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巴哈姆特小鎮銀鉤幫的一名成員,卡爾此時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原本他的日常生活就是每天在老大的指示下,前去跟幫派地盤內的商戶去收保護費,偶爾被同伴們慫恿著調戲下路邊的姑娘。
不過和所有加入銀鉤幫的成員們一樣,卡爾也曾幻想過,自己某一天會因為武力出色而被老大看重,進而成為幫派的一名小頭目,然后就此過上呼風喚雨的新生活。
他本以為自己的日常會一直這么持續下去,直到前天的那個夜晚,他照舊前往銀鉤幫的時候,卻驚愕的發現,幫派的據點不知為何被一群恐怖的帝國士兵包圍。
以往風光無限,所有商戶看了都得露出笑臉討好的幫派高層,在那群士兵的包圍下,一個個毫無尊嚴地雙手抱頭蹲在角落,宛如一群待宰的羔羊。
而被他視作人生目標,那殺起人來毫不手軟,連帶著鎮里守衛隊隊長見了都得禮貌地遞上一根香煙的老大。
則是不知為何身上遍布著駭人的血洞,整個人宛如死狗般躺在地上,口中還不斷往外噴血。
在卡爾驚恐的目光中,對方的胸口在略微起伏了幾下后,便徹底化作一具冰冷的尸體。
看到這一幕卡爾被嚇壞了,所有的思緒在那一刻全部化作空白。
尤其是注意到那群帝國士兵中,一名披頭散發,看起來就極為不凡的男人下意識將目光朝著他所在的柵欄望來時,他整個人當場便被嚇得魂不附體。
哪里還敢停留,生怕這群恐怖的帝國士兵找上自己,當即便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逃離了自家幫派的據點。
整個人連家都不敢回。
而是藏在小鎮西邊的垃圾場一口氣待到了晚上,確定沒人來找自己后,他這才心驚膽戰地回到家中。
在過了一夜后,通過偷聽鄰居們的談話,他這才知道。
原來前天不止他所在的幫派遭到了帝國軍的打擊,整個小鎮上所有的黑幫,無論規模大小,都在那群帝國軍恐怖的鎮壓力下,統統被清掃了個遍。
那些擁有武力,試圖反抗的幫派成員,輕則被打斷手腳,重則就是和他的老大那樣,當場領了盒飯。
連帶著尸體都被那群穿著黑色軍服的士兵,給當夜丟到了小鎮外面的亂葬崗。
而完成這些事情,那一百名帝國士兵從頭到尾就只用了三個小時不到。
如果是以前的卡爾,在聽到這種事后肯定不會相信。
畢竟小鎮內但凡能成立黑幫組織的存在,都或多或少掌握了強大的力量。
比如他們銀鉤幫的老大,老大本身就是一名退役的金薔薇王國的士兵。
不僅槍法精湛,而且還掌握了魔力,哪怕不用武器,都能輕松殺死很多人。
也正是擁有著如此恐怖的實力,他們銀鉤幫才能在小鎮內坐擁十多家富裕商鋪的地盤。
而且在上次幫派聚會的時候,卡爾還從醉酒的幫派高層口中親耳聽到,他們銀鉤幫雖然明面上是黑幫,但實際上卻是為邁卡男爵服務。
那時候他們幫派剛為男爵大人搶了一批價值連城的貨物,老大也因此被男爵更加看重,甚至有望在男爵的引薦下,學習到更加高深的魔力技術。
到時候,在老大成為一名魔法使后,他們的銀鉤幫也會在老大的變強下,成為更為強悍的幫派。
可就是這么強的老大,在面對那群穿著黑色軍服的帝國軍時,卻壓根沒有任何反抗能力便被射成了馬蜂窩。
