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的江珣,真的造出了蒸汽機!
半人大小,還較為簡略。
但,套上輪子,五頭牛也是真的拉不過它。
江昭震驚了。
重活一世,已有三十七年。
入仕至今,也已有十九載。
江昭一生,幾乎不會有震驚的神情。
一來,江大相公見識不俗。
超越時代的見識,注定讓其性子淡然,情緒很少會有較大的變化。
類似于震驚一樣的情緒,自然也就寥寥無幾。
二來,江昭運氣上佳、布局長遠。
無論是準左江郎,亦或是江氏一門嫡長子的身份,都注定了其是絕大多數人高不可攀的存在。
大相公韓章的唯一弟子,更是讓其具備了天下間一等一的背景。
出身不俗、背景上佳、見識非凡。
不出意外,卻是養成了處事不驚的性格。
若是想讓其為之震驚,自然也就是很難的事情。
此外,江昭還是穿越者。
一位連穿越都能接受的人,其心理預期之高,常人是萬萬難以企及的。
連穿越都能淡然受之,還有什么是不能淡然受之的呢?
也正是因此,江昭很久沒有震驚過了。
但這一次,不一樣。
江昭是真的震驚了。
大為震驚!
十歲就整出了蒸汽機,這就是天才嗎?
三子是天才,具備著相當不俗的科研天賦。
這一點,江昭是知道的,也很重視。
為此,常常予以指點。
不過,江昭很少在具體的細枝末節上予以指點,僅僅是大方向上的糾正。
一方面,江昭的理科水平并不高。
重生幾十年,都是以政斗、治政為主,幾乎不會用到理科知識。
相關的理科內容,自然也就慢慢的淡忘了不少。
時至今日,江昭的整體理科水平,也就在“初中”水平左右。
數學可能會高一點,但物理、生物、化學,都僅限于基礎知識。
為免傳授的知識有誤,將天才引向了錯誤的路子,江昭干脆也就選擇了不傳授。
另一方面,“初中”的水平夠用了。
對于這個時代的生產力和科研水平來說,初中水平,已然足矣。
有關于蒸汽機的知識,小江詢問過,江昭也大致提過兩句。
不過,也就僅此而已。
主要在于,蒸汽機太難制作了。
依稀之間,他記得蒸汽機是利用水蒸氣產生的壓強,從而產生可作用于物體的力。
但,具體如何制作,江昭也沒有頭緒。
就是基本的來說,制作蒸汽機,起碼得解決三大問題:
蒸汽、轉化、以及應用。
蒸汽產生的壓強,如何囊括?
產生的壓強,如何轉化為力?
產生的力,又如何運用到物體上?
凡此種種,都是難題。
江昭沒有頭緒,自然也就不可能給兒子詳細講述。
但誰承想,江珣愣是給蒸汽機整出來了!
一時之間,江昭也沒有別的法子,唯有以鼓勵為主。
以及,時刻準備著為兒子傳名。
沒辦法。
以他的水平,已經教不了江珣了。
即便,江珣僅有十歲!
就像是初中水平的老師,大概率教不了十歲的高斯、牛頓、拉格朗日等天才,也是一樣的道理。
熙豐九年的日子,還是很好過的。
對于江昭來說,喜事勝過哀事。
其中,喜事有三件:
其一,江珣制作出了蒸汽機。
其二,江懷瑾考上了庶吉士。
十七歲的江懷瑾,乃是以二甲第七名的水平,考上的庶吉士。
十七歲的庶吉士!
這樣的天資,可謂相當不俗。
宦海之中,已然有不少人稱其有“乃父風范”。
其三,江氏主脈又添了孩子。
一男一女,卻是盛華蘭、盛淑蘭生的孩子。
其中,小公子單名一個“璘”,江璘。
小千金,以“月姝”為名,寓意如圓月一般珍貴,容貌與品德兼具。
哀事也有一件。
韓章病了。
好在,病得不重。
一得知消息,江昭就連忙遣了太醫診治,已然治好。
不過,說到底也是六十九歲的老人。
這種年紀的老人,一旦病了,就算是治好,也不免越來越衰弱。
好事壞事,兼而有之。
就這樣,熙豐九年,過去了!
