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塵齋主殿,九皇子坐在了端妃剛剛的位置上,僖嬪和牛昭儀在他左右坐著,向他表達謝意。
寧憶桃和寧佩香正在門口小聲爭執,爭奪給九皇子上茶的差事。
最終,兩人一人出一只手,捧著茶碟的兩邊,走向夏景。
俗話說,一個和尚挑水喝,兩個和尚抬水喝,三個和尚沒水喝,桃香兩姐妹只有兩個人,但能抵三個和尚。
茶碗下的小碟本就小,單人拿著,一不注意也會摔落,何況是兩個人抬?
茶碗到桌邊,寧憶桃想放,寧佩香還在向前,哐當一聲,茶碗滾落。
夏景跳起身,堪堪躲過了四濺的茶水。
看過椅面上冒熱氣的茶,夏景瞧向桃香兩姐妹。你們就是這么對待救命恩人的?
兩姐妹一愣,隨后嗚哇一聲,轉身就跑,生怕九皇子也讓她們跪在院子里。
僖嬪上前,用布擦過椅子和桌面,牛昭儀為夏景上了新茶。
“九皇子誤怪,等晚上,我一定好好教訓那兩個丫頭!”僖嬪惱怒地瞪向門外。
寧憶桃和寧佩香藏在門口,探頭探腦,觀察情況,與僖嬪對上眼,快速縮了回去。
“這兩個丫頭皮慣了,驚到九皇子了。”牛昭儀滿臉通紅,恨不得起身去捉兩個丫頭。
端個茶都要搶,現在好了,端翻了!還差點兒燙到九皇子!
等夏景喝了兩口茶,僖嬪問:“九皇子剛剛說的可是真的?”
這是說太后喚兩個公主的事。
“無事,不急。”夏景回答。
僖嬪頓時明白,剛剛是夏景找的借口。
男孩是特意過來,解救自家母女們的!
她不安地起身,想要拿些什么東西感謝九皇子。要是沒有九皇子,桃香姐妹進了安明宮,天知道還不能回來了!沒了女兒,她和牛妹妹過著又有什么盼頭!
她想到糕點、布匹和金銀,但拂塵齋的生活水平遠不如靜怡軒,這些東西讓九皇子帶回去,恐怕只會添笑。
只能選一些有意思,雖然廉價但不落格調的東西。
她走入屋子,從自己的首飾盒里,取了一枚點翠耳環。點翠是頂奢,雖然只是耳環,但也價值不菲。而且,這些點翠首飾,各有各的不同,不怕撞了樣式,顯得廉價。
夏景推回了耳環:“僖嬪娘娘客氣了,我阿母不喜歡這些。”
這也不是假話,蕭月平日里很樸素,倒是倚秋喜歡這些首飾,每每得了新的,就往蕭月頭上搭配,甚至還想插在夏景頭上,夏景給了她一拳,打破了她的念頭。
見僖嬪和牛昭儀面色不安,夏景心中嘆,上次他來拂塵齋,僖嬪和牛昭儀也是一臉不安,不過,上次她們是畏懼,而這次,是羞愧。
他順便瞥了眼兩人的親密度,都已經到了六十多,一個63,一個66,這是事件剛結束,預計后面還有得漲。
“兩位娘娘哪里惹了端妃娘娘?”夏景開口問。
天已經暗了,估摸還有一個時辰不到,日輪就會完全落下,他沒有立即離開,花費寶貴的時間留在拂塵齋,就是好奇這個。
端妃若只為刁難一下拂塵齋,那只要打了桃香兩姐妹就好,可她并未動手,而是想要將兩姐妹帶回安明宮,放在自己膝下。
這是為什么?
