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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跨時代的工藝結合

  晨霧貼著青磚流淌,檐角的鐵馬隨風搖晃。

  “叮當叮當”

  林思成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天才蒙蒙亮。

  伸了個懶腰,他順手拿過手機……咦,關機了?

  找出充電線插上,林思成起床穿衣,也就將將穿好鞋,然后屏幕一亮。

  接著,就像豆子掉進了鐵鍋里,叮咚叮咚,叮咚叮咚,眨眼的功夫,進來了十多條短信。

  林思成愕然,一一點開。

  “林思成,你為什么關機?”

  “蠢死你!”

  然后是一堆的顏文字表情:得瑟、爆頭、不開心、怒吼……

  不是……肖玉珠你有病吧?

  他使勁往下撥拉。

  李貞:我明天沒課,會去工作室。

  林思成想了想,回了一句:辛苦。

  再往下翻,關興民:

  第一條:正有事找你,你關機?

  第二條:楊被抓了!

  林思成懵了一下,“騰”的坐了起來。

  關興民所說的楊,除了楊志高還能有誰?

  看了看時間,才六點過一些,但林思成沒半點猶豫,直接撥了過去。

  就響了兩聲,幾乎是秒接:“哈哈,起這么早!”

  “沒關主任早!”

  “我早個屁,我就一夜沒睡!”關興民低低的笑了兩聲,好像在往外走。

  又傳來一聲關門的動靜,聲音大了許多:“托你的福,哥哥這次是真立大功了!”

  林思成愣了一下:“真抓了?”

  算算時間,還不到四十八個小時。

  “不然呢,也不看看是誰指示的?”關興民徐徐一嘆,“攤了個好老師,你小子這輩子算是穩了!”

  林思成愕然不語,思緒萬千。

  想想那天:林思成,你先回學校,剩下的交給老師。

  以及昨天:老實在學校待幾天,不需要多,最多三天。

  結果,就過了一夜。

  “楊志高也是厲害:上下兩層,五百多平的假玉車間,端了個正著。一人高的保險柜全是現金……你猜我們還發現了什么?賬本……哈哈哈……”

  笑了幾聲,關興民聲音稍低了些,“給誰送了什么禮,送了多少,里面寫的清清楚楚……

  還有更驚奇的:但凡上了十萬的交易,他也記的清清楚楚,省了我們多少事?而且,其中領導不少……更關鍵的是,這老小子還傷過人,且不止一位……他這輩子算是完了……”

  林思成靜靜的聽著。

  前世,楊志高出事沒這么早,但結果大同小異:無期。

  想來犯過的事不止關興民說的這些,但遲早都能查清楚。

  等林思成消化了一下,關興民繼續:“現在還在追繳和梳理,可能還需要一周左右。但領導昨晚特意交待,到時必須請你來市鑒鑒定……具體是哪天,咱們再約時間。”

  林思成當仁不讓:“沒問題!”

  哪怕領導不提,他也會想辦法去看一眼。

  “大致就是這些,要有情況,我再和你聯系!”

  “好,謝謝關主任!”

  “反了!”關興民哈哈哈的笑,“完了不給你擺十桌,我都虧良心……”

  林思成大致明白:關興民的匯報,更要早過領導指示,恰好,順水推舟。

  這功勞他不想領都不行……

  掛了電話,林思成徐徐的吐了一口氣,只覺壓力驟輕。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還好,隱患盡去。

  轉念間,他又看了看時間:現在太早,估計王教授還沒起。

  嗯,差不多到七點半再去找他。無論如何,也要當面致謝。

  放下手機,刷牙洗臉,剛把臉擦干,手機又一響。

  王齊志:起來沒有!

  他丟下毛巾,回了倆字:起了!

  也就剛回過去,門外又響起王齊志的聲音,“林思成,開門……咚咚!”

  林思成愣了一下,忙跑了過去打開門。王齊志靠著門框,胡子拉碴,好大的兩個黑眼圈。

  這是……一夜沒睡?

  林思成驚了一下:“和師母……吵架了?”

  王齊志翻了個白眼,又打了個哈欠:“你就不能盼我點好?”

  那是因為楊志高的事情?

  林思成心中微暖,又有些狐疑:都搞定了,不可能還一夜睡不著吧?

  轉著念頭,他恭恭敬敬:“老師,麻煩你了!”

  王齊志怔了一下,“嘁”的一聲:“多大點事?”