甚至現在連尸體都不知道被丟到了哪。
而其余幾個大幫派的情況如何,因為沒有親眼見證,所以卡爾并不清楚。
但在和幾名跟他一樣運氣不錯,在昨天因為不同的意外情況,而沒有被帝國軍逮住,得以逃出生天的幫派邊緣成員交流了下情報。
發現各自幫派的境遇都一個樣,他們各自的老大要么被帝國軍直接開槍打死,要么則是被揍得鼻青臉腫,然后毫無尊嚴地被對方當狗一樣給拷走后。
卡爾便意識到,鄰居討論的傳聞,或許是真的。
而這種極富沖擊力的事實,讓卡爾在感到前所未有震驚的同時,更多的是恐懼。
以往的他總是因為自己銀鉤幫成員的身份而感到得意和自豪,因為只要他一亮出銀鉤幫的紋身,原本瞧不起他的人就會一臉驚懼地躲開他。
這種感覺讓他覺得很酷。
但現在他卻恨不得將自己手臂上的紋身給劃爛。
生怕這該死的紋身會引來那群黑衣惡魔們的注意。
因此在得知實情后,他便直接龜縮在家中,整個人縮在床上蓋著被子,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房門,耳朵也豎立起來,聆聽著一切的聲響。
在這種宛如驚弓之鳥的模樣下,恐懼地過了一整天。
也不知究竟是他幸運,還是說帝國軍壓根沒把他這么一個不入流的小混混放在眼里。
昨天的一整天,除了母親討厭的聲音不住在他耳畔回響外,他并沒有和前天夜晚做下的噩夢那般,被一群穿著軍服的帝國怪物給踹開家門一槍打死。
而或許也是知道他雖然加入了銀鉤幫,但卻沒有干過什么壞事,只是偶爾亮出來那可恨的紋身嚇一嚇人裝逼的緣故。
看在他善良的母親的份上,鄰居之中并沒有人去鎮政府揭發他這個混小子。
大家反而對于他以往銀鉤幫成員的身份一事閉口不談。
而母親更是在今天早飯的時候,直言不諱地讓他去把那該死的紋身想辦法蓋掉,否則就別回來。
但這種被人戳穿內心想法的羞恥,卻讓他惱羞成怒地扔掉了手上的飯菜,賭氣之下跑了出來。
但現在走在街道上的卡爾,心頭卻感到前所未有的后悔。
就在他猶豫著自己要不要拋下自尊心,硬著頭皮回家,以免撞到恐怖的帝國軍,被對方發現幫派成員的身份,而被當場射殺時。
小心翼翼走在街上的他,卻意外地從人群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他的死對頭喬登,和卡爾一樣,對方也是一名幫派成員,不過卻是和他們銀鉤幫對著干的紅蛇黨。
而更讓卡爾感到驚愕的是,原本身為幫派成員的喬登,今天卻不知為何穿上了一身工人服裝,肩上還扛著一個大錘。
此時正一臉有說有笑地跟身旁的幾名工友談論著。
看他們行進的方位,貌似正在往鎮政府的方位走去。
對此,卡爾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畢竟,在他的印象中,喬登一向看不起工人,卡爾清楚的記得,在他們一次決斗結束后,鼻青臉腫的對方跟他聊天時,對方曾明確表示過就算是死,他也絕不會和他的工人父親那樣,成為一名給人低三下四服務的軟骨頭。
可現在又是個什么情況?
卡爾十分迷茫,但看著越走越遠的喬登一行人,最后他還是強壓下了心頭的不解和恐懼,鼓起勇氣上前叫住了對方:
“喂,喬登,你等一下!”
“卡爾?你沒事?太好了,謝天謝地!”
