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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 三瞎子

  林布朗從登島開始便陷入了漫長的幻境禁錮,尸山血海下只能仰頭看著金字塔上的血王子操縱著他自己的身體。

  而林布朗則像只蛆蟲一樣眼睜睜地看著,好在對方不多時便被瑞奇限制在了幻夢境里。

  眼前的局面林布朗便是孤軍奮戰,和之前一樣,他感覺手腳無力,精神上也極度疲倦。

  可他依舊用上了全身能動的所有關節,拼命地朝著金字塔頂端爬去。

  組成金字塔的尸山血海仿佛就是血王子的奴仆,那些飽受折磨的尸骸已經完全屈服在了血神的偉勢之下,它們不斷推搡著林布朗,用尖銳的手指劃傷捅入他的身體。

  他一次次攀登又一次次重重跌落下來。

  “放棄吧,我們贏不了的。”

  說話的骸骨正是破爛的瓦斯卡爾王子,此時他的身軀已然四分五裂,半個頭顱勸慰著遍體鱗傷的林布朗:

  “放棄吧,我們贏不了的,過去贏不了,現在也是一樣。”

  而林布朗則仰頭躺在尸骨堆里喘著粗氣:

  “體力有點不行了,估計是最近抽煙鬧的,該死的瑞奇,如果不是他帶我去鮑德溫隱修院我早就戒煙了。

  現在我只想抽一根他媽的宇宙牌香煙,然后再戒了。”

  恰在此時,林布朗聳了聳鼻子,是煙味兒?瑞奇,你小子終于想起來給我送煙了!

  林布朗再次翻身手腳并用朝著金字塔最高峰爬去。

  “沒用了,放棄吧,沒用了,放棄吧。”

  瓦斯卡爾王子的靈魂還在背后哀嚎著,林布朗深吸一口二手煙,瞳孔瞪得老大,眼前的尸山血海似乎也變成了曾經的病房。

  “媽的,老子拼死也要溜出去在抽一根!”

  此時的驢坐在磨坊里,翹著二郎腿環顧著四周,周圍逼仄的環境也經過了他的改造變得溫暖且舒適。

  神祇間交換遠古的知識,并不通過語言這種低效的手段,只要驢想,他便可以看到黑暗中那顆滾動灼熱的血紅內核。

  可他還是饒有興趣地將那些雜亂的知識具現化成了一本書。

  他就坐在軟凳上,一頁一頁閱讀著,這種滋味兒真不錯啊,仿佛又回到了鮑德溫莊園,扮演著一位年輕儒雅的拉休文家庭教師。

  “原來是這樣……”

  驢一邊閱讀著瑞爾科斯烏維的浩瀚記憶一邊喃喃自語。

  這位從遠古星空而來的神祇在偶然間被“審判之星”重傷,審判之星會被一切混沌無序的本質所吸引,并妄圖矯正重塑它們。

  想必虛空的血狂神便是無意間吸引到了它。

  烏維當然不肯束手就擒,但卻被審判之星傷了本源,末日號角也隨著烏維的墜落一起來到了失落之海。

  而后烏維又感受到了烏波薩斯的石板,但他當時已經很虛弱了,即便瞥見了一部分,依舊承載不了那么多遠古的知識,便徹底陷入了沉睡。

  有……有點意思。

  其實這中間的事兒大部分驢都知道,但能從另一個角度目睹億萬年前的遠古秘辛還是讓他感覺不虛此行。

  瑞爾科斯烏維是壓根不想讓人染指他的神祇偉力,神祇沒有盼著自我毀滅的,存在并延續本能是所有神祇存在的根本目的,眼前的彌撒也不過是個騙局。

  這些繼承人沒人可以見證石板上的內容,他們存在的目的只不過是源源不斷向血狂神進獻著祭品。

  殺戮,鮮血,死亡便是烏維最垂涎的美味食物,那些所謂的繼承人還渾然不知。

  就讓我給你加點速吧,神祇的沉睡可以持續千萬年,在凡人眼中可能是段漫長歲月,但對于神祇便是彈指一揮間。

  驢有點等不及了,自己的地上布道人好不容易參與進來,可別那么掃興。

  他悠悠望向遠方。

  此時劉永祿已看到了山坡上的三個人,這三位此時互相間相隔了一百多步。

  血王子,巴洛夫,老國王本來都是不是什么善茬,長時間里又一直受到烏維意志的影響,變得更加嗜血兇殘起來,三人見了面便免不了一場廝殺。

  可當他們的身體被軍刀洞穿,被巨劍攔腰斬斷才發現自己在這個幻夢境中是不死的。

  不管如何嚴重的致命傷都會快速愈合,幾個人又忍不住想到突兀出現在腦海中的畫面,風車上懸掛的一具具尸體,他們不是不想死,而是死不了……

  巴洛夫最為狡猾,面如死灰癱坐在地上。

  見證?怎么見證?自己是個瞎子!什么也看不到,這是神祇的陰謀,無可破解的死絕!自己被騙了,烏維從一開始起將它的偉力分給三個人就是一個騙局!

