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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錯版日報?

  笙歌鼎沸,人山人海。

  人流如潮水,熙攘,吵鬧,擁擠且嘈亂。

  卻又透著濃濃的煙火氣。

  葉安寧跟著林思成,目光新奇而又向往。小胖子手插進林思成的褲兜,緊緊抓著兜底的布,兩顆眼珠嘟碌嘟碌,嘟碌嘟碌。

  燈籠透出光暈,八仙桌支起剪紙攤,老藝人指間銀剪翻飛。

  碎紙屑雪花般飄落下來,粉嘟嘟的小女孩翹起虎頭鞋,紅芒灑滿了鞋尖。

  老人剪刀一頓,剪尖輕輕一點,八寸見方的百鳥朝鳳突然活了過來,金粉點綴的喜鵲活靈活現。

  小女孩接在手里,眉開眼笑。

  旁邊是糖畫攤,糖稀在鍋里咕嘟冒泡,焦糖味混合著花香,纏著蒙蒙的霧氣鉆進人群。

  老藝人袖口沾著糖漬,枯瘦的手指捏著竹簽在案板上輕點,火苗舔舐著銅勺,傾出琥珀色的糖絲。

  手腕忽地一抖,糖絲甩出長長的弧光,竹簽一繞,祥紋瞬間成形。多余的糖漿一滴滴的滴落下來,漸漸攤開。稍稍一凝,竹刀輕輕切過,糖片蜷成鯉魚擺尾。

  小胖子瞪著眼睛,嘴唇不住的舔,然后回過頭,看著葉安寧。

  葉安寧抿著嘴笑:“看我干什么,我沒帶錢包!”

  王有堅斜著眼睛:“那你還不讓我帶?”

  “帶什么帶?這么多人還這么亂,被人偷了你都不知道?”葉安寧笑出了聲:“但你怕什么?你師哥肯定帶了!”

  不帶也好,確實人太多,但林思成懷疑葉安寧是故意的。

  就出門的時候,包明明在衣服上面,她拿了外套,又把包掛了回去。

  也沒多想,林思成拿出錢包:“一只鼠,一只牛,攤小一點!”

  “好嘞!”

  老人應了一聲,銅勺一揚,糖絲扯成了金線。

  幾分鐘后,姐弟倆一人舔著一根糖畫,但沒走幾步,葉安寧又不動了。

  用了至少十多年的壓床,通體泛著油光,老師傅用力一摁,隨著“咯咯吱吱”的聲音,細長的蕎面緩緩擠下。

  湯鍋里熱氣蒸騰,笈桿織成的笊籬一搭,羊肉臊子往上一澆,鮮香撲鼻。

  葉安寧不停的吞口水,王有堅不吃,林思成只要了一小碗。

  繼續往前,甑糕、鏡糕、油糕,面皮、涼粉、火燒……每見一個攤,葉安寧就邁不動腿,也不管好不好吃,反正肯定要嘗一點。

  小胖子截然相反,不怎么愛吃,但每看到什么稀奇玩意,都想買一件。

  波浪鼓、鐵環、泥泥狗、肚兜猴……不大一會的功夫,就裝了半手提袋。

  又往前走,三弦驟響。秦腔老生甩著白髯亮相,沙啞的吼聲震得羊肉泡饃的湯碗微顫。

  葉安寧怔了怔,邊吃邊看。

  另一邊,健壯的漢子用力一拋,朱紅的中幡拋向半空。幡傘迎風展開,銅鈴叮叮咚咚。

  壯漢連翻幾個跟頭,等起身,幡也落了下來。

  但許是風太大,三丈高的大幡被吹偏不少。頓然,漢子一臉驚慌,忽的往前,忽的退后,找著落點。

  幡旗擦面而過,將要落地,突地伸出一只腳,在桿尾用力一踢。

  中幡往上一竄,穩穩的落在了漢子的腦門上。

  好一陣彩。

  小胖子一動不動,兩眼冒光。

  林思成哭笑不得。

  你以為他是想耍幡?

