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酒宴散盡,各都將宿在了大營,趙懷安卻和張龜年、袁襲二人留在帳下秉燭夜談。
趙懷安拿出白日那封行文,此行文實際上是由門下政事堂下發的,雖然是以皇帝的口吻在寫,可誰不曉得現在圣上才十三歲,一個娃娃能處理什么政務?
所以此時對趙懷安的安排,正是朝廷那幾個門下宰相的意思。
此刻,趙懷安喊張龜年、袁襲單獨談話,就是要分析分析現在的局勢,他自己琢磨了一下,情況不樂觀了。
不僅僅是朝廷,而且還是他光州,都不大樂觀了。
其實說是三人談,主要還是張龜年在聊。
他之前做過宦官家族魚氏的白手套,在弘文館、國子監這些地方,為魚氏張目,而像張龜年這樣身份的,幾乎每支權宦家族都有。
當時張龜年見趙懷安不太了解魚氏,并沒有多意外,畢竟魚朝恩都是肅宗至代宗時期的大宦官了。
后來神策軍之所以能成為禁軍主力,就是因為此人在代宗廣德元年,吐蕃寇長安的時候,他帶著神策軍扈從代宗返京,才有了后面煊赫的神策禁軍。
不過后來這個魚朝恩因為與代宗發生矛盾,在后來被誅殺了,從此這一家族就算是走了下坡路。
不過后面德宗算是給魚氏翻了案,為其立神道碑,魚氏家族才得以逐步復蘇。
其家后面在文宗時期出了一名中尉,后面就再無聲響,實在不能和劉氏、西門氏、楊氏等家族相比。
而當年,張龜年上京的時候,就是因為其人落魄,又是和魚氏老祖魚朝恩一樣出自蜀地,所以就散了點錢給他,勉強讓他在長安生活。
但魚氏也給張龜年一個任務,就是在弘文館這些朝野喉舌的地方,多聽多看,然后將情報匯總給魚氏。
那個時候張龜年活都活不下去了,哪還在乎是不是給權閹家族干活,毫不猶豫就領了錢,成了所謂的“閹宦”門客。
雖然心里也別扭,但張龜年這人的性格是講忠義的,拿了人魚氏的錢財,自然忠人之事,所以倒是真的認認真真在收集情報。
長安是一座權力編織的城市,而有權力的地方,就充斥著各種各樣的信息,在這里,信息比金子還要貴重。
而像國子監、弘文館這些地方,就是長安在野的最大信息市場,因為這里的學生基本都是五品以上在京官員的子弟。
這些人雖然不處在官場,可因為父兄叔伯都是高官,所以日常耳濡目染,又有自己的信息渠道。
而他們這些人入國子監這些地方,固然是為了科舉,可也有彼此聯絡信息的原因,他們也往往替父輩們打探和交流情報,甚至尋找盟友,所以這些地方也和一處小官場一樣,充滿了各種爾虞我詐,絲毫不比大明宮來得弱。
但這些人呢,又多是心性不定的年輕人,自以為高門子弟,往往不避人,就是一番高談闊論。
不是說這個門下顢頇,就是那個侍郎無用的,讓他來又是如何如何。
恨不得對所有人喊一句:
“朝上兗兗諸公,皆是蟲豸。”
也因為這些人的存在,張龜年在國子監寄宿的這些年,很是把朝廷上面的人物了解一番,從而讓他具備了不屬于他這個身份的上層視野。
可這么混下去也不行啊,科舉是一年一次,可張龜年考了四年,沒一次能上榜的,后來他也絕望了,就想著自己不是給魚氏干活嘛,就想求魚氏走動走動關系。
可最后連人面都沒見著,被人門子問了句:
“你誰啊!”