秋去冬藏,一月初二。
樞密院,樞堂。
正中主位,大相公江昭手持文書,扶手正坐。
自其以下,左右立椅。
王韶、張鼎、顧廷燁、石元孫、王克延,一一扶手,肅容入座。
凡此五人,皆是樞密副使,無一例外,都是真正走到了武官一途巔峰的存在。
“古之諺曰: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江昭沉吟著,平和道:“如今,軍糧輻重,盡入營中。”
“反過來,如何行軍,勤兵拓土,卻是重中之重,不可不議。”
其余幾人,注目過去,皆是點頭。
上年二月末,先帝病故,黨項來了使者,大有竄通勾連之意。
從那時起,中樞就定下了討伐西夏的決策。
時至今日,一干糧草、輻重、兵馬,皆是樣樣齊備。
東風已定,就差點火了!
“國之大事,唯戎與祀。”
“凡是打仗,皆是關乎江山社稷,不可小覷。”
江昭微垂著手,一臉的平靜,注目下去:“諸位,但有良謀,盡可建言,各抒己見。”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江昭也一樣。
為此,一些軍國大事,他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毫無缺漏。
這一來,適當放權,聽取建言,也就重要了起來。
“這一一”
話音一落,五位樞密副使,嚴肅相視,神色各異。
上上下下,一時沉寂。
或有人,作沉思狀。
或有人,或面如平湖,胸有成竹。
“大相公。”
顧廷燁沉吟著,一步邁出,抬手一禮:“末將,略有淺薄之見。”
興兵討伐,武將可都是得上戰場廝殺的。
如今,涉及軍事布局,顧廷燁自然是不會縮著叢著,卻是主動走了出來。
“仲懷,無可不言。”
江昭點頭,伸手虛扶。
其余幾人,也都注目過去。
“都抱上來吧。”
一伸手,一聲呼喊,自有一幅木架子,被人抬入殿中。
木柱撐地,赫然掛著一幅“遼周夏金”堪輿圖,下垂鋪開。
當然,說是“遼·周·夏·金”堪輿圖,實則上還有吐蕃、大理、回鶻等一干大大小小的政權、蠻夷。
說是天下圖,也是半點不為過。
單此一幅堪輿圖,基本上就可代表這一時代的制圖水準。
(如圖:大致是這樣的)
“自熙豐元年以來,中原與異族,屢有交鋒。”
顧廷燁持著一根桿子,一一點向其他幾大政權。
“熙豐元年,大敗黨項,拓土千里。”
“熙豐四年,大敗遼人,拓土應、云、襄、朔。”
“熙豐五年,滅國交趾,拓土千里。”
“熙豐六年,二敗遼人,光復燕云。”
“此外,更有嘉佑年間,大敗黨項,拓土兩千里。”
顧廷燁如數家珍,娓娓道來。
“時至今日,于大周之中,更有新改革新,裕國足兵,經武緯文。”
“于天下大局,亦有女真起勢,建立政權。”
顧廷燁沉聲道:“以往,遼、周、夏,三足鼎立之勢,早已煙消云散。”
“有關之事,從光復燕云,亦可直觀窺見。”
“遼、夏二國,聯合南下,卻是大敗而逃,國力大損!”
“凡此種種,無一不彰顯著,大周之強盛。”
“凡大周人,皆可察覺此中變化。”
“此中之事,料來契丹人、黨項人、女真人,亦可察覺!”
“如今,大周卻欲興軍北伐——”
顧廷燁頓了頓,徐徐道:“騰亡齒寒,不可不防啊!”
張鼎聽著,不禁瞇了瞇眼睛,沉聲道:“仲懷的意思是,遼、金,有可能插手其中?”