在回頭看到他這個死對頭后,喬登卻一反常態地沒有出言嘲諷,反而一臉驚喜地這般開口道。
這種好似不是敵人,而是摯友的模樣,也把卡爾給搞得有些糊涂了。
不過在強烈的疑惑和周圍人好奇的注視下,他還是沒有開口,而是求救般地看向前方的宿敵。
似乎也看出了他當前的緊張和不安,喬登心頭頓時了然,連忙跟身旁的幾個工友說了幾句后,接著他便直接領著卡爾來到了路邊安靜的巷子內。
只不過還沒等卡爾開口詢問,喬登便直接朝他開口道:
“卡爾,等會跟我一起去工作吧,新政府那邊現在還在招工人,再晚幾天的話,可能就沒名額了。”
“喬登,你瘋了嗎?你在說什么鬼話?”
卡爾一臉難以置信。
“我沒瘋,不如說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么清醒過。”
喬登很清楚卡爾此時的心態,畢竟就在昨天的時候,他的想法也是和卡爾一樣的。
覺得帝國軍都是些恐怖的惡魔,那名率領著帝國軍占領了巴哈姆特小鎮的長官,則是比邁卡男爵還要令人厭惡的混蛋。
所謂的招工,也不過是想騙一群無知的平民,讓對方給他白打工,甚至是把人當成奴隸給賣掉罷了。
但在親眼看到那23名工人從鎮政府內拿到切實的薪水,而且是以往的工人想都不敢想的數額后,就算是喬登,也忍不住感到心動了。
隨后硬著頭皮跟著大家一起報名,隨后忐忑不安地坐上了那輛顛簸的小車。
但在親身從事了這份工作,并且真的和其他人一樣拿到了那份用自己的汗水換來的工資后。
喬登才知道,自己原本的那些看法究竟是多么荒謬可笑。
也同樣明白,那位新來的大人物,是和過去欺壓他們的邁卡男爵截然不同的存在。
如果非要比喻的話,那么在喬登心中,對方大概可以被稱之為天神派到人間的天使。
更何況,鎮政府如今招募的工作中,他現在的道路開拓工人給出的薪酬是最高的那個。
而卡爾又是他唯一一個在幫派中認識到的人里,不怎么討厭的存在。
再加上對方的家庭和他大致相同,他自然也不愿意看著這個可以稱得上是朋友的家伙,繼續走向以往的歧路。
“聽我的吧,卡爾,銀鉤幫也好,紅蛇黨也好,在約翰大人和偉大的帝國軍到來后,那些都已經是過去式的東西,不要再被那些混蛋們弄出來的黑幫迷惑自己的雙眼了。”
喬登苦口婆心地勸說著,但這番話落在卡爾耳朵里卻自動理解成,對方是在對他這個幫派在遇到危機時,沒能盡職盡責,反而拋下幫派逃跑的叛徒的羞辱。
他有些惱羞成怒地推開了對方,有些氣憤地開口道:
“你憑什么羞辱我,你現在不也跟我一樣逃跑了么?還有,什么狗屁工人,那種累死累活一天連90佩尼都賺不到的活,只有你這種白癡才會做吧!”
就在卡爾想要搬出對方以往說出的那些,嘲笑只有傻瓜才會去當工人的言論來羞辱對方時,喬登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瞬間大腦宕機:
“我現在的工作一天能掙300佩尼呢,只不過現在咱們都是帝國人了,貨幣也換成了帝國幣,換算下來等于285C,也沒差多少啦!”
“最主要的是,我現在這個活還管飯,一天管三頓,并且都有肉吃,真的,我不騙你!”
“要不是害怕你往銀鉤幫的地盤跑,被巡邏的帝國軍逮住送進牢房的話,我現在就跟工友們一起去吃早飯了!”
“不過誰讓咱們是好朋友呢,而且我體格好,一頓不吃也沒什么,不過你要是真覺得過意不去的話,回頭等你發了薪水就請我去酒館喝酒吧!”
喬登興致勃勃地和卡爾解釋道。
但他的這番話,卻讓卡爾有些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表情滿是不可思議。
他聽到了什么?
一天300佩尼?
而且還管飯?
這種待遇,就算是以前的衛兵隊的隊長都拿不到吧?
