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號艦長的聲音蓋過所有警報聲。
“全火力！飽和打擊！通訊官，記錄所有武器打擊后的數據，最高優先級！開放所有通訊頻段，把我們看到的一切，記錄到的一切，全部發回艦隊國際、發給總司令、發給每一艘能接收到的戰艦！”
“我已經在這么做了！”通訊官大吼道。
數據流如的雪崩，被壓縮、加密、然后通過一切可能的手段，向著后方，向著那片尚不知情的艦隊國際主力方向，傾瀉而去！
下達完命令之后，深空號艦長對戰艦說：“深空號，把所有的救生船下放出去，一會戰艦炸了能活多少就看運氣了。”
［艦載ai：能不能想辦法救一下我］
“救不了，我們沒招了，企業號都炸了，你和發動機里蘑菇們自己想辦法吧。”
與此同時，各個武器部門的打擊反饋也來了 “伽馬激光射線炮被證實無效！”
“高能粒子束武器被證實無效！”
“定向輻射微波武器被證實無效！”
“宏觀動能武器被證實無效！”
“星際核魚雷被證實無效！”
副艦長慘笑：“白矮星物質也得轟出一個坑了，這只能說明目標是中子星物質的制造的，不是說探測器只有十噸嗎？三體人欺騙了我們。”
發動機艙管理員高呼：“蘑菇們主動跳出了發動機船艙了，但太空溫度太低了，它們活不了多久！”
通訊官喊道：“關鍵信息已回傳：‘水滴’探測器疑似為絕對光滑表面！可以反射所有的能量武器，但電磁動能炮彈但可以顯著降低對方的飛行速度！這說明目標仍需遵守動量守恒定律！以上信息已對艦隊國際進行全域廣播！”
大屏幕上，一行字跡忽然顯示。
［艦載ai：深空號進入鐵幕狀態！］
艦長搖頭：“鐵幕恐怕也沒用，我們與目標的相對速度恐怕已經超過了10光速，而且對方能免疫伽馬射線和粒子束，硬度顯然超過我們。”
［艦載ai：深空號進入納米防護狀態！］
“鐵幕擋不住，納米護板就能擋住了”
［艦載ai：深空號進入前進四過載狀態！］
“跑不掉的，你就是再加速，也加速不到8％光速。”
［艦載ai：我就會這兩招啊，那咋整。］
艦長訓斥道：“你別折騰了，老老實實的給艦隊國際實時回傳消息，如果人類有幸打贏這幾個探測器，會給你立個雕塑紀念碑的。”
艦載ai在公屏上打出最后一行字。
［我盡責任，以人工智能的名義。］
觀察員緊盯著那條在霧傘中蔓延的折線高喊道：“各單位注意，目標速度極快，并開始進行無規律折線飛行，它正在躲避電磁動能炮彈轟擊，顯然這東西不想和我們糾纏時間了！”
“關于‘水滴’探測器的軌跡初步計算結果已經出來了，這東西的在進行折線拐彎時的瞬時加速度在8000G以上！”
“天，8000G，怪不得磁瓶捆不住。”
“關于水滴加速度的消息已經上傳給艦隊國際了。”
“亞洲艦隊傳來了跨頻道通訊！他們說：已收到‘水滴’探測器相關數據，太陽系艦隊主力正在疏散中，感謝你們的貢獻，以上。”
通訊官看見亞洲艦隊的回信之后，拍案大笑：“好極了……死而無憾了。”
“全火力！飽和打擊！不要吝嗇彈藥！打出去總比殉爆在艦里強！”艦長的吼聲不斷回蕩。
即使在最后的時刻，深空號也沒有放棄反擊。
深空號戰艦如同被激怒的刺猬，將全身的尖刺瘋狂地射向敵人，然而，所有的攻擊在那絕對光滑、絕對堅硬的鏡面尾部前，都化為了徒勞無功的絢爛煙花。
隨著“水滴”的接近，超強的電磁壓制覆蓋了整個深空號，艦隊國際立刻失去了深空號的所有‘視野’。