  他拼命地撕扯覆蓋在眼睛上的肉瘤,皮肉被硬生生撕裂又重新長好,撕裂后又會長好!

  他毫無勝算!

  同樣的情況也在老國王和血王子身上發生,老國王雙目早已失明,林布朗這具身體則被他之前碰巧撞壞了眼睛。

  此時三人都是一籌莫展。

  劉永祿悄悄從身后走近林布朗,雖然是進來了,但他也不知道怎么將淋被的意志從他身體內喚醒,只能先把走雞放到地上:

  “走雞,你過去試試,他還是淋被嗎?”

  “缺德帶冒煙兒的,蛤蟆一點也沒說錯,你太缺了,缺到家了!”

  走雞不動緩,站那跟劉永祿窮對付。

  “快去,你要不去,待會兒出去我讓米粒兒帶你見蠕蟲,我再順道給蠕蟲做點椒鹽料兒,讓它蘸著吃。”

  劉永祿拿腳踹走雞屁股,一聽劉永祿這么說,嚇得走雞一個激靈,只能不情不愿一條腿兒蹦跶著朝著林布朗那蹭。

  “大哥,掃聽點事兒,你知道自己姓嘛叫嘛么?”

  走到跟前,走雞仰頭問道。

  血王子正煩著呢,怎么就這么巧,上島時讓這林布朗磕壞了眼睛,是命運使然,還是說一切都是烏維的算計?

  難道從一開始讓自己占據這具身體就在神祇的計劃之……

  冷不丁有人說話也嚇了他一跳,兩只手往前摸了摸,沒人啊。

  “瞎TM摸嘛呢,我在這呢,你快說,你姓嘛叫嘛!”

  血王子難以置信地伏低身子,往那邊偏了偏頭,自己沒聽錯,是有人在和自己說話,可說話的人怎么這么矮呢。

  他先豎起耳朵聽,發現老國王和巴洛夫似乎都沒注意,這才猛地一個前撲,準備抓住走雞,這是個玩意兒啊!等明天自己讓它看再告訴自己也是一樣的!

  血王子這腦瓜子還挺靈活。

  可惜走雞早有防備,全身都繃著勁兒呢,一看要抓自己它扭頭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嚷嚷:

  “劉永祿!缺德玩意兒!不是淋被!快來救我!”

  躲在樹林里的劉永祿就看見瞎子林布朗追著走雞在山坡上跑,林布朗雖然身手敏捷卻看不見路,走雞連跳帶撲騰,一時半會兒還真逮不到它。

  哎呀,不是淋被,這怎么辦?

  可追著追著,林布朗又不追了,整個人呆在原地偏著頭低聲好像在和走雞說話,倆人一跑一追離得太遠了,劉永祿也聽不清說的是什么。

  “劉永祿,淋被回來了,你趕緊過來吧。”

  走雞知道劉永祿藏在哪,往樹林邊蹦了兩步扯著脖子喊。

  劉永祿還不放心,一邊抻著脖子賊眉鼠眼朝前走一邊問:

  “風緊?”(危險?)

  “扯活!”(快跑!)

  “安根?”(吃飯?)

  “念啃!”(餓著呢!)

  行,滿春滿典,對上了!劉永祿放下心,過去抱起走雞趕緊過來打招呼:

  “淋被,現在什么個情況?”

  “我也搞不清楚,有煙嗎?趕緊給我來一根。”

  林布朗是真不清楚怎么回事,他就感覺這次爬山比往常要順利一些,尸山血海里的那些尸骸骷髏似乎都陷入了沉寂,動作遲緩了不少。

  而這還要感謝驢,如果不是驢自作主張闖了進來,并暫時接管了幻夢境,血王子對林布朗的靈魂控制還要更強一些,但驢來這么一手壓制了烏維的部分偉力,作為神祇附屬品的血王子便虛弱了不少。

  要說這驢你也混蛋,你想看熱鬧就在外面看唄,你就讓劉永祿進來他也束手無策啊,現在你進來,反而幫林布朗暫時蘇醒了。

  “那倆人呢?”

