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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嘴都笑歪了

  林思成又來這一招?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王齊志用力的抿著嘴,但嘴角仍舊勾起,露出幾絲無法的仰制的笑意。

  所謂敲山震虎,投石問路,王齊志就是第一個中招的。

  比如林思成第一次進他實驗室,秀的那一套“鐵質文物穿透成像”技術。

  又比如修復景泰藍狗盆的六點六燒。

  又比如他娓娓道來,對“鐵質文物保護技術”的理解與看法。

  所以,王齊志如何能放任這樣的人才,眼睜睜的從自己的眼前溜走?

  這招他中的心甘情原!

  現在也一樣:你們研究方向是怎么確定的,重點是哪些,難點是如何突破的,以及根據哪些實驗方法和檢測數據做的技術溯原和理論推導,我全給你講的清清楚楚。

  甚至,再給你加兩條:失傳技術。看,價值與立意是不是更高?

  原因很簡單:嚴格來說,他們倆是來偷師的,不拿出點真本事,憑什么讓人家把辛苦了幾年、十幾年的技術和研究成果教給你?

  除非快刀斬亂麻,讓他們覺得他們的現在的成果其實并不是很超前,也不算多機秘。同時讓他們認為眼前的這對師生,有足夠的資格和他們合作,乃至共享。

  比如現在:

  兩鬢斑白的老人緊緊的握著林思成的手,雙眼泛光,透著驚詫、愕然,以及濃濃的欣賞,和一絲懷疑。

  前后整整九年,十數位研究員的心血,不可能被人隨隨便便的看兩眼,就干凈利落的破解。所以,眼前這兩位肯定下功夫研究過,研究的時間絕對不短。

  但要說研究水平要超過他們,姚漢松怎么想,都覺得不大可能。

  狐疑著,他握住林思成的手搖了搖:“貴姓!”

  “免貴姓林!”

  姓林?

  姚漢松努力的想了想:唐代金銀工藝研究領域,好像沒有姓林的?

  至少陜西沒有,河南也沒有。

  但在他看來,跑出這兩個省,其它地方的全是二流。

  他又搖了搖:“你老師呢,貴姓!”

  “姓王!”林思成又笑了笑,指了指王齊志,“就是王教授!”

  不可能!

  三個字涌到了嘴邊,又被姚漢松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但既便不好當面說,他也堅定的認為:不可能。

  雖然同屬金屬類,但研究銅的和研究金銀的有本質的區別。前者的研究重點為文物保護,比如商周時的青銅器,后者研究重點為工藝復原。

  王齊志頂多也就是研究錯金銀銅器時,附帶的研究一下。反正絕不可能把唐代的金銀工藝研究的這么透,這么高,甚至要高過陜博。

  再想想剛才:學生說“記”,老師就拿起本子記?

  再看看現在:老師抱個本子和筆站在旁邊,學生反倒一馬當先?

  正驚的一愣一愣,林思成又笑了笑:

  “姚教授,不瞞你,我們這其實是班門弄斧:就剛才說的那些,全是老師和我根據文獻資料,和已發布的論文期刊中推導出來的。

  重點依據來源就兩種:省文物局的《陜西文物年鑒》,和館里的《陜西歷史博物館論叢》,特別是后者,給我們提供了極為扎實而詳實的數據和理論基礎……所以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我們算是偷師……”

  姚漢松又搖頭:還是不可能。

確實,自98年著手開始研究,應上級部門指示,館里每階段都會公示進程與成果,同步發表論文,透露部分數據  同步向上級部門匯報,上級定期驗收成果,同步刊登。

  但說實話,如果只靠公開的論文數據就能推導出核心技術,中國早趕英超美了,還要科學家和實驗機構干什么?

  正狐疑著,林思成拉開包,取出了一樣東西:“當然,也離不開反復實驗。但因為缺乏實物,老師就只能找一些具有代表性工藝的民間手工藝品……”

  姚漢松起初還想:那也不可能。

  除非民間手工藝品,能將工藝細節體現到與國寶近乎于相同的程度。

  不然所謂的根據實驗推導數據,就跟笑話一樣……

  但隨即,他雙眼一突,整個人徹底愣住:一樽獸首瑪瑙杯擺在他面前,燦燦生光,栩栩如生。

  這當然不是館里的那一樽,那樽早被國博借走了,這只肯定是仿品。

  但為什么能仿得一模一樣?

  同樣的巧色工藝,同樣的異形掏膛,同樣的多層級減地浮雕技法。

  乃至于獸嘴的胡子和斑點,也就是羊嘴塞上的金珠,同樣用的是“綴珠焊接”的工藝?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館里都還沒研究出個所以然,東西就被借走了,民間既沒有樣本,更沒有技術,這一樽是如何復制出來的?

  且復制的這么像?

  姚漢松把瑪瑙杯捧在手里,反反復復,復復反反。

  陳芬(組長)站在一旁,兩只眼睛像是釘在了上面?

  突然,姚漢松想到了什么,脫口而出:“何錦堂?”

  陳芬恍然大悟:“就是何錦堂!”

  兩人對視了一眼,姚漢松猛的回過頭:“從哪買的?”

  林思成不疾不徐:“京城的一位老師,他愛人在恭王府工作!”