  他確實幫了忙,但關鍵在于,林思成給的線索太清晰:翡翠有問題,玉更有問題。關興民只是順帶的查了查,楊志高的屁股就露了出來。

  然后,關興民剛給局里匯報完,上面就來了指示,簡直是瞌睡遇枕頭,不要太完美。

  也活該楊志高有一劫:數億的涉案金額,這狗日的騙了多少人?

  暗暗思忖,王齊志神色一正:“安寧說,你昨天看的什么瑪瑙杯,用的是炸珠鎏金?”

  林思成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一夜沒睡?

  不過很正常,要不是昨晚回來喝了一杯,自己也睡不著。

  絕技重現江湖,那就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一直有傳承留存,二是乾陵陪墓或是什么唐朝的墓被盜了。

  但重點是絕技,給林思成和王齊志,少說也是一項省級課題:唐代黃金工藝研究與復原。

  別覺得小,在文物以及古代工藝科技層面的影響力,比他們現在研究的“冶銅獨立起源”還要高。

  在商業層面的影響力更高。

  比如周某生,差不多到2021年,將唐代的鏨刻、花絲工藝與3D打印結合,推出古法金。

  周某生還好一點,基本用的是足金,但到其它店開始跟風的時候,古法金的黃金含量不到一半,售價卻是真金的兩倍。

  比如某鳳某……

  林思成重重點頭:“對,就是炸珠鎏金!”

  “那可以,比我強!”王齊志斜著眼睛,“你竟然能睡得著?”

  林思成笑了笑:“回來喝了點!”

  王齊志怔住:咦,自己怎么沒想到喝兩杯助眠?

  他瞪起眼睛:“你昨晚都到樓下了,不上來找我喝?”

  林思成一臉無奈:“老師,咱倆無所謂,還有師母、安寧姐、有堅!”

  也對,小孩得上學。

  王齊志大手一揮:“先吃飯,然后去看看!”

  林思成點頭。

  兩人邊走邊說,往校外走。剛路過家屬樓,葉安寧“騰騰騰”的跑了下來。

  師生二人對視了一眼,王齊志使了個眼神,林思成后知生覺:“安寧姐,正準備給你打電話!”

  葉安寧抿抿嘴,只是笑笑。

  昨晚舅媽說的:像你小舅,林思成這樣的,只要一想起什么研究、文物,老婆孩子都能忘。

  所以,你別指望林思成能給你打電話,他就不可能想得起來。

  所以,小舅剛出門,她和舅媽就起床了,然后站在窗戶后面看:果不然,兩人從樓下過,竟然望都沒朝樓上望一眼……

  打了聲招呼,林思成去開車,吃的是校門口的灌湯包。

  師生倆說個不停:什么炸珠、累絲、平脫,金汞齊……從頭到尾,葉安寧像個透明人。

  想起舅媽說的話,她又笑了起來:這樣的男人最讓人放心,狐貍精給他拋媚眼,他只當女人眼睛里進了蟲……

  說的多,吃的慢,一頓早餐吃一個小時。

  葉安寧主動拿過車鑰匙,給他們開車,差不多半小時,三人到了鐘樓。

  晨光切過琉璃瓦,青墻上泛出五彩的漣漪。斗拱映著玻璃,在空中割裂出一道道碎紅的褶皺。

  只是一座鐘樓,景色卻極美,還不到九點,游客卻極多,喧鬧而莊重。

  林思成和王齊志無心欣賞,直奔地頭。

  黑底鎏金的牌匾,三個大字泛著光:盛康軒。剛落了下了卷閘門,店員還在打掃衛生。

  剛到門前,迎賓上來招呼,王齊志隨意的擺擺手:“我們先看看。”

  而后,三人踏過門檻,隨即,六只眼睛齊齊的瞇了起來。

  剎那,三人感覺進了寶庫:金光耀眼,琳瑯滿目。

  金耳杯,金面具,金盞,金勺,金碗。

  鎏金銅樽、薩珊鎏金銀盤、金步搖、金劍鞘、金鳳銀簪、鏤花金荷包、金絲翼善冠、鷹頂金冠、鎏金進德冠、金累絲點翠鳳冠……

  從商到秦,從漢到唐再到宋,直至元明清。

  從匈奴到鮮卑,再到柔然、突厥、再到契丹女真、蒙古滿清。

  你先別管他真不真,你就說全不全?