然后就打了出去。
那個時候張龜年才明白,像他這樣的人,在魚氏不知凡幾,人家雇傭他,不是因為你張龜年如何如何,工作干得又是如何出色,甚至每月固定送進府的情報,也不曉得有沒有人看。
人家壓根眼里就沒張龜年的存在,左右不過是一年幾貫錢的花費,這點錢連魚氏府邸前看門狗的鏈子都比不上。
長安就是這么殘酷。
張龜年這才心灰意冷,覺得自己歲數大了,與其在長安這個血肉磨坊中消耗掉所有青春,最后死了都不曉得能葬在哪里,不如趁早回鄉做個私塾先生。
然后他才有了機會遇到趙懷安,因緣和合不過如此。
以前他一直不大好意思談這個,畢竟一個讀書人給宦官做門客,即便這門客也就是個編外的,但也不是甚光彩的事情。
不過后來隨著他在趙懷安團隊位置越來越高,趙懷安對他的信任也越來越重,他倒是變得無所謂了,和趙懷安夜聊的時候,自己就把過去的事講出來了。
他現在還記得趙懷安拍了拍他,說了句:
“英雄不問出處!等你站到高處,誰管你來時的路!所以不要在乎那么多,好日子在后頭呢。”
使君說話總是這樣質樸。
但正是這番質樸,卻撩得他內心火熱!
此時,斑駁的燭光下,張龜年為趙懷安、袁襲二人講了如今朝廷的幾位門下宰相。
只聽張龜年抿了一口茶,說道:
“如今圣上年幼,權在南北衙,而北衙的諸中尉主要是在撈錢,真正處理國家政務的也就是南衙的那些個門下。”
說著,張龜年還對趙懷安道:
“主公,如今我們那位節度使,當年也是宰相呢,只不過后面被首席宰相蕭仿看不慣,就趕到了咱們淮南做了節度使,不然也能當一句‘使相’呢。”
趙懷安撇了撇嘴,當著兩個心腹的面,直接說道:
“那劉節度且讓他快活,貪了我家金子,以后非得和他計較計較。”
張龜年和袁襲互相看了眼,曉得自家主公的做派,那真的是一點小虧都要記在心里,皆笑了笑。
張龜年提到這劉鄴后,就說道:
“而當年和蕭仿一起扳倒劉鄴的,有一位叫崔彥昭,據朝廷的邸報,他在去年就加了同平章事,也成了門下宰相的一員。此人和那蕭宰相一樣,都是嫉惡如仇之人,頗為強勢,當年懿宗皇帝喜歡的伶人李可及在懿宗皇帝一死,就被這崔彥昭流放嶺南,最后死在那了。”
說到這里,張龜年自己補充了一句:
“不過那李可及也是取死有道,他唱唱歌,編編曲子,沒人說他,可他非要在懿宗皇帝面前賣弄,搞了一出《戲三教》的戲碼,大大得罪了儒釋道三家,他不死誰死啊。”
趙懷安一聽這個,來精神了,忙問道:
“哦,這是何戲碼?能同時得罪了儒釋道三家?老張你給我好好講講,愛聽。”
張龜年也笑著,他就曉得主公愛聽這個,所以才有意聊這個事,給主公逗逗燜子,可他又不想做個幸臣,還要板著臉批評這事。
哎,為了讓主公多笑笑,他老張也是操碎了心。
此時張龜年瞇著眼,說道:
“那李可及說那儒、釋、道三家的孔子、如來,老君都是女人。主公,你說這能不得罪了三教中人?尤其是那崔彥昭又自詡純儒,一旦懿宗皇帝不在了,可不得弄死他?”
趙懷安聽了后,咦了聲,不清楚這三家怎么就成了女人,讓老張趕緊說,不要繞彎子了。
然后張龜年自己都忍不住笑道:
“那人當時在延慶節上表演,他上了臺后,就說自己博通三家。然后他旁邊還有個接話的伶人,就問了句,既博通三家,可曉得釋迦如來是什么人?”
