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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清洗

  “殺!”

  無數的火把晃動,無數人的喊殺聲,響徹整條沂河。

  李刺史愣了一下,眼底閃過驚愕,卻很快又鎮定下來:

  早就預料到齊王世子可能會有后手!

  楊翀麾下,可是有著好幾員大將,幾十萬大軍啊。

  楊睿再年輕、再狂妄、再托大、再自以為是,回到齊地來半公差,身邊也不可能只有六百護衛。

  或許,最初楊睿確實只帶了六百人。

  但,隨著他在沂河大張旗鼓的清理隱戶隱田,還劍指水匪,他就會慢慢感受到壓力,繼而叫來救兵。

  青州、齊州等地,可是都有折沖府的。

  折沖府的將軍們不像李刺史、陸懷信等官員,李刺史等是朝廷任命,背后有著各自的家族與勢力。

  他們即便在齊地為官,也不是齊王府的人。

  齊地折沖府的將軍們則大多是楊翀麾下的悍將,他們在齊地,主要就是幫楊翀鎮守!

  只要楊睿這個齊王世子一封信、一個印信,就能調來折沖府的府兵。

  “……有后手?又如何!”

  李刺史眼底閃過一抹嘲諷,“齊地幾大折沖府加起來,人馬也就三五千人。”

  “這些人,確實驍勇善戰,是楊翀練出來的老兵悍將。但,他們忘了,這里是沂州!”

  沂州有沂河!

  一群不善水戰的旱鴨子,想要清剿沂河上的匪患……說句不好聽的,他們可能連載人的船都弄不來!

  王棉縮在角落里,不知道李刺史的暗暗得意。

  否則,她一定會“不好意思”的表示:齊地最大的船塢,最大股東就是齊王府喲。

  王棉始終沒有忘了出海、出海,而想要去海外,就要有寶船。

  王棉在后世,曾經參觀過鄭和寶船的殘骸,結合史料,王棉大致繪制出了寶船的圖形。

  東山書院格物學的“學生”們,不斷的豐富圖紙,試圖造出真正能夠深海遠洋的寶船。

  王棉與齊王妃、姜側妃合作,在齊地的某個沿海州郡,開辦了船塢。

  在海邊,齊王府除了造寶船,還招募了大批精通水性的青壯。

  這些人,在海邊操練,其水性、其作戰能力,絕對能夠趕超內陸的水匪!

  楊睿作為齊王世子,齊王妃的親兒子,自是知道自家的產業,也能調動自家的船和“海軍”。

  王棉造寶船,訓練精通水性的人,主要是為了出海尋寶。

  咳咳,即便最近幾年內,暫時還無法遠赴新大陸,也可以先在東海、南海等家門口的海域轉一轉。

  比如,某個盛產鬼畜的小島,就是出了名的金銀島。

  完全可以先去挖個礦,這可比搶劫來錢都快呢!

  齊王府造寶船、操練“海軍”,則是為了南征做準備。

  “……今日在沂河,就當做預演了!”

  楊睿在船頭,負身而立,河面上的點點火光,早已變成了他眼底的耀眼星辰。

  李刺史大概能夠預料到他有“援兵”,李刺史卻不知道,這并不是“援兵”,而是楊睿真正的殺手锏。

  楊睿來沂州,表面上是為了完成朝廷的清理河道任務,事實上,他還肩負著為齊王府訓練水兵的重擔。

  楊睿眼角的余光,瞥過李刺史、陸懷信甚至是王廩——

  “這些人,大概忘了,本世子可不一直都是這般的溫文爾雅、謙謙君子!”

  作為柱國大將軍楊繼的嫡長孫,鎮軍大將軍的嫡長子,世代武勛的楊氏子,楊睿十二歲就進了軍營。

  十三歲上戰場,十五歲親率人馬,大勝突厥!

  楊睿,不是溫和君子、柔弱書生,他曾經是楊家最優秀的少年將軍!

  隨后前朝動亂,各路梟雄紛紛起兵。

  楊繼也出兵“勤王”,楊睿就是楊翀麾下最勇猛的將軍之一。

  還是隨著楊家占據的地盤越來越多,楊繼登頂之勢,不可抵擋,楊睿才開始收斂鋒芒。

  楊翀給兒子搜羅了許多名士、大儒做先生,楊睿暫時解去盔甲,拿起了筆桿子。

  兩三年前新朝建立,楊睿已經蛻變成今日這般的模樣,儒雅內斂、君子端方。

  而這溫和的表面之下,楊睿仍是那個可以騎馬殺敵、操練大軍的將門虎子!