  劉永祿朝著旁邊踅摸了一下,只看見了老國王,巴洛夫哪兒去了?剛才一通亂他也沒注意這倆人的動向:

  “先不管他們倆,我在這里面待不了多久,蛤蟆撐不住,咱先說正事。”

  劉永祿站在山坡上看著血紅的天地和林布朗抽著煙,感覺又回到了調查部的病房小院。

  “一樣,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血王子隨時都可能回來。”

  林布朗真不知道該怎么辦,眼前的局面已經遠超一個普通調查員的控制范圍,不過臨死前還能再跟調查部的伙伴站在一起抽根煙,也就沒什么遺憾了。

  “前因后果你跟我說一遍,我聽聽怎么回子事,米粒兒雖然不在,但三個臭皮匠還頂個諸葛亮呢。”

  劉永祿捋了捋胳肢窩底下夾著的走雞,走雞可沒給他什么好臉色,小腦袋歪到一邊去,它反正想好了,下頓飯吃飯前它高低地往劉永祿飯碗里啐兩口唾沫。

  幻夢境中那位古怪的傳話人所傳達的信息是直接出現在三個候選者腦子里的,所以淋被也聽見了。

  他一字不落地轉告劉永祿,劉永祿一聽……哦,瞧字兒,他又看了眼林布朗高高腫起的額頭,以及山坡遠處又聾又瞎的老國王,心說,這不皂樂嗎,讓仨瞎子給你瞧字兒能瞧明白才怪呢。

  “這是神祇的陷阱,又或者說是貪婪者的宿命,神祇只是引導了他們的欲望罷了。”

  林布朗不笨,他很聰明,其實也想出來了,眼前的是個死局。

  在米莉唐的設想里,必須要讓血王子和瑞爾科斯烏維融為一體,這樣自己才能重獲自由,可眼前的情況,即便自己操縱著這具身體也贏不了啊。

  他看不見東西!

  “蛤蟆估計堅持不到明天早晨,我倒是想幫你看,或者說我先出去,過一段時間再回來……

  可離這么遠,我也未必看得明白啊,而且蛤蟆那邊能不能行還是個未知數。

  有了……”

  劉永祿一拍腦袋:

  “咱先問問不完了,問問給你們傳話那人,到明天早晨你就說你看見了,反正誰也不知道。”

  “這……行嗎?”

  林布朗覺得匪夷所思,他還從來沒聽說過跟神祇討價還價的。

  “試試唄,死馬當活馬醫,實在不行我就只能把走雞給你留這了,讓它陪著你看,到時要不行,你倆一塊兒死得了。”

  “我覺得永祿這個主意甚妙!不亞于武鄉侯諸葛孔明在世。”

  走雞肯定得說好啊,說不好它得留在這陪著等死,所以在劉永祿懷里止不住地點頭。

  林布朗想想,也是這么回事,與其站在原地等死不如拼一把。

  好在有劉永祿這么個明眼人帶著,要不然林布朗瞎摸合眼也不可能走到風車去,這本來就是烏維嘗試過無數次的禁忌彌撒,按說是沒啥漏洞的。

  但它萬萬想不到,這次驢和劉永祿兩塊料能一起闖進來。

  劉永祿攙著林布朗深一腳淺一腳走到了風車門前,“啪啪啪”一敲門給驢嚇一跳,心說,這不是瑞爾科斯烏維的幻夢境嘛,怎么還有串門的呢……

  他右手往臉上一拂,已變成了傳話人的古怪模樣。

  走過去開門就見劉永祿一手攙著林布朗一手抱著走雞站在門口。

  我就知道是你小子!

  “清晨還未臨近,褻瀆神諭你們是想主動放棄接受神祇偉力的資格嗎?”

  驢也不知道劉永祿想干嘛便拿腔拿調陰仄仄地笑了起來。

  “師傅,別那么呆板啊,我們哥倆過來……咳,就惦著問問,明天石板上到底寫的嘛,你先告訴告訴我們唄。”

  驢好懸沒噴出來,豆.尼瓦爾真有你的啊,是你能干出來的事兒。

  “這……不合規矩吧。”

  其實如果是其他人早就看出來眼前的傳話人不對了,但劉永祿和林布朗之前都沒看見他,也就沒當回事。

  “嘛規矩不規矩的……規矩不都是糊弄老實人的嘛。”

  劉永祿一邊說一邊遞煙。

  他這不經意一句話又給驢說美了,對,在混亂與扭曲面前規矩委實不值一提,說的好啊!我的地上布道人!

  “咳,那你們倆進來吧。”

  嘿,驢給他倆讓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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