但在此之前，艦隊國際已經收到了“深空”號回傳的所有訊息。包括不限于高精度光學傳感器全程錄像，包括水滴銳角折線機動、反射激光等。以及速度變化曲線、加速度估算。其中對于動能撞擊效果進行了額外標注，強調了對方無堅不摧但仍受動量守恒定律的限制。
“三百萬公里！”
“兩百萬公里！”
“一百萬公里！”
死亡逼近，船艙內的太空軍官兵反而冷靜了下來。
“如果反物質炮量產就好了。”武器官看著越來越近的目標苦笑。
“恐龍們說不定有辦法，但恐龍已經殘廢了。”
“人類戰艦對大環是壓倒性優勢，水滴探測器對人類戰艦是壓倒性優勢，一物降一物啊。”
“太陽系艦隊很危險，絕大多數戰艦想要加速到8％光速都需要很長的時間……除非現在就開始四面八方跑。”
“它來了。”
就在這最后的短暫交流，水滴來到了一萬公里的紅線。
在宇宙戰爭的尺度上，這幾乎是貼臉了。
深空號艦長閉上了眼睛，他已經做了能做的一切。
下一刻！
一束來自天外的的審判之光，如同宇宙雷霆般，毫無征兆從水滴正后方襲來，精準地貫穿了“水滴”一直小心翼翼保護著的、那帶有細微破損的頭部。
這道攻擊出現的時機，精準、狠辣、刁鉆到了極致！
它恰好處于水滴的全部感知和計算資源都傾注在前方那艘拼死抵抗的古代戰艦，并且剛剛完成一次極限銳角轉向、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那個微不足道、轉瞬即逝的物理間隙！
是“自然選擇”號！
是章北海！
跨越6000萬公里的回馬槍！
“自然選擇”號利用化學推進器帶來的速度優勢，遠離太陽系的同時一直冷靜地觀察著，計算著。
混戰之中，那無數電磁波的激蕩反射之地，“自然選擇”號捕捉到了那一抹雷達反射中的‘異常缺漏’，結合水滴一直使用尾部面敵的情況，他得出了一個關鍵的推測。
頭部可攻！
雖然只是推測，但也值得“自然選擇”號去進行一次大膽的嘗試了。
由于“水滴”一直在進行折線機動，因此自然選擇號根本沒有一擊必中的把握，只能提前將炮口對準“深空”號的方向，然后抓住了對方喜歡撞擊核聚變發動機的特點，計算了對方的速度和預計撞擊時間，在數分鐘的延遲下，預設性的開出來這一炮。
伽馬激光射線炮轟擊結束之后，章北海沒有任何留戀，立刻敦促全艦繼續前行，甚至沒有去觀察此炮彈打擊結果。
一如他在兩個世紀前打出的幾槍！
“滋——！”
沒有爆炸。
那束凝聚了“自然選擇”號主炮全力一擊的超高能量伽馬射線激光精準無比地幾乎是零距離地從丁儀拼死砸出的那個指甲蓋大小的破損處貫穿而入！
“水滴”外殼內部，那精密到原子級的力場發生器和控制系統在這股狂暴能量的瞬間沖擊和能量溢散下，驟然過載、崩潰、瓦解！
這顆不可一世、接連摧毀了五艘恒星級戰艦、并且在其他時間線最終摧毀了2015艘恒星級戰艦的水滴，最終提前毀滅于“自然選擇”之手。
水滴表面的絕對光滑閃爍了最后一下，隨即永久地黯淡下去。
內部的強相互作用力發生器毀滅后，整個水滴的外殼瞬間崩碎，它依靠慣性繼續向前滑行了一段微不足道的距離，然后一頭撞碎在了深空號那開啟了鐵幕防護的側舷裝甲上。
水滴被摧毀了！
人類憑借自己的力量，在末日之戰的盛大開幕式中，摧毀了三體世界的首個強相互作用力探測器！
與某個正在試圖逃脫光珀追捕的元嬰期修士無關，普通面壁者、普通科學家與普通軍人的絕妙配合，共同完成了達成這場弒神盛宴！
一切發生的太快了。