“不錯。”
顧廷燁嚴肅點頭:“表面上,女真是大周扶持起來的政權。”
“但,國與國之間,唯有利益。”
“如今,大周居于南方,為大一統。”
“遼、金、夏居于北方,為游牧政權。”
“一南一北,一定程度上還是形成了對峙局面。”
“反之,一旦大周北伐,欲滅黨項政權,遼人、金人,定然志志不安,為之慌亂。”
“戰國之時,趙國告急,齊國圍魏而救趙。”
“遼人、金人,未必不會效仿之。”
“嗯——”
僅此一言,幾位樞密副使,皆是點頭,予以認可。
就目前而言,政權模立,局勢較為繁雜,但也較為簡單。
繁雜在于,不少政權都有世仇。
就像是遼國、金國,一者是壓迫者,一者是被壓迫者,乃是典型的世仇。
西夏一國,長期被遼人扶持,攻打中原,傷亡慘重,自然也與遼國有不小的梁子。
大周政權,長期與西夏打仗,并與遼國對峙,雙方自然也是有仇的。
反觀大金國,本質上是受了大周的扶持,方才起勢建立政權,理論上與大周保持著友好的關系。
但,這一切都是虛的。
就真實的狀況來講,局勢也可相當簡單。
也即,顧廷燁說過的——南北對峙!
大周太強了!
熙豐六年,遼、夏聯合南下,足足二十萬大軍。
但結果呢?
遼、夏大敗,割讓燕云!
這也即意味著,遼、夏聯合,隱隱中已然打不過大周一國。
當然,這其中有一定的運氣成分。
倘若西夏國相梁乙理,沒有妄自行軍,遭到斬首,西北陣線還真就不一定如此凄敗。
自然,遼、夏二國,也就可撐得更久一些。
甚至于,撐到三大政權談和,也并非是不可能。
這一來,燕云自然是不存在割讓一說。
但,運氣又何嘗不是一種實力?
大周一國,可是切切實實的擋住了遼、夏鐵騎,甚至隱隱有了反推的跡象。
這樣的軍事實力,也仍是獨一檔的水平。
其他政權的也不蠢,肯定能察覺到大周的實力問題。
自然,為免大周越發壯大,也就隱隱中有了南北對峙的局面。
一旦西夏真的有被滅的跡象,遼、金二國,未必就不能暫釋前嫌,聯合南下,行圍魏救趙之舉。
“以某拙見。”
顧鈺燁一揮手,一一點向堪輿圈上的幾大政權:“若欲滅夏,必得考慮遼人、金人,遏制其出兵之勢。”
“否則,陣線拉大,未必就是好事。”
其余幾人,皆是一副認可的模樣。
就連江昭,也頗為認可,點了點頭。
就目前來說,大周的軍事實力,以及國力,都是獨一檔的水平。
但,這并不意味著大周就沒有輸的可能性。
一旦陣線拉長,對于遼、金、夏來說,都僅需維持三分之一左右的陣線即可。
而大周,卻是得維持全部的陣線。
這種程度的消耗,可著實是不小。
一旦被拖得太久,大國也可能被小國給拖死的。
而且,這種狀況發生的概率還不低。
憶昔高宗年間,太平日久,糧草豐足。
然而,愣是被小小的西夏給拖得半死,導致國中積貧積弱,唯有歲賑求和。
開元盛世,兵強馬壯。
但,結果一樣是被小小的吐蕃給拖死了,導致產生了災史之亂。
前秦壽堅,統一北方,擁兵百萬,欲一舉滅了東晉。
結果,一樣是被拖得反殺了。
大國被拖死,其核心原理,也不復雜:
就重在“消耗”二字。
大國人多,兵強馬壯。
但同樣,消耗也大。
百姓多,內部消耗就大。
兵卒多,邊疆消耗就大。
馬匹多,糧草消耗就大。
陣線拉長,短期的拖,對于大國來說是優勢。
大國糧草豐足,小國未必拖得起。
可,一旦拖得太久,優劣之勢又反了過來。
因此,出于謹慎考量,自是有必要設法讓遼、金不插手與此中之事。
亦或者,來不及插手其中之事。
“仲懷可有良策”江昭沉吟著,問道。
“陽謀,以威逼之,以利誘之。
“莫以為,或可與女真人簽訂友好盟約。”
顧廷坤早有打算,娓娓道:
“一邊,讓水軍以打撈魚蝦的名義,行至渤海,以作威懾。”
“一邊,遣出使者,勸說大金皇帝與遼人開戰,大周水軍可相助于他。”
“如此,便使遼人無暇顧及西夏。”
“勸說途中,或可許諾于大金皇帝——渤海地處僻遠,大周對此無意拓土,就算是遼、夏真的覆滅,也可讓其自治一方,兩國互不干涉,并簽訂友好盟約。”
“此外,再讓人勸說一干重臣,送金錢、送寶物,讓其反對南下,干擾君主判斷。”
“如此,自可解憂。”
“嗯——”
“有意思。”
江昭沉吟著,點了點頭。
這一招,不出意外的話,還是會很有效的。
畢竟,女真政權也就建立了三年左右。
初生的政權,脆弱不堪,若是有退路,自然是不會得罪大周政權的。
更理論,還有“簽訂盟約”這一點。
大周要簽訂友好盟約,女真人敢不簽嗎 不簽,渤海水軍馬上就干你!
