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
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薛延陀王庭大帳中闖入了四個不速之客。
賀蘭楚石、羅通、程處弼、秦懷道臉上滿是嗜血的興奮，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只見他們那一身甲胄像是泡在了鮮血中，時不時的有血液順著甲片滴落在地上，讓人為之畏懼。
“殺完了？”
李承乾從玄龍背上下來，輕輕拍了拍它的身體。
“咴兒！咴兒！”
玄龍撒開了四肢，朝著外面跑去，新鮮血肉的香味讓這只體內覺醒了龍種血脈的異獸根本按耐不住。
直到此時，薛延陀貴族們才注意到玄龍的樣子，頭有長顎，口含尖牙，修長的蛇頸下環一圈鬃毛，額生獨角，那馬腿下都是四趾利爪，這是什么兇獸？
“稟殿下。”
“薛延陀王庭守衛盡皆被誅。”
“頭顱全部斬下于東方筑京觀。”
賀蘭楚石拱手行禮，大聲回答道。
轟！！!
這話好似驚雷般響徹全場。
真珠夷男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你”
在場的薛延陀貴族們同樣心如死灰，身形搖搖欲墜。
薛延陀最初是由薛部、延陀部鐵勒族人組成，即薛延陀本部，有部眾約五十萬，十余萬騎，這是真珠夷男用以壓制其它鐵勒八姓部落的絕對實力，更是薛延陀征伐草原的武力。
十余萬本部騎兵被大度設帶走了十萬，其余八部出了十萬，共計二十萬，南下進攻東突厥，全部折損于定襄城外，只剩下不到五萬騎兵拱衛王庭，竟然全都被殺了。
這就意味著薛延陀本部再也無法鎮壓草原，哪怕是最為弱小的鐵勒部落都不會臣服于真珠夷男。
“踏踏.”
沒有理會薛延陀貴族們的表情，李承乾一步步走到王庭汗帳主位上，大馬金刀的坐下。
“失去了我們，整個草原將會失去秩序。”
“到那時，大唐的邊疆還能夠安寧嗎？”
真珠夷男眼眸都在滴血，嘶啞的嗓子質問著大唐太子李承乾。
“呵呵。”
撇了撇嘴，李承乾嘲諷道：“我只帶了八百人前來。”
“外面那一萬精騎都是居延澤附近的部落所出，有羌人、突厥人、鮮卑人乃至鐵勒人。”
“所以，他們根本不在乎什么薛延陀，他們只知道服從二字，手起刀落，殺了所有的薛延陀王庭守衛。”
“這么多天了，該得到的消息，你都得到了，大唐皇帝給孤的詔令是北巡邊疆，節制豐、勝、朔、代、云五州，還有東突厥四萬輕騎，你猜猜他們在哪里。”
蹬！蹬！蹬！
聽到這話，真珠夷男這個曾經的草原霸主一下子想到了其中關鍵，臉上失去了全部血色，勉強維持住身形。
“回紇、同羅、渾部、骨利干、多覽葛、仆骨、拔野古、思結。”
“他們同樣損兵折將，還有多少實力能擋得住我大唐天軍的攻伐呢？”
“哦對了，不只是他們，還有契苾、都播、斛薛、奚結、阿跌、白霫。”
“孤這一次來就是要制定不一樣的草原秩序。”
“薛延陀已經是過去式了，至于你們，誰在乎呢？”
說到這，李承乾露出了不屑一顧的表情。
‘咯噔！’
在場的薛延陀貴族們無不臉色煞白，就像一群無助的弱者團縮在一起，瑟瑟發抖。
“把他們帶下去。”
擺了擺手，李承乾淡淡道。
“是。”
一眾東宮衛士驅趕著在場的薛延陀貴族，還有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真珠夷男。
“郁督軍山下仍有薛延陀部眾四十余萬人。”
“我們只有八百東宮衛士及一萬精騎，難保不會發生什么意外。”
就在這時，薛仁貴上前一步，鄭重開口。
在場其它人同樣意識到了這一點，臉色逐漸變得凝重起來，一萬多人要看著四十多萬人，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來人，取地圖。”
