的貿易網絡中,他們用私鹽和一些劫掠來的絹布沿著潢水運到這處河灣地,然后到了出茶的時候,山里的山棚會自己挑著裝滿茶葉的竹簍下山,到這處河灣地賣茶。

  而許氏黨徒們將交易來得的茶葉再次沿著潢水運到下游碼頭,也就是他們建立的那處莊園,然后在那里蒸茶裝袋,最后和抵達這里的茶商們貿易。

  所以人人都以為許應控制了光山境內的大別山,但實際上他也沒有能力深入到山里,也是通過這一處河灣地和山里的山棚們貿易。

  而現在,這處藏在群山中的秘密貨場被趙懷安獲得,并將之建成了一個半永備的前進營地。

  如今,趙懷安帶著七個衙內都駐扎在這里,負責坐鎮和調度這一次搜山檢林的攻勢,而如周德興他們六個衙外都則被安置在河灣地的南北兩面,沿著潢水西岸一字排開。

  這兩月,就是這六個都不斷進山攻打山棚,凡是不愿意受光州幕府管轄的一律都在打擊范圍。

  周德興是六個都中,最深入到大別山深處的,從他那邊再沿著潢水行個五六十里,就到黃州的麻城了。

  本來這兩日,周德興正準備組織一起比較大的攻勢,此前他通過誘敵深入,示之以弱,成功伏擊了一支山棚聯軍,從俘口嘴中獲得了七八處聚落,保守估計能獲口五百以上。

  所以這兩日他先是讓一隊人馬先行入手,摸摸情況,如果情況真如俘口們說的那樣,那這一次他周德興的軍功,絕對是前三。

  正當他在等小隊回報的消息,他就收到了從大營過來的小船送來的軍令,讓他帶著度支返回大營。

  自保義軍整編后,除了編制發生了大變化,最大的變化就是各都多了一個度支。

  和以前的糧料案不同,度支們全部都是來自于幕府度支派下的人,負責一都的財務收入和支出。

  總之,有了度支護,各都軍將基本不用再考慮下面發多少錢,立功賞多少,軍功該怎么計,繳獲又得了多少,這些基本都是由度支和他下面的小吏們核算。

  而這也意味著,在保義軍,軍將基本就已經和錢隔開了,軍隊的回易、繳獲、分賞全部都是由度支負責,也就是他背后的幕府負責。

  所以當趙懷安令周德興帶著度支一并回大營,他就曉得使君是要查賬。

  不過周德興倒沒有什么驚慌的,也不是說他沒貪錢,而是上個月就已經跑過這么一次了,當時在外面的六個都將,都帶著度支回來核查本月的繳獲情況。

  周德興還是挺喜歡回大營的,上一次他們回來,使君就沒和他們說錢,就是大伙在營里吃酒吹牛,然后各都的度支則在一起匯總,向幕府的度支匯報數字。

  在外面,使君是不讓大伙吃酒的,尤其是周德興這種深入進大山的前站就更是如此了。

  所以,也就是回大營的時候,他們這些人才能吃到一口酒,這如何能不高興?

  當周德興和度支跨上碼頭,就看到張歹和高仁厚兩人已經到了,且還在碼頭上小聲說話,表情都不是很好。

  兩人在看到周德興來了后,走了過來,三人互抱了下,然后就聽高仁厚笑道:

  “就等你了,右廂的老韓三個已進去了。”

  周德興的第一反應是:

  “不會已經在吃酒了吧,真該死,也不等我老周,走走走,咱們速去。”

  說著周德興就要拉著張歹和高仁厚一起進去,但高仁厚卻拽住了他,小聲問道:

  “你們三都這一個月如何?”

  周德興納悶,想了下,說道:

  “還湊活,具體獲了多少口,咱也不曉得,都是度支那邊在算,不過破了七八個寨子也是有的吧。”

  至于他自己發現的幾處寨子的位置,周德興倒是沒和兩人說。

  張歹和高仁厚一聽這話,互相望了一眼,果然如此。

  于是張歹就對還納悶的周德興道:

  “老周,你不算數,所以沒感覺,你曉得咱們上月破了多少寨子嗎?”

  周德興點頭:

  “我這小二十處吧,那時候真順,山棚聚落是一處連一處,抓一個就是抓一把。”

  張歹道:

  “我這里也是這樣,剛剛我和老高互相對了一下,發現咱們這個月都少了快一半,一開始我們兩還以為我們位置的問題,現在你也是這樣,那多半跑不了了。”

  周德興納悶,不曉得張歹什么意思。

  那邊高仁厚補充道:

  “咱們懷疑,那些山棚已經開始跑了。”

  周德興一愣:

  “跑?能跑到哪里,這都是山的……。”

  忽然想到了什么,周德興一拍大腿:

  “媽的,不應該來的,咱剛剛發現了七八處山棚,就準備收網呢,這要是讓他們跑了,我得哭死。不行,我得回去。”

  說著周德興就要火急火燎的坐船回營地,然后就被張歹拉住了,后者罵道:

  “你是不是傻,軍令讓你來大營,你還要走?不想活啦!跑了就跑了,你著什么急?分不清輕重啊!”