端妃不是柔妃,她有一個皇子寧源中,不需要搶別人的,而且還是公主。
就算想要兒女雙全,也應該搶三五歲的小公主,年紀小才養得熟。
端妃一定另有所圖。
“這……”僖嬪疑惑,“我不曾與端妃有隙,我家與葛家,也沒什么往來。”
牛昭儀同樣搖搖頭:“上次見到端妃,還是千秋宴。”
不是私人恩怨。
夏景差不多猜到了,沒直接問。
不是私人恩怨,就是公事,或者說,是家事。僖嬪說她家與葛家沒什么往來,但利益之爭,不需要往來。
夏景回憶僖嬪和牛昭儀的資料,兩人家里,似乎都是軍中背景。僖嬪家官職高點,牛昭儀家本是普通家庭,后來在僖嬪家門下當差。
但具體僖嬪和牛昭儀家在何處,做什么,夏景就記不清了。
他急著回去求證,與兩人告別,走出院子。
寧憶桃和寧佩香躲在配殿柱子后,向夏景揮手告別。
夏景又折返過來,拎上她們。
雖然還不清楚端妃在謀劃什么,但先破壞一手,把這兩個丫頭帶去慈寧宮里過一遍,打個鋼印,端妃就不敢動手了。
事關自身安危,雖然很怕尤太后,桃香兩姐妹還是老實跟在了夏景身后。
踏入慈寧宮,夏景見到小胡公公靠在一旁打瞌睡,過去給他一拳:“小胡子,奶奶呢?”
小胡公公睜開眼,見到是九皇子,立即彎下腰,諂媚道:“九皇子您可算來了!太后娘娘剛剛還問了您呢!她老祖宗在后花園里。”
說完,小胡公公瞥向夏景身后:“這是?”
面對他疑問的目光,寧憶桃和寧佩香慌張地擠在一起。兩個女孩幾年前在慈寧宮旁吵鬧,被小胡公公狠狠斥責了一頓,從此不敢靠近慈寧宮。
“我帶來見奶奶的。”夏景邁步向前。
“那快請。”小胡公公的諂媚也分到了桃香兩姐妹的身上。
去往后花園的路有些長,桃香兩姐妹低著頭,不敢亂瞧,卻見九皇子與她們完全相反,一路上四處張望,路過的太監宮女,都笑嘻嘻的,和九皇子行了禮。
寧憶桃和寧佩香恍惚,覺得自己不是進了慈寧宮,而是進了……進了……她們使勁思考,想不到能比較的地方,就算是在拂塵齋,自家那些太監宮女見到自己兩人,都沒這么殷勤!
兩姐妹對視一眼,點了點頭,這個九皇子門路極廣。
“前面就是了。”進了后花園,夏景交代兩個公主注意事項,“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奶奶喜歡規矩點的,等見面次數多了,就可以隨意點了。”
不同于九皇子,桃香兩姐妹想和尤太后拉近關系,還是得走穩妥的路子。
到了后花園耕地,夏景見到了尤太后。
老太太立在莊稼地里,正觀賞莊稼的長勢,順便為莊稼澆水。
澆水要用的力氣小些,老太太沒用寧守緒,選擇了自己來。
見到夏景,她招了招手。
夏景領著兩姐妹,來到尤太后面前。
“奶奶,你歇著就是,我來幫你。”
說著,九皇子接過了老太太手中的水桶和瓢,交給了身后的寧憶桃和寧佩香。
兩姐妹一人拿桶,一人拿瓢,愣在原地。
這是什么?我們要干什么?那地里長的又是什么?
而且,你九皇子不是說‘我來幫’嗎,怎么東西到我們手上了?
可惡,功勞歸你,累活歸我們是吧!
兩姐妹心中嘀咕,不敢反抗,甚至有些怕自己澆得不好。
兩人想要問夏景干活技巧,卻見九皇子已經攙著尤太后到了亭子里。
雨荷看出兩人的為難,來到她們身邊,進行指導。
亭子里,尤太后嗑著瓜子,喝著茶,看寧憶桃和寧佩香忙碌。
“你又從哪拐來了兩個干活的?”尤太后看夏景。
“路過拂塵齋,見到端妃在欺負她們,順手帶來了。”夏景吃著糕點。
“少來點,你三哥天天過來,把哀家地里的活都干完了,哀家自己都沒事干!”