張龜年頓了一下,說道:
“然后那李可及就說釋迦如來是女人,為何呢?主公你且聽我道來。”
趙懷安已經準備好了,就聽那張龜年捏著嗓子,表演著:
“《金剛經》里開頭第一品最后一句就是,‘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舍衛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還至本處。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
當張龜年說道“敷座而坐”時,趙懷安就反應了過來,開始哈哈大笑:
“真是個人才,哈哈哈,絕!”
沒想到大唐也有玩諧音梗的。
那邊袁襲倒是沒反應過來,他窮得叮當響,平日能把儒家經典的書借出來讀完就已經讓他媳婦洗斷了手,哪里還有錢借什么佛家閑書?
就那《金剛經》這話,他都是第一次聽,此刻見長史脫口而出,頓時欽佩。
我家長史果然博學,沒想到佛家經典都能成誦。可憐他既不曉得此經典,連個笑話都聽不明白。
而那邊張龜年倒是看出了他的尷尬,主動為他解釋:
“這敷座而坐,是和尚們打坐的姿勢,但那李可憐用了這句音,來了句,如果如來不是女人,何必要先讓丈夫坐下來呢?”
這下子袁襲明白了,笑著說了句:
“這李可憐倒是有急才,可確實過于唐突了。”
趙懷安卻不覺得,只認為自家大唐的老祖宗幽默感不行,說了一個段子,就要被弄死。
曉得營里有個真道士在,趙懷安就讓張龜年說一下道士那個段子。
張龜年隨便講了下,大概意思就是道家有個經典,也是類似一個諧音梗,但這段子著實不好,趙懷安只是咧著嘴,但沒笑。
那邊袁襲怕張龜年尷尬,投桃報李,搭腔問道:
“那孔子怎么又成了女人呢?”
這時候張龜年倒是有點尷尬,忸怩了下,說道:
“那伶人說了句,《論語》中有句‘沽之哉,沽之哉,我待價者也。’,說如果不是女人,為什么要等待出嫁呢?”
這下子空氣安靜了。
說《論語》的段子,袁襲自然就懂了,所以聽了這話后,臉色也有點尷尬。
因為待價而沽就是從這句話來的,本來是懷才待賢者而用的意思,現在被那伶人說得倒是閨房秀女,等待出嫁。
而更難受的是什么呢?那就是他發現那伶人竟然說得還真對。
想他袁襲能改命,不就是嫁到了明主?哎,如今被一伶人說來,汗顏啊!
那邊張龜年也干笑了兩聲,偷瞄了下趙懷安,見他在笑,就問:
“主公在笑什么?”
趙大哈哈一笑:
“我在笑上個段子真好笑。”
然后空氣就更加沉默了。
趙懷安和兩人開了玩笑,拍著手,笑道:
“以夫妻論,也挺好的,一家人嘛。不過我更喜歡兄弟論,兄弟是肝膽相照,不僅僅是搭伙過日子,更是為了胸中的那一口義氣,要做一番事業出來,這才是吾輩所求。”
見兩人若有所思,趙懷安笑了笑。
他當然曉得張龜年講這個段子,就是因為他白日為了一封彈劾信發了怒,所以讓自己舒舒氣,這心意他當然明白。
所以他對張龜年道:
“老張,笑話咱們講完了,我們入正題,以你看,咱們如何理解朝廷的意思?他們想讓我出兵去中原打王仙芝?”
張龜年沉吟了一下,回道:
“主公,以我對那些人的看法,他們怕并沒有這個意思。”
趙懷安竇疑:
“哦,這是為何?”
張龜年是這樣解釋的:
“這些公卿做事最看重朝廷的體面,在他們看來,如今的草寇是萬萬不能和當年的龐勛之亂相比的。而當年,朝廷都沒說從淮南調兵,用的還是當年忠武、宣武等軍,而現在區區草寇,不過打了兩個州治,又算得了什么?了不起出動忠武軍就行了,如何還能調發更南方的我軍?”