  “殺!”

  “蕩平水匪!直搗老巢!”

  “殺啊!”

  喊殺聲如同海嘯般,從沂河兩岸席卷而來。

  伴隨著這驚天動地的聲浪,星星點點的火光,也從岸邊匯集到了河面上。

  “船?!他們居然有船!”

  看到一簇簇飛快移動的火光,李刺史終于不再淡定。

  他蒼老的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

  他驚恐的,不只是楊睿弄來了足夠多的船,而是,在沂州,他的地盤上,楊睿一個外來的過江龍,居然能夠瞞過他的耳目,弄來這么多的兵和船!

  楊睿能夠完美的“瞞天過海”,不只是他自身能力強,應該也是得到了某些“幫助”。

  “內鬼!有內鬼!”

  李刺史忽然意識到這一點,他猛地轉過頭,陰狠的、懷疑的目光,在陸懷信、王廩等官員身上意義掠過。

  原本,這些人,算是他的“同盟”,即便不是自家人,也有利益交換。

  利益同盟最穩固,也最脆弱。

  當他們共同的敵人,給出的砝碼更多的時候,所謂同盟,分分鐘就能瓦解!

  “誰?到底是誰?還是說,除了我,這些狗賊都反水了?”

  李刺史驚疑不定,他直接將所有的“同伴”都列為了懷疑對象。

  只可惜,李刺史此刻是得不到答案了。

  因為,楊睿的“水軍”,已經發動了攻擊。

  嗖!嗖嗖!

  一支支的羽箭帶著破空聲,水兵還在岸邊,箭雨卻已經沖向了那些圍困畫舫、試圖刺殺的“水匪”。

  “啊!”有人中箭,發出凄厲的慘叫。

  “撲通!”中箭之人,直接墜入了河水里。

  一輪射擊結束,幾百“水匪”,就折損了十分之一。

  而在這個時間里,一部分的“水軍”,已經熟練的駕駛著大船,快速的殺到了河面上。

  他們開始圍剿剩下的“水匪”。

  當然,也有“水匪”意識到中了“埋伏”,想要來個破釜沉舟,試圖與楊睿同歸于盡,便不管箭雨的攻擊,冒死爬上了畫舫。

  樓彧抽出橫刀,直接擋在了楊睿身前。

  樓彧聰明,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明白了楊睿的全部計劃——

  樓彧,以及那一千樓家軍,其實都是楊睿計劃中的一環。

  楊睿從踏入沂州的第一天起,就已經開始布局。

  所謂借兵,不過是豎起來的一個靶子。

  讓人誤以為楊睿確實人手不足,這才不得不求助一個孩子。

  而隨后的教導,甚至是給樓彧一個孩子“委以重任”,也都是迷惑敵人的手段。

  樓彧,被楊睿利用了!

  但,被利用又如何?

  樓彧早已不是兩三年前那個只知道仗著小聰明去捉弄人的熊孩子。

  他被楊睿領進了一個成年人的世界,讓他接觸到更多的、更復雜的問題。

  這世上,不是非黑即白,沒有絕對的善與惡、對與錯!

  被利用?

  有價值的人,才會被利用!

  倘或是沒有價值的廢物,連被利用的資格都沒有!

  再說了,現在被利用,并不能意味著一輩子都是旁人的棋子。

  終有一日,他會坐在棋盤前,成為執棋人!

  另外,拋開所謂的“利用”不提,樓彧真的在楊睿身上學習到了許多許多。

  他能感受到,楊睿對自己的“真”。

  君子論跡不論心。

  他得到“長兄如父”的教導,是真。

  他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是真。

  他,有了更高、更明確的人生目標,亦是真。

  更有甚者,這次的“利用”本身,就是對樓彧最好的教導——

  不要輕信于人!

  謀事之前,定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不管什么時候,都要給自己留有后手!

  ……這些,都是楊睿帶給他的。

  樓彧嘴上不說,心里是感激的。

  楊睿教他,沒有居高臨下、自以為是的說教,而是潤物細無聲的以身作則。

  樓彧甚至在楊睿身上,感受到了“父愛”。

  當然,樓彧不會“高攀”齊王世子,他會記住這份恩情,日后報答。

  “阿彧!”