“黑奴哪有嫌多的?奶奶覺得活少,再開幾塊地就是。”
“這倒是個道理。”尤太后點點頭,贊同開地的建議,“那黑奴是什么意思?”
“干活的奴隸,因為要曬得黑黑的,所以是黑奴。”夏景隨口解釋。
“哪有這么說你兄長姐姐的!”尤太后戳一下夏景的腦袋,“不過,你三哥是曬黑了一些,原本白得像病了,現在有點兒像那些武將家里的孩子了,健康!”
她越琢磨越覺得,‘黑奴’這個詞挺有趣,就是有些刻薄,正巧,她最愛刻薄的。
亭子里安靜了一陣,雨荷教會了兩個公主澆水,回到尤太后身邊,問了九皇子晚膳的安排,傳話讓膳房準備。
尤太后看著田地里,忽然笑了一聲。寧憶桃和寧佩香在爭奪澆水的權力,最后決定一人一瓢。
這導致每澆完一瓢,她們都要換一下水桶和水瓢,十分繁瑣。
本來一個輕松的活,到了她們手里,成了一個忙得團團轉的累活。
夏景看著這幅場景,越看越是眼熟。
他扭頭問尤太后:“奶奶,要不要打個賭?”
“哦?”尤太后有了興趣,“你說。”
夏景伏在老太太耳邊,將賭約說出,尤太后答應下來,盯著田地里的桃香姐妹。
天快完全暗了,兩個公主已經澆到最后,都累得不輕。
寧憶桃澆完一瓢,將瓢遞給寧佩香,伸手去接水桶。
寧佩香抬起水桶,將桶柄送到寧憶桃手中,伸手去拿水瓢。
說不清是誰影響到了誰,總之,寧佩香沒抓穩瓢,寧憶桃沒抓穩桶,瓢和桶一齊落在地上。
咕嚕咕嚕,小半桶水灌進了地里。
丸辣!桃香姐妹扶起水桶,面如死灰,雨荷特別提醒過,不能多澆不能多澆!一步只有一瓢,現在都灌進去五六瓢了!
她們本能地要逃,但這里是慈寧宮后花園,怎么能逃?
兩姐妹縮在一起,忐忑地看亭子里的尤太后。
“哈哈哈哈哈。”尤太后開懷大笑,扭頭看夏景,“還真讓你說中了!”
夏景笑道:“因為有前車之鑒。”
他將自己在拂塵齋里,差點兒遭了兩姐妹毒手的事說出,又惹得尤太后一陣笑。
寧憶桃和寧佩香松了口氣,雖然不知道尤太后在笑什么,但看樣子屁股保住了。
她們將剩下幾步地澆完,拎著水桶和水瓢,來到亭子里,心虛地立在一旁。
尤太后慢慢收起笑,看著她們:“你們剛剛見了端妃?”
“回太后娘娘,是端妃找了我們。”寧憶桃和寧佩香回答道。
“仔細說說,端妃如何找上了你們。”尤太后也覺得端妃的事有些蹊蹺。
兩姐妹將全部過稱說出,夏景注意聽著,他在拂塵齋墻外,只聽到了后半部分。
“雨荷,”尤太后聽完,扭頭喚貼身宮女,“帶兩個公主下去洗手,留下用膳。”
“諾。”雨荷牽走了桃香姐妹。
亭子里,只剩下夏景和尤太后。
“聽說,張贊禹和荊王開始教你政事和兵法了?”尤太后看向夏景,“你可知道端妃在做什么?”
“僖嬪家里,在西境當官?”夏景說出自己的猜測。
“不錯。”尤太后琢磨了一會兒,“你明日上課,把這事告訴張贊禹不,告訴荊王。”
這事到底是后宮之事,不宜說給外臣聽。
夏景答應下來。他知道自己猜對了,端妃意圖搶走桃香兩姐妹,是為了通過僖嬪和牛昭儀,拉攏或者節制西境的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