趙懷安點了點頭,認可張龜年的解釋具有一定程度的合理。
但他還是有自己的看法:
“你說得有幾分道理,不過今時不同往日,我倒是覺得這股草賊沒那么容易被殲滅,反而會更加嚴重。”
自曉得王仙芝、黃巢起義后,趙懷安一到光州,就開始往中原方向派遣商旅和探子,就是為了獲得中原草寇的最新情報。
此刻,他對兩位幕僚,對形勢做出如下判斷:
“王仙芝、黃巢二人之所以能在攻破曹、濮二州后,眾達萬人,其中很重要一個原因就是吸收了大量龐勛造反后的余黨。這一點是我從老姚那邊曉得的。他告訴我,當年龐勛失敗后,余黨散居在兗、鄆、青、齊之間為盜,自王、黃二人有了聲色后,這些人就陸續投靠了草賊。”
“王、黃這些草賊的核心就是他們兩人的鹽販眾,固然驍悍死戰,卻不通兵法,也不了解官軍情況和各州虛實。可有了這些龐軍余黨,情況就不同了,不僅作戰能力得了提升,更重要的是對朝廷中原各藩的軍力、戰力,就了如指掌,畢竟這些人四年前才和龐勛余眾打過。”
“而王、黃二人能起來,又和黃河泛濫有關,如濮州就在黃河邊,受災最嚴重,而朝廷又不賑災,那只能把災民推到曹賊那邊。所以他們才能旬月間擁眾數萬余。”
此時張龜年和袁襲都認真聽著,忽然張龜年想到一事,下意識喊了出來:
“主公判斷沒錯,而且這草賊怕是要更烈了。之前北上的商旅有回報,說中原自七八月以來,就開始爆發嚴重的蝗災,蝗蟲遮天蔽日,中原各州都受災嚴重,民不聊生,餓殍滿野,一旦這些災民再得不到安置救濟,必然是投草賊,如此草賊根本就剿不完了。”
趙懷安點了點頭,他要說的也是這一點。
自古叛亂一旦得到農民的支持,那就根本壓不住,當年明末時間,明庭剿賊如何不用心?可每當這邊壓起來,那邊就冒了出來,這越剿民亂越多,就是因為整個環境,老百姓能活下來的唯一辦法就是從賊。
而現在王、黃二人的情況就是如此,水災讓他們起來,可水災畢竟只影響到了沿黃河的幾個州。但蝗災卻不同,那是一大片,整個中原都受災,這直接就給草賊壯大的環境了。
所以趙懷安即便不從前世的歷史知識判讀,就曉得,朝廷根本不可能壓得住草賊。
于是,他對兩幕僚道:
“而一旦草賊不能制,會如何?必然要掠其他州,以獲得糧米。在曹、濮二州,他們能打的其實就是西邊的宣武軍,汴、宋二州素來饒富,按理是打這里的好,可此地也是朝廷擁兵最重之地,所以以倉促而起之草賊怕是打不動忠武軍的,如此唯一的機會就是他們東面的兗、沂二州。”
“打這兩州既可以掠糧,最重要的還是能與此地的泰山賊寇合流。和咱們這邊大別山一樣,那邊的泰山也是山棚遍地,多少豪杰好漢落草其中,草賊軍中大部分都是綠林的,如何不曉得這點?所以我判斷,草賊后續的攻勢主要就是兗、沂二州。”
說完,趙懷安似乎很是肯定:
“草賊打沂州既是發展,可對朝廷來說,又如何不是喘息之機?朝廷上頭有的是能人,他們以前再看不上草賊,在七月爆發蝗蟲大災后,也都曉得草賊的厲害了。所以,為了不讓這些草賊逃竄,朝廷多半會從四方合圍的辦法。”
“所以到時候、忠武、宣武、義成、天平這幾個藩必然會被要求出兵圍剿草賊。而我前段時間收到了平盧節度使宋公的書信,他來和咱寒暄了,所以你們曉得了吧。“
那邊袁襲來得晚,不曉得保義軍和宋家的關系,但張龜年卻清楚,鄒眉道:
“宋公是要咱們出兵?”