  被張歹一罵,周德興回了神,曉得態度比業績重要得多,可是心里還是悔得腸青,嘴里嘟噥著:

  “這頓酒也要吃得沒滋沒味的。”

  二人搖頭,推著周德興進了大營,然后就發現營內正在收拾東西,三人互望了一眼,都沒說話,進了最中間的大帳了。

  這會,衙內外的軍將們紛紛在席,而上首,使君正和掌書記說話,而且看著很生氣。

  三人不敢打擾,按照上一次來的座位小心坐下。

  在一處畫滿大別山山川走勢的屏風前,趙懷安正罵著:

  “那黃州刺史誰啊,他一個鄂岳那邊的刺史,彈劾老子?老子淮南的,他也配彈劾老子?他彈劾我,我還彈劾他呢,我看這人就是山棚的黑傘!是大老虎!”

  趙懷安氣壞了。

  原來就在昨日,駐扎在定縣的王進遣快船進山,將一封節度使幕府的彈劾奏折送到了趙懷安手里。

  這彈劾折子只是節度使劉鄴轉送的,彈劾他趙大的是他隔壁的鄰居,黃州刺史。

  那黃州刺史直接給朝廷寫了一封彈劾信,直接彈劾他趙懷安興師動眾,無故入山,使得申、黃、蘄三州騷然,如今已有大量的山棚出山,進犯黃州的麻城等地,地方損失慘重,百姓流離失所。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他趙懷安,然后就是對他趙大喊打喊殺的!不僅要把他趙懷安撤職,還要賠償黃州的損失,糟老頭子,壞得很!

  不就是之前船隊過境的時候,沒找他吃過酒嘛?就這么小氣?

  不過這黃州刺史是愣子,朝廷可不是,對于趙懷安這樣為國立下大功的人,這屁股坐在光州刺史的位置還沒坐熱呢,就被褫奪?

  到時候天下還以為他們李家苛待功臣呢!

  所以,在最后,朝廷不僅將這封彈劾信送了回來,還勉慰了趙懷安清掃大別山群盜的初心,是為了維護國家鹽利,這是值得表揚的。

  不過,朝廷還是罰了趙懷安三個月的俸祿,其理由是,黃州的確因為趙懷安清理盜賊一事而受了損失,還是要受到處罰的。

  此外,朝廷在行文的后面,又給趙懷安上了一條緊箍,就是讓趙懷安只準剿境內的賊,不要影響到周邊幾個州的治安,更不允許越境清剿。

  本來到這里,行文還是一封簡單的處理地方糾紛的旨書。

  可在行文的最后,朝廷卻忽然開始強調光州的任務,一個是維護淮水水道的安全,另一個就是堵住中原盜賊南下的通道,凡是不符合這兩個的,都不要做。

  第一條是一直有的,可這第二條,卻是朝廷給地方刺史的下達書文中,第一次鄭重提起了中原盜賊的事情。

  很顯然,此時中原的情況不容樂觀。

  可趙懷安卻對朝廷的處理很不滿意。

  你要是搞中庸的話,那最少也是各打五十大板啊,可現在,合著就是他趙懷安吃虧?那黃州刺史就沒責任?

  我剿匪,匪自己長腿跑了,我能怎么辦?他們去掠黃州,是我讓他們去的?這事能怪他趙大?不應該怪那個黃州刺史連個山棚都擋不住嗎?

  一個守土官,連土都守不好,那不才是最大的罪嗎?

  而且趙大更生氣的是,你朝廷做事不地道啊!

  因為現在中原到底是什么情況,朝廷的行文是只字不提,

  還是劉鄴那邊在信里說了一下大概,最后提醒他,后面如果淮南要用兵,很有可能就是他趙懷安帶兵出境,讓他趙懷安早做準備?

  但此時被影響了發財大計的趙大,直接當眾摔著諭旨,罵道:

  “準備?我準備個屁!咱繼續掃山,就讓那黃州刺史繼續彈劾,我看到底是他彈劾得快,還是他后面求我來的快!”

  說著,趙懷安對張龜年問道:

  “我得想想辦法,這些山棚打不過咱們就開始跑去黃州了。老張你幫忙一起想,看怎么弄這事。”

  說著,他又對在場的軍將們,喊道:

  “你們也一起跟著想,別老想著吃酒,今日想不出來,咱們一個別吃。”

  于是,包括張龜年在內,一眾軍將皆苦著臉,皺眉苦思。

  這些山棚也是的,你跑什么跑啊!咱是帶你一起過好日子來的!

  今天第二章稍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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