沒有直接回復薛仁貴，李承乾招了招手。
“是。”
隨行的侍從取出了一份由白色絹布所制大漠草原坤輿全圖，平鋪在地面上。
“你們來看。”
李承乾從主位上起身，徑直來到了地圖前。
其余人等紛紛站在地圖外側，目光聚集到地圖上。
“薛延陀治下東西縱橫五千里，南北約兩千四百里，幅員遼闊，有山川，湖泊、河澤、戈壁、沙漠、草原。”
“東邊與西域隔著金山（阿爾泰山），西邊與室韋隔著大鮮卑山（大興安嶺）。”
“以郁督軍山（燕然山/杭愛山）為中心，西部還有唐努山（唐努烏拉山），南部是金微山（戈壁阿爾泰山）。”
“確切來說，金微山位于郁督軍山與居延澤之間，東部只有一座狼居胥山（肯特山脈）。”
“欲治草原，必得扼守郁督軍山、狼居胥山。”
“嗯嗯。”
順著李承乾手指的方向，在場眾人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孤欲將草原、漠北均分為八份，分別賜予回紇、同羅、渾部、骨利干、多覽葛、仆骨、拔野古、思結。”
“明立邊界，以定各部疆域，于郁督軍山歃血為盟，違反盟約者，八部共擊之！”
“八部所在，調集匠人指導他們修筑城池，以為行政、軍事中樞。”
“酋長之下有頭領，由大唐派遣官員為其訂立草場邊界，奴隸、牧民登記造冊。”
言辭鑿鑿，李承乾將他對草原的謀劃全盤托出。
“啊這？”
頓時，在場眾人都露出了震驚之色。
要是按照這個方案來，八部占據漠北草原，各自建有城池，又怎會像之前一樣逐水草而居。
而且，八部頭領分別由大唐官員充當見證人，確立彼此之間的草場邊界，還有下屬的奴隸、牧民全都錄入名冊，這不就相當于編戶齊民。
“殿下可是想在郁督軍山、狼居胥山下各筑一城，為漠東、漠西之中樞。”
“屆時，我大唐派駐官員、將領于此，就近治理調節八部矛盾。”
王玄策眼眸中閃爍著精光，詢問出聲。
“不錯。”
李承乾給了他一個贊賞的眼神，繼續道：“薛延陀治下又名鐵勒九姓，以薛延陀本部人口最多，現如今還有四十余萬，其余各部人口加在一起不超過六十萬。”
“哪怕是其中最強勢的回紇亦只有十萬部眾，更別提其它各部了。”
“四十余萬部眾若是一分為二，我大唐就有了轄制漠東、漠西的資本。”
“大漠草原如此廣闊，僅僅是設立都督府、都護府，不夠。”
“孤以為大唐須得在這里設立大都護府，轄制鐵勒各部，方可確保無虞。”
“是以，郁督軍山下所筑之城不僅僅是漠西中樞，更是整個草原的中樞，大都護府必然坐落于此。”
‘唰！！！’
眾人眼前一亮，全都露出了覬覦的目光。
《唐六典》中所錄，大唐武將正一品為天策上將，從一品驃騎大將軍、正二品輔國大將軍。
從二品分別有鎮軍大將軍、大都督、大都護，一般的大都督都是由親王遙領，鎮軍大將軍、大都護更是從未授予他人，朝堂中舉足輕重的武將以正三品的十二衛大將軍、中都督、上都護為主。
目前，上都護僅僅授予喬師望一人，主要原因在于大唐僅設立了一個西域都護府。
“這個草原大都護，你們就別想了。”
“朝中能夠擔任這一軍職的除了英國公李世勣，再無旁人。”
環視眾人，李承乾給他們潑了一盆冷水。
“殿下說的是。”
所有人回過神來，無奈的露出了苦笑。
確實，李世勣曾是并州都督，如今又是兵部尚書、英國公，誰能比他更適合任大都護。
“孤要說的是狼居胥山這一座新城。”
“為了鉗制漠東各部，朝廷須得設立一座都督府，品階至少是正三品中都督。”
“漠南地區，設有居延都督府、云中都督府，確保河西、河東的安寧與穩定。”
“不過，河北之地還需要一個屏障，這里。”
提及此，李承乾手掌重重的拍在地圖一角。
在場的東宮屬官們看得一知半解。
“這里距離幽州920里，距離云中940里，毗鄰室韋、奚族、契丹。”
“地勢南高北低，南部為低山丘陵，北部為平緩的波狀平原，錫林水從中穿過。”
