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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 請托

  阿婆?

  謝太夫人?!

  王姮眼底飛快的閃過一抹眸光。

  她的這位老祖母啊,還真是應了那句話:禍害遺千年。

  當初謝太夫人和王廩一起出事,母子倆,一個卒中,一個重傷。

  結果呢,王廩都死了好幾年,謝太夫人卻頑強的活著。

  王廩死的時候,王姮都曾經擔心過,謝老嫗不會因為傷心過度,而跟兒子一起走吧?

  事實證明,王姮多慮了。

  喪子之痛,于謝老嫗來說,確實痛徹心扉,卻也不是難以忍受。

  她不但熬了過來,病情還有了好轉。

  當然,這有神醫李明堂的功勞,以及王姮這個京城出了名的孝順孫女兒的親奉湯藥。

  王姮利用謝老嫗、王廩,刷足了好名聲。

  尤其是謝老嫗,癱瘓在床近十年,不但被照料得極好,還有康復的跡象。

  這,都是王姮的功勞。

  是,王姮身份尊貴,說是“侍疾”,卻并不需要事必躬親。

  但,安排穩妥的奴婢,奴婢們能夠盡心服侍,都是王姮的功勞。

  畢竟上行下效,若做主子的不看重,奴婢們自然也不會上心。

  謝老嫗重病這些年,卻還能好好的堅持著,王姮居功至偉。

  是以,這些年來,京中提及“孝道”一事,瑯琊公主王姮總要被拿出來當成正面教材,重點稱頌。

  “阿婆不好了?”

  王姮眼底的異色一閃而過,她快速收斂好情緒,抬眼看向王二郎的時候,已經帶了關切與擔心。

  “阿婆畢竟上了年紀,臥床這幾年,于她來說,亦是負擔!”

  王二郎提及謝太夫人,臉上一片冷淡。

  對于這個老虔婆,他實在沒有多少感情。

  她,太涼薄!太功利!

  不管血緣,只看是否有用。

  若是沒了利用的價值,哪怕是嫡親的孫子、孫女,也能被舍棄。

  當年的阿姊,以及曾經的他,都被謝老嫗如此對待過。

  王二郎本就不是“以德報怨”的性子,長輩不慈,他自然也就不會愚孝。

  他,亦不是阿姊,不需要用孝道來裝點門面。

  阿姊是寵妃所出的瑯琊公主,在京中,本就身份敏感、處境復雜。

  且,她是女子,世人對女子多苛責。

  她需要孝順的好名聲。

  王二郎作為一個非嫡非長的落魄世家子,就沒有這方面的考慮。

  他更不能搶了阿姊的風頭。

  王家,有一個至純至善的孝女就足夠了!

  王二郎一直都是通透的、清醒的。

  他很能認清現實,擺正自己的身份。

  他只需要好好讀書,緊緊跟著阿姊、姊夫,他這一生,就能過得極好。

  王姮似是被王二郎的話觸動了。

  她無聲的嘆了口氣,白皙絕美的面容上,帶著對長輩的心疼與擔憂。

  幾息后,她才緩緩說道:“真巧,李真人與我一起回京,待李真人安頓好,我便請她去給阿婆好好看診。”

  左右她已經嫁了人,還生了孩子,謝老嫗死與不死,并不會影響到她的生活。

  頂多就是作為外嫁女,給祖母守三個月的孝。

  正好剛回京,樓彧也要忙著新衙門、新差事,王姮完全可以以此為借口,好好的休息一二。

  在城門口,與前來迎接的親友一番寒暄,王姮、樓彧便進了城。

  “啊!啊啊!”

  六七個月的阿南,又冒出了一顆小牙牙。

  她裂開小嘴,胖胖的胳膊趴在車窗上,看著巍峨的城墻,寬敞筆直的朱雀大街,以及人來車往的熱鬧,興奮的啊啊直叫。

  “對!阿南,這就是京城!”

  “看,護城河!過了護城河,我們便進城了!”

  “朱雀大街,這是京城的中軸線……呀,過坊門了,我們要到家嘍!”

  王姮坐在車座里,含笑看著在座位上蹦跶的胖閨女。

  小小一只,白白胖胖、軟軟糯糯,如同可口的糯米團子。

  小家伙,年紀不大,精力卻旺盛。

  從官道到入城,再到進入平康坊,她竟絲毫不顯疲憊。

  看到騎馬在馬車旁護衛的樓彧,阿南直接伸出了小胖胳膊:“啊!啊啊啊!”