喬登這小子確定不是進了什么邪教?
就在卡爾驚疑不定地思考要不要跟恐怖的帝國軍舉報有人進行邪教活動,好把自己這位死對頭從深淵中給拖回來的時候。
一道刺耳的鈴聲卻忽然從遠處的鎮政府內響起,而聽到這道鈴聲的喬登,卻仿佛聽到了來自地獄的回響一般,整個人臉色瞬間就變了。
當即顧不得和他繼續敘舊,整個人就想用最快的速度往鎮政府的方位跑去。
但看著滿臉迷茫和疑惑的卡爾,最終他還是忍不住又勸告了對方一句:
“我說的那些都是真的,你不相信的話,回頭你過來試試就知道了,總而言之,卡爾,你好好想想吧,想想你的母親,我們已經是個男子漢了,所以,別再讓她為你擔驚受怕和流淚了。”
“現在我已經晚點了,班長肯定要扣我考勤,我必須得快點上班去了,就不聊了,等你明天過來的時候我再跟你說吧!”
“明天見,卡爾。”
說完,不等卡爾回應,喬登便火急火燎地扛著大錘快步朝遠處被晨曦籠罩的鎮政府跑去。
看著喬登遠去的身影,原地,卡爾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良久后,他才回過神來,有些茫然地返回家中,看到他回來后,母親依舊和往常那般,沒有給他任何好臉色,而是自顧自地在縫紉機上給商鋪織著那廉價的布匹。
不過或許是喬登的提醒,這次比以往細心了許多的他,卻隱約察覺到了母親那有些泛紅的眼眶。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但看著忙于工作,根本無心看他的母親,最后卡爾還是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躺在床上,看著墻漆剝落的天花板,聽著膠水干枯露出縫隙的窗戶外傳來的小販的叫賣聲,以及路過的自行車打響的車鈴聲。
心頭滿是掙扎和猶豫。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直到夜幕降臨,母親和往常那般敲響了他的房門,冷冷的喊他出去吃晚飯時,他才走出了房門,不過卻并沒有走向餐桌,而是在母親不知所措的表情中上前抱了抱對方。
隨后跟對方說了句有事要出去一趟后,他便在母親氣急敗壞的聲音里一路狂奔到了鎮政府,在看到那一輛輛載有無數工人的卡車從遠處駛來后,在看到滿臉汗水的喬登一臉欣喜地數著到手的帝國幣的身影后。
卡爾心頭原本的懷疑,在這一刻便徹底消失,原本迷茫的眼神也重新被堅定所取代。
接著他便頭也不回地朝著自家的方位跑去。
“叮鈴!”
第二天,清晨。
伴隨著破舊自行車駛過街道發出的聲響,打著哈欠的喬登迷迷糊糊地來到了鎮政府,在停好自己的破自行車后,就在喬登想跟門口的那位站崗的帝國士兵開口問好時。
他卻驚訝地發現,前方庭院內,那全是等待乘車出發的工友們中央內,卻出現了一個讓他感到意料之外的身影。
是卡爾!這家伙果然也來了!
喬登有些高興,他本來想跟對方打聲招呼。
但在聽到庭院里響起的那宛如魔鬼般的鈴聲后。
他瞬間下意識地打了個激靈,隨后便著急忙慌地和后方那幾名連襪子都沒穿好,此時正火急火燎往鎮政府這邊狂奔的工友們一同跑向了乘車點。
終于在面無表情的班長從考勤表上寫下缺勤前,在哄笑的工友們戲謔的目光中登上了自己所屬的卡車。
“嗡!”
伴隨著引擎發動產生的轟鳴,一輛輛載滿了工人的卡車,便在遠處微微亮起魚肚白的晨光中,緩緩駛過平整的街道。
在眾人飽含希望的期盼目光中,在一片聒噪而又寂靜的黎明里,奔向了那個名為未來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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