“在這里筑城，假以時日，必將成為大唐東部邊陲要地。”
面帶微笑，李承乾止住了話茬。
“誒！！！”
賀蘭楚石等人露出了感興趣之色。
他們倒不是在意這個地方的位置，而是從這個地方看見了大唐接下來的用兵方向。
欲平高句麗，奚族、契丹、室韋、靺鞨都是需要先行剪除的羽翼，只有這樣，高句麗的生路才會被斷絕。
要知道，高句麗可是中原子民心中永遠的痛，那里曾經也是漢人的土地，西漢時期就曾設立四郡。
“賀蘭楚石。”
突然間，李承乾把目光投向了那個高大的身影。
“末將在。”
賀蘭楚石立即應聲。
“以你的功勞，先定居延，再平薛延陀，一個開國縣公跑不了。”
“東宮千牛備身只是正六品，想要一躍跳到正三品的中都督有些難。”
“可若是由你親自帶人筑城，開荒定制，從三品的下都督或許不是問題。”
“你覺得呢？”
賀蘭楚石猛然抬頭，看到了李承乾眼中的勉勵，心神一動。
他知道這番話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不管是設立在郁督軍山下的大都護府、還是設立在狼居胥山下的中都督府，他都不可能染指，除非他愿意當副手。
而以他的功勛，朝廷不可能讓一個開國縣公在東宮繼續千牛，東宮也沒有可以給他的官職。
“你是鮮卑人。”
“奚族、契丹、室韋都是鮮卑后裔。”
“沒有人比你更合適前往這里。”
“只要收服奚族、契丹、室韋，從三品的下都督未嘗不能成為從二品的鮮卑大都護。”
李承乾給出了一個賀蘭楚石根本無法拒絕的誘餌。
“末將愿往。”
賀蘭楚石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
一個開國縣公算什么，如若能收服鮮卑三別部，為大唐開疆拓土數千里，恐怕一個國公之位都不在話下，何況是從二品的鮮卑大都護，一方封疆大吏。
人生在世，不搏一搏，又怎知自己能走到哪一步？
“好。”
“孤予你帶走十萬薛延陀部眾及五千精騎。”
“土法水泥，磚瓦匠人，東廠會派人送到你手里。”
大手一揮，李承乾豪爽道。
“是。”
賀蘭楚石大聲應道，滿懷著希望和期冀下去挑選他的部眾及接管五千精騎。
有了這十萬人和五千精騎，他就有把握在錫林河畔筑城，站穩腳跟。
“王玄策，劉仁軌。”
“明日一早，你們二人負責為留在郁督軍山的二十萬薛延陀部眾劃分牛羊、草場。”
“剩下的十五萬薛延陀部眾暫不必管，交由羅通、程處弼、秦懷道看管。”
接著，李承乾再度下了一道命令。
“是。”
二人紛紛應聲，領命離去。
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變暗，一些星星在夜空中散發出微弱的光芒，郁督軍山下點燃起了一團團篝火，東宮八百衛士與一萬居延精騎相處融洽，大口吃肉，引吭高歌。
被看守著的四十余萬薛延陀部眾，還有薛延陀貴族們心中忐忑不安，生怕自己會被斬殺。
賀蘭楚石、薛仁貴、羅通等東宮屬官們更是載歌載舞，這一趟北上草原覆滅了薛延陀，他們的戰功足以讓每個人都封爵升官，誰又能不為之欣喜呢？
“咴兒！咴兒！”
李承乾撫摸著玄龍的大腦袋，靜靜地看著營地中的這一幕，心中浮現了許多心思。
解決了薛延陀只是第一步，治理大漠草原才是最關鍵的那一步，還有雪域高原、西域、遼東等地，這個天下很大，需要他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
既然做了，有些事情就不能留到后面，他要做的是建立一個永垂不朽的大唐帝國，無論是誰，都不可能改變他的主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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