趙懷安點了點頭:
“也是含含糊糊的,不過宋公倒是說了,他對平滅草寇的想法,所以我料宋公沒準自己就會自請朝廷,讓他帶著平盧軍出剿草寇。”
“而以我軍和老宋的關系,他不會不和他叔父提及到我軍的善戰,如此,一旦宋公有什么困難,必然是會想讓我軍出界的。”
這個時候,全程一直在聽的袁襲,忽然說了一句:
“主公,其實我軍也躲不過的。剛剛聽主公對草賊的分析,學生已曉得此輩能起皆因水、蝗二災,可受了災的中原,也是乏糧,尤其是這一次蝗災更是在七月爆發,那九月的秋糧就是粒米不收,如此,草賊就是打再多的州縣,實際上都呆不住。”
趙懷安一愣,伸手示意袁襲繼續說。
袁襲受此鼓舞,也大膽將心中看法說來:
“現在還是九月,一般來說,開始受災的時候,老百姓都還有口糧的,可從九月以后,因為秋收無米,那老百姓就沒有糧食補充,而一般大家就是存米,最多也是存個數月,所以一旦到了十月、十一月,徹底吃不上米的老百姓必然紛紛從賊,所以賊勢在本年十一月左右就會進入最猛烈的時候。”
“而隨著中原災民投入賊軍,他們自己也會更加缺米,而中原又無米,他們最后還是要轉戰他處。一旦這些草賊成了流賊,那他們自己就如那蝗蟲一般,到一地就會吃光一地,而本地沒米吃的老百姓,要想活下去,就只能從賊。如此,賊軍就會越來越多。到那時候,能養得了如此多人的地方,放眼天下,唯有江淮。”
“而我光州就處在中原南下江淮的要地。自古,從燕趙秦晉來者,由光而南,從閩越吳楚來者,由光而北,皆因我光州最近。”
“所以,朝廷一旦令諸藩布下圍堵大網,要是一舉殲滅草賊也就罷了。可一旦敗了,或者讓草賊跑了,那草賊必會南下,到時候,我光州是如何也躲不開的。”
袁襲果然了得,他一下子就說中了趙懷安的心事。
他最近火氣大,大就大在這里。
他也是到了光州之后,在陸續搜集周邊情報后,才意識到自己選了一處真正的四戰之地。
不論是北邊往南打,還是南邊往北打,他所在的光州都是用兵之地,根本避不開。
他為何要打大別山呢?就是為了給自己增加戰略縱深,一旦他在光州扛不住王、黃二人的草軍,他還可以往山里撤退。
所以今日那老道士給自己獻了圍堵策后,趙懷安高興啊,因為這人是真的給他推開了胸中大石啊。
想到這里,趙懷安忽然對外面的老墨喊了一句:
“老墨,你去找床被子,山里涼,咱們大營又臨水,寒濕得厲害,給那老道士送去。”
老墨哎了聲,然后就去辦了。
吩咐完這句,趙懷安才笑著對二人道:
“你們別看白日那老道士拳腳了得,又跳又蹦的,但老不以筋骨為能,也是逞強得厲害,要是在營中病了,那我趙大多對不住人家。”
張龜年、袁襲二人皆跟著笑了,內心更對自己主公感嘆:
“真仁主也。”
而那邊,趙懷安笑話完老道士,忽而認真道:
“時間不等人,如今光光山之賊就已用我軍兩月,更遑論更眾的舒州賊,所以,二位,請繼續努力。”
張龜年、袁襲齊齊站起,斂衣而拜,諾。
正是夜色如水,英雄奮武,龍蛇起陸,那中原之鹿,越發肥美了。
上午有第二篇,趕火車回家,應該在路上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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