  她還不會說話,但她已經能夠認人。

  她知道,車窗外,那個高高坐在馬背上的俊美男子,是她的耶耶!

  “小心些!別掉下去!”

  王姮見小家伙如此跳脫,下意識的伸手,抓住了她的小胖身子。

  樓彧卻笑著說:“無妨!許是阿南在馬車里待得煩了,想出來透透氣!”

  說著話,樓彧就彎下腰,側頭看向女兒:“阿南,要不要和耶耶一起騎馬?”

  “啊!”要!

  從南州到京城,兩千多里,耗時一個多月。

  雙駕四輪馬車雖然寬敞、舒適,小孩子卻總有厭煩的時候。

  樓彧就會抱著她,父女倆一起騎馬。

  或者,王姮抱著阿南,樓彧抱著阿姮,一家三口,盡情的馳騁。

  阿南只有幾個月大,卻已經喜歡上騎馬的恣意與歡快。

  捕捉到“騎馬”這兩個關鍵字,小小女兒眼睛都亮了。

  “啊啊啊”的叫聲,更是無比熱切。

  王姮見狀,無奈的搖了搖頭,她雙手掐住女兒的腋下,一用力,將她從車窗里遞了出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樓彧伸出了手,把阿南穩穩的抱在懷里。

  “駕!”一手抱著胖閨女,一手持韁,樓彧用力一磕馬鐙,馬兒快速的跑了起來。

  “啊!”駕!

  阿南也學著親爹的模樣,頗有氣勢的喊了一嗓子。

  只是她年紀太小,又在長牙,一張嘴,口水就滴滴答答的流了出來。

  父女倆都十分歡快,火紅的大宛馬,瞬間沖出了車隊,快速的奔向了齊國公府!

  東宮的內侍,剛剛抵達國公府,還沒有進門,就聽到了噠噠噠的馬蹄聲。

  他趕忙避讓到一旁,正好看到鮮衣怒馬的少年郎以及他懷里的胖丫頭。

  內侍眨眨眼:……呃,這是齊國公?殿下心心念念的心腹肱骨?

  樓彧確實容貌俊美、氣質華貴,整個人都如同云端的謫仙。

  可、這口水滴答的小女娃是什么鬼?

  直接讓畫風都變了!

  “吁!”

  眼看到了國公府,樓彧勒緊韁繩,發出一聲低喝。

  阿南也有樣學樣的來了一記“啊”。

  馬兒停了下來,樓彧抱緊女兒,居高臨下,看向了那內侍。

  有些眼熟,是東宮的內侍副總管!

  “原來是高內侍!”

  樓彧含笑打了個招呼,一個翻身,便抱著女兒躍下馬背。

  “奴請樓郎君安!”

  都是熟人,高內侍也就沒有那么的拘謹。

  他笑著拱手,給樓彧見禮。

  “高內侍免禮!”

  樓彧將韁繩甩到了馬背上,騰出一只手,在半空中,虛扶了一下。

  齊國公府的門房,已經得到消息,早早的迎了出來。

  這會兒看到樓彧甩韁繩,趕忙上前,拉住了韁繩,并小心翼翼的將馬兒牽去西北角的馬廄。

  “啊啊!”

  看到陌生人,阿南先是眨巴眨巴圓滾滾的大眼睛,接著就是啊啊叫著。

  高內侍忍不住看向了阿南,好個精致的小女娃兒。

  按理說,一個幾個月大的女嬰是不能用美貌來形容的。

  畢竟還沒有長開,頂多就是精致、可愛。

  但,阿南的基因太優越了。

  父母都是頂級大美人,她完美融合了兩人的優點,整個人都宛若仙童一般。

  小小人兒,就已經有了傾國傾城之姿。

  見到她的人,都忍不住的想:假以時日,這小女娃會長成怎樣的盛世美顏?

  高內侍在宮中當差多年,見過形形色色的美人兒。

  更不用說,他還經常看到天下第一美的姜貴妃。

  但,高內侍還是被一個小女嬰驚艷到了。

  嘖,不愧是姜貴妃的外孫女兒,青出于藍勝于藍!

  “奴婢見過小女郎!”

  高內侍驚艷之余,也沒有忘了阿南的身份——瑯琊公主與齊國公的嫡長女!

  這般尊貴的身份,較之皇家貴女都不差什么。

  更有甚者,有些不受寵的公主,還比不上這位呢。

  要知道,圣人都未必記得住某些生母卑微的庶出姐妹、庶出女兒,卻知道遠在南州的這個小女娃的生日——三月初三,上巳節!