  “何錦堂去京城了?”

  姚漢松嘀咕了一句,隨后,他又狐疑的看了看王齊志和林思成。

  既便標本的工藝細節與實物很是相似,他還是覺得不大可能。

  原因很簡單:他能看出來,王齊志只是七竅通了六竅,壓根一竅不通。這小孩所謂的“和老師一起研究推導”,自然不存在。

  懂的只有他。

  但問題是,研究推導需要時間。

  那他是從幾歲開始研究的:十八,十七,更或是十五六?

  但沒必要深究,姚漢松反倒覺得挺欣慰:這小孩能靠館里的學術期刊復原出技術,靠疏淺到粗糙的一些數據,能就反推出他們辛苦八九年才研究出的成果,說明館里的研究方向正確到不能再正確。

  且能一針正血,直指要害,甚至能推陳出新,更上一層,這說明什么?

  人才!

  所謂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而且是靠自學?

  人才中的人才!

  姚漢松放下瑪瑙杯,瞇著眼睛,臉上滿是慈祥的笑容:“多大了!”

  林思成把生日提前了兩個月:“二十一!”

  “嘖,真年輕!”姚漢松感嘆了一聲,“在讀王教授的研究生?”

  “是的姚教授!”

  兩人一問一答,王齊志咂吧著嘴:這語氣,這笑容,怎么那么熟悉?

  哦對,公安局的那兩位領導……

  但無所謂:師生倆現在越綁越緊,王齊志一點兒都不擔心。

  可能意識到,在王齊志面前這樣不太合適,姚漢陽只是淺淺的問了幾句。

  林思成又問了問何錦堂。

  “他是我們的老前輩,也是老領導:沒退休之前,是實驗中心的副主任,具體負責唐代金銀工藝的研究工作……”

  姚漢松一臉唏噓:“大概九七年,何錦堂提出:對獸首瑪瑙杯、鴛鴦蓮紋碗開展重點研究。主要方向為唐代炸珠工藝、金珠焊、金汞焊、無痕焊等焊接技術的研究復原。

  但領導認為歷代文獻佚失殆盡,口傳心授的民間傳承近乎斷代,技術支撐近乎于空白……包括上級部門也指示:步子不要邁太大,要循序漸進,穩打穩扎。

  所以到九八年,館里對執金壺、葡萄紋杯立項,并確定研究方向:既唐代錘揲、鏨刻,及流鋬一體化的力學原理……而立項的當月,何錦堂提出辭職,半年后提前退休……”

  姚漢松娓娓道來,師生倆靜靜的聽。

  漸漸的,王齊志的嘴角又勾了起來:今天能不能從陜博騙到核心技術資料不好說,但林思成未費吹灰之力,就把仿制瑪瑙杯的那位的身份查了個清清楚楚。

  那像他,又是打電話,又是托關系,兩天過去了,還沒任何眉目。

  還欠了好大人情……

  林思成卻低著頭:口傳心授的民間傳承近乎斷代……那豈不是說,還沒完全斷代?

  他又抬起頭來:“姚教授,你的意思是:唐代炸珠和金焊技術,還有傳承?”

  “有,但不多!”姚漢松點點頭,“何錦堂就是,他祖父、父親都是清代內務府金玉作(專門制作金銀器)的工匠……上世紀五十年代,省里成立文物修復小組,他與他父親成為鑫銀器修復師傅……之后,又調入省博……”

  林思成雙眼發光:就說失傳幾百年的工藝,怎么可能突然冒出來,原來真的有傳人?

  但內務府金玉作……林思并不記得發掘內務府遺址時,有過相關的文獻出土?

  不過現在沒必要深究這個,重點是核心技術和資料,以及已失傳的工藝技術。

  林思成當然會,但問題是:如何讓別人以為,他這些技術是通過學習和鉆研學來的,而非突如其來,沒有任何來源,突然就會的?

  不然他會的再多,懂的再多,也不敢用……

  暗暗轉念,林思成徐徐吐了一口氣:“姚教授,能不能冒昧請教幾個問題?”

  “這有什么冒昧的?”姚漢松笑的更慈祥了,“盡管問……”

  “謝謝姚教授……”

  而后,一老一小,一問一答,如旁若無物。

  漸漸的,姚漢松的眼睛越來越亮,陳芬的眼睛越睜越大。

  王齊成聽的半懂不聽,其他人更是如同聽天書。

  最后,覺得差不多了,林思成停下話頭。姚漢松和陳芬盯著林思成,眼神復雜莫明。

  也就問的夠雜,夠多,且一針見血,直指要害。不然他們還以為,林思成是何錦堂的徒弟。

  不,懂的比何錦堂更多,更廣。所謂敝帚自珍,若非如此,上級也不會看到何錦堂的提議就直接否決。

  許久,姚漢松嘆了一口氣:“你涉獵的方面很多,理解的也足夠深刻,但我肯定一時講不完,講太多你也記不住……

  這樣,需要什么資料,你列個目錄,我讓小陳給你找一找……你隨時來看,有什么不懂的,你隨時問,問我和小陳都行。”

  稍一頓,他又強調了一下:“但不要外傳!”

  林思成重重點頭:“姚教授你放心!”

  一旁,王齊志嘴都快笑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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