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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秋闈放榜,萬眾矚目

  第153章秋闈放榜,萬眾矚目!

  秋闈已過前兩場,唯余最后一場經義大考。

  此刻,

  夜色已深。

  更深露重,萬籟俱寂。

  江南貢院內,金鱗燈盞高懸,燭火煌煌如晝,將朱漆廊柱映得流光溢彩。

  刺史韋觀瀾端坐至公堂上,玄色官袍上的云雁補子在燈下泛著暗紋。

  他指尖輕叩紫檀案幾,沉吟良久,忽而提筆蘸墨,在雪浪紙上揮就考題:

  [問:為政之要,首在得人。

  昔太公垂釣渭水,周文王載歸而周室興;韓信乞食淮陰,蕭何月下追而漢業強。

  然今之選官,或拘門第,或限資歷。

  何以使野無遺賢,而朝多棟梁?」

  堂下眾副考官們見主考官的這道經義考題,神色俱是一凜。

  秋闈,乃是秀才進階舉人大考!

  而中舉者,將正式進入朝廷吏部典冊,從此位列官階,等待授予官身,成為縣級官員。

  刺史出此經義考題,就是為朝廷選官!

  眾所皆知,

  大周圣朝立國之初,本以九品中正制與科舉取士兩軌并行。

  但世家門閥把持仕途,寒門俊杰難有進身之階。

  官場素有“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之說,寒門士子僅為低級小官吏!

  自當今陛下登基之后,徹底廢黜九品中正制度,唯科舉選官,不拘門第選人才。

  從天授元年至今十五載。

  ——尤重提拔寒門士子,擢拔入仕,遍布州、縣,漸入朝堂中樞。

  而今,寒門士子在朝堂的占比,竟然高達一成!

  門閥、世家的份額,下降至九成不足。

  此舉無疑如巨石投淵,激起滔天波瀾。

  皇親外戚怒目切齒,勛貴世家恨入骨髓,暗里百般阻撓。

  然依舊難擋,科舉制下天下寒門士子如潮涌入,朝堂氣象,為之一新。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各州、府、縣考官們心領神會,每逢秋闈,經義、策論考題,幾乎都會涉及“選賢任能”之道,將“世襲禮法”之論盡數掃入故紙堆中。

  其中深意,昭然若揭——

  陛下要的,是寒門俊杰的經世之才,而非世族紈绔的膏粱之論!

  雖然他們這些考官,不少也是出自門閥、世家。

  然,科舉已經是國策,乃是大勢所趨,非一姓一族可逆。

  今陛下派遣刺史韋觀瀾坐鎮江南道,其最重要的任務之一,便是斬斷江南世家的盤根錯節,遴選江南寒門經世之才。

  “秋闈第三場,開考——!”

  “鐺——!鐺——!鐺——!”

  三聲銅鑼在貢院中蕩開。

  衙役們踏著整齊的官靴聲,高舉桐油浸過的考題板穿行于鱗次櫛比的考舍之間。

  朱漆題板在夜色中,像一柄柄出鞘的利劍。

  考舍內早已亮起星星點點的燈火,桐油燈芯“畢剝”爆著燈花,將上千士子青白的面孔,映照的陰晴不定。

  有人指尖顫抖洇透宣紙,有人額角冷汗滴落硯臺,更有人——

  經過前兩輪的淘汰,江南貢院內僅剩余最后一千名秀才,進行最后的一輪選撥。

  中舉者三百!

  有人中第,則必有人黜落!

  甲字二號考舍內,桐油燈“啪”地炸開一朵燈花。

  “[何以使野無遺賢,而朝多棟梁?]”

  謝棲鶴看到此經義考題,不由臉色微變,考題板上的朱砂字,竟如烙鐵般灼痛了他的眼睛。

  他喉間溢出一聲嗤笑,指節捏得青白。

  野無遺賢?.

  這不就是擺明了,把原本屬于勛貴、外戚、門閥、世家的份額拿出來,要多選幾個寒門士子么?!

  謝棲鶴冷笑。

  這場經義考題,

  如果所料不錯的話,今科秋闈必定比往年,有更多的寒門士子,進入江南道秋闈三百舉人之列。

  至少兩、三成以上,大約六十到一百名,寒門出身的舉人!

  如此大的份額,自然都要從江南門閥、世家的口中,進行搶奪!

  不過,

  雖心頭義憤難填,他也不敢在考卷上發泄情緒,只能老老實實作答:破除門第之見,選賢任能。

  ——偏離考題宗旨,行文激憤,那可是科場考試大忌!