  他是想當那根幡……

  又往前,傳來“叮叮咚咚”的脆響。白發蒼蒼的老婆婆拿著鏨子,在銀鐲上刻下四個字:長樂未央。

  葉安寧又不走了,只是盯著鐲子。

  小胖子也不走了,眼睛眨巴眨巴。

  他當然不買,他就是好奇:怪不得葉安寧不帶錢,原來是在這里等著呢?

  不知道師哥能不能想的到?

  當然,林思成又不傻?

  但依舊如買油糕,買泡饃,買火燒,林思成付錢的姿勢格外的自然。

  量過尺寸刻了一只,葉安寧戴上,搖著潔白的手腕,亮銀色的連環鐲“叮咚叮咚”。

  眼睛笑成了兩道縫:“林思成,好不好看?”

  林思成點頭:“好看!”

  小胖子也點頭,剛要說什么,腦袋上挨了一下。

  都不用猜,葉安寧就知道他想說什么,笑容中藏著幾絲威脅:“王有堅,我沒問你!”

  王有堅怒目而視:葉安寧,活該你光棍。

  葉安寧冷笑:你懂個什么?

  你只要閉嘴,乖乖的跟著,就是最好的托……

  繼續往前,過了中殿,耳中驟然一靜。

  偌大的一座院落,廂門大開。

  廂房和廊檐下坐滿了人,每人至少抱著一樣物件。或大或小,方圓或圓,或是用箱,或是用布。

  院子里撐著太陽傘,十多位專家一字排開,老爺子在靠近廊檐的位置。

  這兒算是最好,早上能曬到太陽,中午能遮住陰涼。

  再細瞅,郝鈞和關興民竟然也在,以及那位丁會長,一并坐在專家席。

  小孩不要錢,林思成買了兩張加急票。

  普通鑒定票五十,就只能坐在廂房里等。中等票一百,也得等,但可以坐在廊檐下看。

  加急兩百,進去后就能鑒,還能挑專家,鑒完后還能看。

  但人依舊很多,幾乎座無虛席。

  葉安寧一臉好奇:“還得買票?”

  林思成點點頭:“原本是不買的,但第一天人太多,就前天,游客打了好幾架,攤子都給掀了,有兩個甚至住了院。所以只能買票,以減少人流量。”

  葉安寧才發現,廊檐下站滿了保安,還有幾位警察。

  進去后,三人順著廊檐外的臺階往里走,剛走到一半,傳來“嗨嗨嗨”的幾聲。

  “嗨嗨……你往哪走?林思成,就說你呢……”

  郝鈞站起來,大聲的喊。看到葉安寧,眼神頓了一下,又使勁招手,“來來來,先到我這來!”

  林思成笑了笑,走了過去:“師兄,我就一張票!”

  “我真服了,你買什么票?你先來……”

  說著,他又給身側的助理說了一句,助理起身離開。

  關興民和郝鈞挨一塊,都見過,葉安寧帶著王有堅,挨個打招呼。

  林思成又開了句玩笑:“關主任,局里案子那么忙,你還有時間搞支援?”

  “早就定好的,沒辦法,再忙也要來!”

  就簡單說了幾句,郝鈞的助手跑回來,手里拿著兩張嘉賓證。

  已經買了票,林思成沒準備要,郝鈞硬塞給他:“沒事,到你爺那肯定得多坐一會!”

  林思成瞪了他一眼,郝鈞“呵呵呵”的笑。

  就坐了幾分鐘,林思成和葉安寧起身。

  看著兩人的背影,郝鈞若有所思:“老關,你覺得怎么樣?”

  “不好說!”關興民沉吟了一下,“但那姑娘,臉上有正氣!”

  郝鈞“呵”的一聲:“你干脆改算卦算了,干什么警察?”

  “你懂個屁!”