“深空”號內，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所有人都怔怔地看著屏幕上那顆撞碎后的水滴殘骸大腦一片空白。
“自然選擇”號救了我們。
深空號的艦長看向那顆微弱星辰逃離的方向。
“那……還追嗎”有個腦子不好使的副艦長問道。
老艦長把這位副手一腳踹的遠遠的，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瞬間涌上心頭。
不知道誰喊了一句：“把那些臨陣脫逃的噗嘰們抓回來，告訴這群蘑菇，它們將受到太陽系軍事法庭的嚴懲！”
深空號艦長嘆了口氣，下達了命令：“立刻收集‘水滴’殘骸，返航！”
“我們真的要返航嗎？”一名公元時期的古代太空軍忽然開口。
深空號艦長一愣。
那名古代軍人指向木星。
只見，更大的絕望，正以光速從木星方向襲來。
來自艦隊國際臨時指揮部的最高緊急通告，伴隨著無數混亂、絕望的求救和爆炸信號，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涌入了他們的通訊頻道。
“……警報！警報！不是一顆！重復，攻擊者不止一顆水滴！總共……五顆！至少五顆水滴正在同時攻擊主力艦隊！”“……木星軌道……完了……全完了……”“……逃亡！總司令下令！所有幸存恒星級戰艦，立刻各自逃亡！前進四！快走啊！”“……歐洲第四艦隊崩潰！”“……美洲第七艦隊請求支……”“……我們被包圍了！它們有預謀……”“外圍還有四顆水滴在狩獵，大量追擊艦隊被摧毀了！”
信息嘈雜而破碎，一個令人絕望的黑暗圖景徐徐展開。
木星軌道上，至少有一百團火光正在誕生，與此同時，至少有千艘恒星級戰艦進入到了［前進四］狀態。
一艘、十艘、百艘、千艘……
最終，超過四千艘幸存的恒星級戰艦，同時將它們的聚變發動機功率推至了極限——“前進四”狀態！
四千個如同微型恒星般熾烈的光明，在冰冷的宇宙真空中轟然爆發！它們的光芒是如此耀眼，以至于遠在數光年之外都能隱約觀測到，這光芒組成了一片連綿的光海！那是人類太陽系艦隊的光海！那是蘊含著人類全部力量的光海！亦或者，那是一片絕望的金色光海！
代表戰艦殉爆的巨大核爆炸一片接一片、毫無間歇地涌現、擴大、然后黯淡下去。每一次核殉爆都意味著成千上萬名同胞的瞬間消亡，意味著數百只發光噗嘰的黯然熄滅，意味著一艘人類智慧與工業結晶的徹底毀滅。
而這，只是落后的三體第一艦隊中濺出的十滴水。
在這片毀滅的狂潮中，可以隱約看到一些更小、更靈活的光點，那些是行星級的戰艦，正如同撲火的飛蛾，義無反顧地沖向那些制造死亡的水滴，他們用自身的質量和武器，甚至直接用艦體去沖撞，試圖稍稍阻礙死神收割的腳步，為更多的恒星級戰艦爭取加速的時間。
它們的犧牲相比恒星級戰艦的殉爆顯得微不足道，卻又如此密集，為這場艦隊葬禮點燃了無數細小燭火。
星海之中，太陽系艦隊的落日壯麗凄美。
柯伊伯粉塵帶與奧爾特云的交界處，一顆宛如‘滿月’的的‘戰艦’直接跨越數光年，憑空躍遷至此地。
“小清，這就是你的家”
“好多美麗碳基生物呀……”
“等會，怎么打起來了”
“等會，光珀怎么在這”
“等會，上帝前輩的船隊”
“等會，詩，你怎么也來了”
“我來找我的小環。”
詩遙遙一指，只見那龐大的吞食大環，如今正飄浮在太陽系小行星帶中，靜謐且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