  看到樓彧如同一只衷心的小狼崽子,明明還是個幼崽,卻呲著鋒利的小牙,堅定的擋在了自己面前。

  楊睿依然溫和從容,從眼神、到表情,都沒有什么異樣。

  到了他這種境地,早已無法從他的外在,窺探他的內心。

  但,站在楊睿身前的樓彧,還是感受到了絲絲縷縷的暖意。

  楊睿感受到了他的善,也予以了回應!

  “阿兄還不需要你的保護!你今日累了,退到阿兄身后,好好歇息吧!”

  楊睿伸手,輕輕握住了樓彧的肩膀。

  樓彧眼前一花,整個人就轉了一圈,被推到了楊睿身后。

  哐啷一聲,楊睿抽出了自己的佩劍,與沖上來的“水匪”,顫抖在一起。

  樓彧:……被小瞧了!

  不過,他也不惱。

  他轉過身,與楊睿背對背,揮舞著手里的橫刀,護住了楊睿的后方!

  楊睿一劍刺穿“水匪”的胸膛,眼角余光瞥到了那個矮小卻兇殘的小身影,心里愈發熨帖:

  小狼崽子,被他養熟了!

  “啊!”

  “別殺我!別殺我!我不是水匪!我投降!”

  不是所有的“水匪”都悍不畏死。

  隨著沖過來的“楊家水軍”越來越多,楊睿這邊也久攻不下,“水匪”們的心態崩了。

  有人慘叫,有人跪地求饒,還有人直接跳進了沂河里。

  然而,那些跳進河里的人,根本就逃不脫。

  已經癱軟在地、面如土色的李刺史,根本就想不通:楊睿到底是從哪兒弄來這么多精于水戰的兵?

  李刺史神志都有些恍惚,他仿佛看到了滿河面的官兵,也仿佛看到了自己人頭落地、全家被抄沒的悲慘畫面。

  “完了!都完了!”

  不只是李刺史,陸懷信以及一兩個縣令,也都被痛苦、絕望所包裹。

  尤其是陸懷信,他可是楚王的心腹。

  這場針對楊睿的陰謀,他是主導者,就是李刺史都能狡辯一句“下官是被蒙蔽”的鬼話,而陸懷信則辯無可辯。

  一旦楊睿成功控制住局勢,接下來,就會舉起大刀……陸家,完了!

  整個陸氏,不會傾覆。

  但他這一房,甚至是他這一支,最好的結局,就是抄家、流放!

  陸懷信聽著周圍此起彼伏的喊殺聲、求饒聲,用力閉上了眼睛。

  偷偷躲到角落里的王廩,也臉色陰沉的看著這一幕又一幕。

  楚王的人,就、就這么輕易的敗了?

  連一個回合都招架不住?

  哦不,還沒有徹底失敗。

  畢竟還有在老巢的大批水匪,以及被他們劫持的各家小貴人呢。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岸邊跑來一匹快馬。

  那騎士利索的翻鞍下馬,噔噔噔的跑到了楊睿面前,單膝跪地:“啟稟世子,蘆葦蕩的水匪老巢已經被攻破,三百二十九名水匪,死傷八十九人,其余全部被抓!”

  沒有全部剿殺,而是留了活口,不是楊睿心慈手軟。

  一來,楊睿需要這些水匪招供,敲死某些人的罪責。

  二來,楊睿需要干苦力的“民夫”。

  有了這些水匪,楊睿完全可以少征兆普通百姓,直接讓這些人去當牛馬。

  不只是這些水匪,還有參與陰謀的各大家族。

  楊睿不會殺人,只會讓這些人從高高在上的貴人,變成當牛做馬的苦力。

  不只是他的河道啊,就是新都城那邊,建城也需要人手呢。

  楊睿覺得,自己是個貼心的好孫兒,大父找不到理由清楚那些壟斷朝堂的世家,他就在沂州,幫忙撕開一個口子。

  大父英明,定會抓住這個機會,在京城也進行一場大清洗。

  是的,“也”。

  因為楊睿在沂州會先來一場。

  李刺史、陸懷信,趙氏、程氏等,有了水匪的口供,以及他們之間的相互揭發,楊睿定能拿著確鑿的證據,將整個沂州都清洗一遍。

  抄家,誅首惡,家眷等抄沒入官。

  還有這幾大家族在沂州占據的土地、人口等,也都會被楊睿接收。

  不只是修河道的錢,有了,還能湊出好多的軍費——

  養兵,太費錢了!

  楊睿作為齊王世子,不只是齊王最滿意的繼承人,也是整個王府的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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