  兩人嘀咕著,林思成和葉安寧到了廊檐下。

  就數林長青這兒人最多,普通號排到了五十開外,專門有兩個保安在維持稚序。

  保安把他們帶過來,林長青正在看東西,兩人沒說話,靜靜的站著。

  差不多三分鐘,藏友起身,林長青抬起頭。剛要說聲“坐”,下意識的一怔愣。

  臉上露出笑,林長青把臺簽翻了過來:暫停。

  “爺爺,這是葉表姐,我老師外甥,這是有堅,我老師小孩……老師和師娘出差了,我們出來逛逛!”

  姐弟倆齊聲:“爺爺好!”

  “好……好!”林長青笑著,“坐!”

  林思成搖頭,把票放桌上:“不坐了,爺爺你先忙,我們到后殿看一下!”

  “也好,那你們先逛!”

  老爺子點點頭,站了起來。

  葉安寧和王有堅禮貌的告辭。

  前后不過三五句,甚至比在郝鈞和關興民那的時間還要短。

  又柔柔的笑了笑,葉安寧抿著嘴唇,跟在林思成的身后。

  手腕上的銀鐲子轉個不停。

  看著兩人的背影,林長青眼底泛光。稍一頓,他擺擺手:“不鑒了,下班!”

  助手連忙收撿東西。

  很安靜,誰也不說話,靜靜的看著展品。

  兩只銀環不時的撞在一起,格外的清脆。

  王有堅撲棱著眼睛,左邊瞅瞅,右邊再瞅瞅。

  林思成揉了揉他的腦袋:“晚上想吃什么?”

  小胖子瞄瞄葉安寧:“師哥,我說了不算!”

  葉安寧瞪了他一眼。

  林思成又笑:“放心,今天你肯定說了算,先逛逛吧,攤挺多,逛完了就去!”

  葉安寧才發現,他們已經轉完了后殿的展廳。

  好幾座展廳,茶器挺多,其它的文物也不少,但具體看了些什么,她沒任何印象。

  再往前看,果然,好多攤位。

  這兒是東岳廟的后半段,挨著城墻根,一墻之隔就是環城公園。

  地方極大,如今全被圈了起來,畫成方格,還支了方凳和遮陽傘。

  游客很多,攤也不少。有的東西多,大致百八十件,有的眼前只擺一兩件。但無一例外,像這種的,全都擺著主辦方新頒發的鑒定證書。

  大致轉了轉,林思成竟看到了老面孔。

  就那個賣舊書的攤,就是他當初買了《炎黃春秋》的那位老板。就是從他攤上買了那本內參,才和王齊志認識的。

  一看到這位,林思成就知道,那些東西特多的攤位,全是市文物中心(主辦方)為了吸引游客,從小東門請過來的。

  就挺有緣。

  林思成直接走了過去。

  相隔月余,老板早把他給忘了。看男帥女靚,穿的也光鮮,連忙招呼:“兩位想看點什么?”

  “隨便看看!”

  林思成坐了下來。

  看全是報紙,雜志,而且全是建國后的東西,葉安寧就沒坐,站在旁邊。

  “舅舅挺喜歡這些東西的!”

  “是嗎?”

  林思成笑了笑。

  怪不得當時只是一眼,王教授就認出了那本內參?

  暗暗轉念,他信手的翻。

  別說,比上次要好許多,至少東西老多了。

  但有收藏價值的不多,稀罕的更少。

  大致看了看,林思成準備換個地方。將要起身,他又瞇了瞇一眼。

  地攤正中擺著一個舊信封,比普通的信封要大一點,更像是文件袋。

  里面很厚,裝的應該是報紙。

  再看封面:紙質泛黃,蓋著兩枚黑色郵戳:封口一枚,右下角一枚。中間寫著一行仿毛體的硬筆字:請轉□□阝同志。

  最中間應該是名字,可能泡了水,只剩一個耳朵旁。

  這行字當然沒什么奇怪之處,林思成奇怪的是信封上的那兩枚戳:

  一個大圓套著一個小圓,上面是“BJ”,下面是“十七(支)甲”,中間是年月日:1964…10…17。

  看著普普通通,像是京城哪家郵政所的戳,還是個排第十七的支所。

  但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這個戳所在的所,在故宮里。

  內部稱“中南海郵局”,對外只有代號:“某某一部”、“祈某寺一O部”、“某某某某部隊”。

  對外的落戳一律以“BJ·數字”代稱,其中最核心的一類就是以“BJ·十七”為代號。

  然后根據具體單位不同,再以“甲乙丙丁”區別。而且字越靠前,級別越高。

  如果是“甲”字呢?

  中某辦公廳!

  林思成精神一振:那收信人,也就是信封上模糊不清,名字只剩一個“阝”的會是誰?

  那寄信的人,又會是誰?

  就四個字,又是仿體,收信人的名字也只剩一個耳朵旁。說實話,林思成真認不出來。

  當然,如果是全名,既便認識“BJ·十七支(甲)”的人少之又少,這信封也流落不到地攤上來。

  暗暗狐疑,林思成拆開信封。

  確實是報紙,但并非全版,而是號外。標題很是醒目:我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

  如果沒記錯,這應該是《人民日報》的第二份號外。但因為是贈刊,且面向全國縣級以上的政府機關,所以發行量極大,存世的也就多。

  如果從文玩的角度看,價值并不高。

  除此外,背面頂部用鋼筆寫著四個字:矢志不渝,人定勝天。

  這次成了仿舒體,明顯是另外一個人的筆跡,架構工整,意氣飛揚。

  但可惜,他還是認不出來。

  林思成皺了皺眉頭:那這樣一來,這物件唯一的價值,也就信封上的那兩枚戳?

  好像不止?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感覺哪里不對,好像犯了燈下黑,什么地方被自己給疏忽了?

  但不好一直坐在這,就抱著這張報紙一直看,不然老板再蠢,也會懷疑這東西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而且說實話,光是這兩枚戳就夠了。遇到喜好的藏家,就像王教授這樣的,一枚五萬,保準眉頭他都不帶皺一下的。

  暗暗思忖,林思成揚了揚信封:“老板,這信封多少錢?”

  “那報紙可是號外,五百!”

  林思成頓時就笑:“我是很年輕,但你也不能把我當日本人宰,還一宰就是兩回?再是號外,它也值不了五百……”

  “咦?”

  一聽聲音,老板突然就想了起來:這小伙,在他攤上買過一本雜志。

  當時,他要了三千,最后賣了三十……

  他笑了笑:“早不說?五十!”

  林思成麻溜的掏錢。

  姐弟倆對視了一眼。

  不說東西值不值錢,但林思成這個還價的方式,真就不怎么見。

  付了款,大致掃了一圈,看再沒有什么亮眼的東西,林思成站起了身。

  但并沒有往前逛,而是往回走。

  王有堅一頭霧水:“師哥,現在就去吃飯嗎?”

  他中午的餃子都沒消化完,又被葉安寧塞了一肚子奇奇怪怪,還不怎么好吃的東西,這會都還感覺撐的慌。

  林思成笑了笑:“吃飯還早……找個安靜的地方。”

  葉安寧眼睛一亮:林思成又撿漏了?

  兩大一小,三人走到連接博物館后殿的墻根下,林思成又取出了報紙。

  葉安寧瞄了一眼:“要不要取放大鏡?我去問爺爺要……”

  “安寧姐,暫時不用!”

  林思成搖搖頭,攤開了報紙。

  哪里不對?

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仔仔細細的瞅了兩遍。當再次瞅到標題時,林思成頓然一怔,“哈”的一聲  日期呢?

  就“人民日報”下面,原本應該有具體日期的,現在,卻光禿禿的?

  哈哈……日報日報,沒有日期,叫什么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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