  林思成和王齊志面面相覷,眼中流露著掩飾不住的驚訝。

  因為一個人學的再精,也不可能將上下五千年,縱橫二十四朝,乃至北方出現過的游牧民族的黃金工藝學全,給林思成都不行。

  也別說兩輩子,八輩子都不可能。

  也不可能把具有這些手藝的師傅全部集齊,不然這店開不到西京。

  有這技術,故宮敢給他在紫禁城墻上掏個門。國博敢給他在一樓展廳支個攤,就在天安門對面……

  心中驚的不要不要的,師生倆低頭細看,不大的功夫,兩人又齊齊的呼了一口氣:大都是機鑄品,用來騙外行的。

  大致就是到各大博物館拍照取樣,更或是直接買的一比一的文創周刊,拿回來復制。

  材質大都是銅鎏金、銀鎏金,但你要問,那肯定是純手工藝品。

  所以價格都不低,最低的也在千以上。

  但也不凡精品,比如一支龍鳳紋鍍金銀簪,用的就是宋代的浮雕凸花工藝。

  還有那樽仿萬歷的銀絲鍍金翼善皇冠,用的就是明代的花絲鑲嵌技術。

  而這兩種技術,都傳承于唐代的金八藝。

  暗暗感慨,大致掃了幾眼,師生倆齊齊的拿出放大鏡,對準了一口樽鎏金銅殿。

  國寶,銅鎏金浮屠。

  出土于寶雞扶風,唐代皇家寺廟法門寺,真品如今珍藏于法門寺博物館,為國家首批禁止出國展覽文物,比瑪瑙杯還早。

  剛到寶雞那會,王齊志還著重研究了一段時間。

  這會再看,與法門寺那樽幾乎一比一:高足有半米,底寬一尺,模鑄成形。

  上下三層,塔基、塔身、塔剎。底須彌座,三層護欄漸護欄,門額鋪作人字形斗拱。

  頂單層,四角攢尖形,每面鑄出瓦攏,角垅起翹。塔剎高聳,六個相輪依次漸小,以上各有寶蓋、圓光、仰月、寶珠。

  塔門是關著的,但能打開,里面還有一樽銀棺,棺內還有一枚據說是釋迦摩尼的舍利。

  當然,說的是真品。林思成和王齊志都能看的出來,這一樽是做舊的現代仿品。

  但仿的挺真,比例絕對一比一,包括輕微氧化的青銅質感,都仿了個九成九。

  關鍵的問題是,兩人看了好久,竟然沒看出這一樽和法門寺珍藏的一樽,工藝上有什么區別?

  失臘法砂模鑄型、塔基與塔身通過銅質榫卯連接、塔剎(相輪、寶珠)以插接方式固定。

  紋飾符號一律為無模鏨刻,鎏金工藝為金汞齊法。

  最關鍵的就是這一點:真浮屠是“涂金七次,火炙去汞”,這一樽也是“涂金七次,火炙去汞”?

  最難的也是這一點:棱角、紋飾、弧形踏步與檐角,都需局部補金并分次精細烘烤,不然銅胎會變形。

  雖然金汞齊的技術并未失傳,一直都有繼承,但不借其助任何現代工具和化學藥劑,能做到這一步可謂是難之又難。

  兩人看了又看,看了再看,足足十多分鐘。

  迎賓跟在后面,講又不讓講,走又不敢走,無聊的直打哈欠。

  突然,林思成直起腰,偏著腦袋左右對比了一下:“老師,你有沒有覺得,這樽更亮一點,錘揲紋路更淡一點?”

  “就算更亮一些,也算正常吧!”王齊志不是很確定,“畢竟是新鑄的仿品!”

  “不太像是仿鑄的原因!”林思成瞇著眼睛,“倒更像是……瑪瑙壓光?”

  啥玩意,瑪瑙壓光……唐代哪有這個技術?

  王齊志怔愣的一下,飛一般的低下頭,又把放大鏡湊了上去。

  而后,眼睛越睜越大,越睜越大。

  他之前只顧著辯別工藝特征,沒太注意看:高倍鏡下,七層的鎏金層,幾乎看不出明顯的分層和孔隙。

  這明顯是林思成所說的,鍍好后用器物反復壓光,使金層更為厚實,自然而然的,表面會呈現著獨有“啞光金”。

  同時,鏨刻花紋才那么淺,因為被壓平了。

  但唐鎏金壓也壓不動,除非用的是明代的火鍍金技術。

  厲害了,這絕對算是跨時代的工藝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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