簽了,你敢立刻反悔,與遼、夏站在同一陣線,攻打大周嗎 一旦打了,這可就是主動撕毀盟約。
但凡有關于西夏的戰事一過,大周就絕對會以主力軍打你。
你幫了西夏,但西夏正借著境,反過來可幫不了你。
遼、金有世仇,可聯合南下,但絕不會互幫互助。
自然,遼國也不會幫金國。
這一來,大金和中原,一對一,誰贏 結果顯而易見。
全國,表面上是國,但實際上就是強大一點的部落聯盟而已。
也因此,但凡全國掌權人不傻,就難有討好大周這一條路。
其余的一些受到隔離的重臣,也會予以勸諫。
一旦遼、金二國打了起來,對于西夏的遭遇,遼人自是有心無力,唯有觀望。
大殿之上,其余幾人,也都眼前一亮。
不時有人望向顧廷燁,暗自一“嘖”。
這老小子,表面上挺老實,實際上還挺奸猾的嘛!
“仲懷之言,頗為在理。”
江昭肯定道:“大局上,就依仲懷之言吧。”
單就這一句話,倘若遼、金真的被搞得無心插手戰事,顧廷燁便是大功一件,保二爭一。
當然,反過來,要是沒成,這也是一點減分項。
“諾。”
顧廷燁心頭一喜,恭謹一禮。
旋即,三步兩步,扶手入座。
“仲懷說了大局上的事情,王某就說一說具體的布局吧。”
王韶邁步走出,呵呵一笑。
儼然,這一位也是胸有成竹的。
“以某拙見,兵貴神速。”
一句話,定下了基本調子。
王韶笑容一斂,指了指堪奧圖,嚴肅道:“西夏地方,自東以西,合兩千里;自南以北,亦有千里。國土疆域,合兩萬里左右。”
“就算是幾次拓土,也仍還有萬里山河。”
“若是正常的打進去,單是攻城拔寨,恐怕就得半年以上,實在是太過麻煩。”
“為此,末將卻是有些許不成體統的計策——”王韶遲疑著,向上望過去。
“子純,無可不言。”江昭一伸手,示意繼續說。
“斬首與行軍兼備!”
王韶沉聲道:“常規的拓土,乃是攻城拔寨,一點一點打過去。”
“可這一次,卻是有李清、景珣二人作內應。”
“以末將拙見,或可從軍中挑出一萬精兵,長驅直入,直搗皇城。”
“此外,更可讓李清、景珣二人配合,悄然打開城門,試著讓一些敗死之士,直入皇宮,斬殺國主。”
說到關鍵之處,王韶面有激動,臉色通紅:“如此一來,里應外合,直接打下皇城。”
“賊首即死,一切自可無憂。”
“倘若實施順利,不出三五十日,便可輕松滅了西夏,取其政權。”
“倘若行不通,再行攻城拔寨,一切如常即可。”
“這——”
話音未落,其余幾人,皆是為之一震。
你還真別說。
這套法子,葬歸葬,但還真挺有意思。
倘若這是黃口小兒說的話,其余人定是嗤之一笑,持藐視態度。
可,這是王韶說的話。
這么一聽,竟是有種大道至簡的感覺。
天國很難。
但是,斬殺了西夏國主,不就不難了嗎?
一路攻城拔寨,為的是什么?
不就是攻打皇城,滅其政權嘛!
既如此,何不長驅直入,直接攻打皇城?
大道至簡,莫過如此。
“嘶——”
江昭吸了口冷氣,不禁挑了挑眉。
閃電戰?!
“妙,妙!”
江昭撫掌,點頭道:“就這么辦!”
“諾。”
《知否:我,小閣老,攝政天下》花雪飄飄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