  “臣聞周公用鬻薪之賢,齊桓舉射鉤之仇”

  甲字一號考舍,一縷月光斜穿考舍。

  江行舟略沉吟,

  主考官的意圖昭然若揭——此題明為經義之問,實則是為大周朝廷“壓制門閥世族、提拔寒門”的國策張目。

  若考生能直指“門第無用”之要義,必合上意。

  思及此,他唇角微揚,提筆蘸墨,狼毫在宣紙上揮灑開來:

  [對曰:

  帝王經世,必藉英才;邦國隆替,實系選士。故明君求賢若渴,昏主蔽賢如仇。

  臣觀《尚書》有‘野無遺賢'之訓,《詩經》存‘碩鼠'之譏;蓋圣主臨朝,必刈蒿萊而顯芝蘭;庸君在位,常蔽珠玉而重瓦礫。

  九品中正選官之弊,尤在拘泥譜牒。崔盧望族,雖庸必錄;鄭王世胄,無才亦遷。致使趙壹作《刺世》之賦,左思發《詠史》之嘆。

  伏惟陛下:宜廣開貢舉之路,破除門第之限;法太宗以策論試實用之方。

  臣嘗思之:非成康之世獨多皋夔,乃皋夔之遇獨在成康。陛下若能垂裳而收俊乂,則夔龍滿朝,何愁天下不治?]

  江行舟筆鋒收處,一滴墨珠懸于毫端,在月光下泛著幽微的光。

  丙字三百五十號考舍。

  顧知勉擦著額頭的汗滴,汗水浸透粗麻內襟,飛快書寫著。

  他的筆尖在顫抖,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堅定——

  放在往年,以他的身份,能擠入前一千名已經是僥幸。他這等寒門士子,前兩輪恐怕已經被黜落了。

  但,最大的僥幸,還是這最后一道經義考題——破除門第!

  這是他這寒門士子十余年積壓的霜雪,終于等到春陽!

  那個在薛氏私塾勤勉求學的身影,

  那件打了三處補丁的襕衫,寒冬臘月奔走十里求學的孤影。

  此刻都化作筆下驚雷——

  “臣聞.

  選士不問閥閱,取人不限貴賤!”

  甲字七十三號考舍。

  燭火搖曳,映照出曹安眸底一抹暗金流轉,似有文氣氤氳。

  他指尖輕點案上考卷,紙頁無風自動,隱約泛起細微的墨色漣漪——

  此乃江陰曹氏,一脈單傳的獨門秘傳《折桂文術》,以文氣窺天機,可改運數、增文緣,歷來為舉子夢寐以求之術。

  不敢說能中解元,但是中舉還是比較輕松!

  “[問:為政之要,首在得人。]”

  他目光微凝,唇角浮起一絲成竹在胸的笑意,提筆疾書。

  “[對曰:國以才立,政以才治。故明君求賢如渴,圣主待士若賓。

  “周公吐哺,天下歸心;燕昭筑臺,群賢畢至。蓋因治亂之機,系乎用人之道。.]”

  子時的梆子聲驚破貢院沉寂。

  “收卷!鐺鐺鐺!”

  衙役再次敲響了銅鑼。

  江南貢院內,考舍之間,

  上千盞搖曳的油燈同時一顫。

  考舍間浮動著紙頁的沙沙聲,

  眾秀才們紛紛停筆,蒼白的面容在燈下明滅——

  有人將考袋系得鄭重如封侯印,

  有人指尖發顫,似在押上全族氣運。

  上千份考卷,被衙役們收攏入考袋內,皂靴踏過青磚,呈遞到諸位考官們的案幾前。

  貢院之內,燭火通明。

  刺史韋觀瀾端坐案前,手執朱筆,目光沉凝;

  學政杜景琛則微微傾身,指尖輕叩卷面,似在斟酌字句。

  各府太守、學政考官分列兩側,或凝神細閱,或低聲議論,滿室只聞考卷翻動之聲。

  經義考卷,自有其嚴苛的評判標準——

  義理四成:是否緊扣“寒門選才”主題,邏輯嚴密。

  典故三成:儒家經典與歷史案例運用得當。

  文采二成:駢儷對仗,辭氣暢達。

  膽識一成:批判時弊的深度,需含蓄而銳利。

  眾副考官、同考官閱卷之際,時而頷首贊許,時而蹙眉沉吟。一卷既畢,朱筆輕點,或圈或批,皆關乎士子前程。

  最后,由主考官韋觀瀾判定秋闈排名。

  “「帝王經世,必藉英才」

  「邦國隆替,實系選士」!”

  刺史韋觀瀾執卷沉吟,看出這篇是江行舟的文筆,不由朱筆忽頓,拍案稱絕:“此乃國士之文!”

  一旁的學政杜景琛,取卷細觀,但見滿紙錦繡:

  經義闡發如老吏執筆,策論陳辭似名將布陣,更兼詞章華茂,竟將應試文章寫出廟堂氣象。

  “好文章!”

  “江生不僅詩詞寫的極佳,縱然是策問、經義,依然是相當的出眾。”

  杜景琛不由滿意的暗自點頭。

  “此問對,堪稱「科舉策論的完美范本」,兼顧經學、時政與文采,足為江南士子應試之圭臬。”

  韋觀瀾以指節叩擊卷面,遂飽蘸朱砂,揮毫作評:

  “「經義達府,甲等第一」

  ——破題熔鑄《尚書》、《論語》,如太廟陳彝,器局宏正;

  針砭時弊,切中肯綮;

  文氣貫注,駢散相宜。”

  秋闈終場,龍門既開。

  千名秀才考生從江南貢院內魚貫而出,各個面色青白如紙,步履虛浮踉蹌,仿佛剛從一場鏖戰中脫身。

  連續三場秋闈,晝夜筆戰,為了文章滴水不漏,耗盡才思,熬干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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