  雖然是姜貴妃在圣人面前主動提及的,并數次無意間提到素未謀面的小外孫女兒。

  但,姜貴妃此舉本身,就是圣人的看重。

  還有太子,自己東宮的某些庶女都未必認得出來,卻知道樓氏女乳名“阿南”。

  高內侍還曾經聽太子與太子妃閑聊的時候,說要為阿南取個寓意好的名字。

  一個幾個月大的臣女,連話都不會說,就已經入了至尊父子的眼。

  這般尊榮,在大虞朝絕對算得上頭一份兒。

  高內侍久居深宮,最有眼力見兒。

  當然,也可以被罵一句“捧高踩低”。

  受寵的人,即便沒有皇家血脈,他們這些宮奴也該捧著、哄著、恭敬著。

  是以,哪怕知道小女娃兒什么都不懂,他還是客氣的向阿南行禮。

  樓彧笑著代女兒開口:“高內侍客氣了,她一個孩子,哪里當得起你的禮?”

  “當的!當的!”

  發現樓彧的笑,比剛才真誠了許多,高內侍就知道,自己這一禮,沒有浪費。

  孩子不懂,她的長輩懂,就夠了!

  “殿下聽聞樓郎君回京,特意遣奴婢過來迎接。”

  “樓郎君這一路,可還順利?京中事務,可有什么不便?”

  雙方見禮完畢,高內侍便主動進入到正題。

  他此來齊國公府,一是代太子為樓彧接風,二則是傳話——

  聽樓彧又是謝恩,又是嚴明一切順遂,高內侍便進入到第二個話題:“殿下說了,待樓郎君安頓完,便可去東宮!”

  不是君上的命令,而是作為亦師亦友亦父亦兄的隨意。

  高內侍一字不差的轉述著太子的命令,心里忍不住嘀咕:嘖,到底是太子最倚重的心腹。

  太子對樓郎君,根本不是君對臣,而是長者對晚輩。

  親手培養的肱股之臣,除了君臣名分,更多的還有深厚的感情!

  太子這般看重樓郎君,難怪東宮的某些人,對樓郎君也都無比關注。

  唉,要起風了啊!

  “是!臣謹遵命!”

  太子說的隨意,樓彧卻不敢“恃寵而驕”。

  他攬著女兒,雙手合攏,朝著太極宮的方向,恭敬的行禮。

  樓彧不只是做做樣子,他是真的敬重太子。

  是以,待王姮等人抵達國公府,他把女兒交給王姮,便直接進了宮。

  “彧恭請殿下金安!”

  東宮的外書房,樓彧恭敬的叉手行禮。

  太子隨意的坐在矮榻上,手肘撐著憑幾,身后的圍屏上一行行的寫滿了字,還被人用朱砂圈圈點點的做了標記。

  太子姿態慵懶,并沒有上朝時的冷肅、規整,“行了,在孤面前,何須這般外道?”

  他抬手,指了指下首的座位,說道,“坐吧!好好與我說說南州之事!”

  雖然樓彧定期會給太子寫信,送來密折,但,書面上的文字,總歸比不上面對面的詳談。

  “是!”

  樓彧答應一聲,起身來到太子指定的位子,撩起衣擺,正襟危坐。

  他身姿筆直,恭謹謙和,有條不紊的訴說著過去一年多在南州的經營。

  太子或是凝神細聽,或是緩緩點頭,或是適時的問出一兩個問題。

  君臣二人,這般談了近兩刻鐘,才將南州等事宜分說清楚。

  “善!大善!”

  太子很是滿意。

  不到兩年的時間,樓彧卻做了這么多。

  朝堂雖然從未把南邦放在眼里,也沒有計較南邦王的自立。

  但,樓彧沒有耗費朝廷的一兵一卒,卻能將南邦重新并入南州,還擴張了西南都護府的版圖,亦算是開疆擴土。

  東征失利,南邦回歸,圣人在朝堂上,勉強還能爭回一絲的體面。

  還有南州源源不斷運來的財貨,已經蜀地的賑災……都是樓彧的功勞。

  不愧是他倚重的人,更是他千挑萬選出來——

  “含章,你即將入戶部,孤為你找個幫手可好?”

  太子談完了正事,便想說說私事。

  樓彧心下微動,他隱約猜到了太子的意圖,但他還是做出誠惶誠恐中帶著些許疑惑的模樣,“殿下,彧但聽您的安排!”

  “是小大郎!他今年也十二歲了,可以入六部學習,正巧你在戶部,索性就有你帶著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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