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永祿可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后還跟著大徒弟夏尼,馬奎特以及推著輪椅的淋被。
輪椅上坐著一位穿著長袍表情陰翳的中年人,正是安德烈亞斯。
四個人組成隊列,劉永祿走第一個,剩下那幾位跟在后面正氣勢洶洶走向叼著煙一臉笑意的驢。
“林布朗,那邊!瑞奇先生在那邊!”
走著走著,安德烈亞斯不干了,扯著嗓子提醒道,不提醒不行啊,眼瞅著林布朗要把他推井里去了。
“咳,大哥,要不還是你推吧。”
劉永祿一嘬牙花子指了指馬奎特,自己剛營造出來的末日決戰氣氛怎么這么快就泄功了。
那么說他們四個是怎么來的呢?安德烈亞斯又是怎么進來跟他們合兵一處的呢?這還要從半小時前說起。
劉永祿在自家后臺收拾了伽馬和謬,但他也看出來事情不對勁了。
伽馬這副肉體成蛇精給葫蘆娃準備的大酒缸了,吃喝不完,越吃越多,肯定是外面出了什么狀況,劉永祿不敢怠慢趕緊出了幻夢境。
幻夢境外的獸腹村莊地面劇烈震顫,幅度還在小鎮之上,那些村民搭建的木板房也跟著東倒西歪,紛紛倒塌。
劉永祿帶著夏尼和淋被趕緊往村外跑,路上還接上了馬奎特以及其他村里的村民。
這時也沒有什么好藏著掖著的,一百來號人連滾帶爬跑到了水岸旁邊,村民太多,全上“狗騎兔子號”也不現實。
好在此時船上的佩琉斯船長和安德烈亞斯也感受到了環境發生的劇烈變化,船首和船尾的巨大探照燈已經全部打開。
借著燈火劉永祿仰頭往上看,原本堅硬布滿凸出石榫的巖壁像是血肉生物的身體內部,開始緩慢收縮呼吸。
同時劉永祿感覺耳膜隱隱生疼,連帶著全身上下都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
“淋被,你留下來維持一下……秩序,先帶著卡塔麗娜以及那些孩子上船。
剩下的村民不行就留給他們……救生艇,反正不能亂,要是有人挑事兒你就給他們點顏色瞧瞧,我得去青銅大門那邊了,不知道米粒兒她們現在什么個情況。”
劉永祿交待完轉身就想走,淋被從后面又給他拉住了:
“再等一下,瑞奇,耳膜很難受是吧,我過去當海員時認識一個老水手,他在船上負責管理潛水鐘。”
劉永祿知道是什么是潛水鐘,之前他在雜志上看見過,很原始的潛水器械,個頭兒大,用一個管子連著,把人放進去再把潛水鐘丟進海里就能做到長時間潛水觀察。
“總而言之,據他所說,進入潛水鐘的船員上浮時就會有這個反應,水壓隨著高度變化,身體也會產生不適。
他們這些負責操控潛水鐘的老水手必須有相應的經驗,如果潛水鐘升得太快,關在里面的人就活不了了。
先看看,我懷疑吞噬我們的海怪此時正在快速上浮。”
劉永祿點點頭,倆人點著一根煙開始維持現場的秩序,好在貢薩洛也讓劉永祿順手給帶了回來。
有神使穩定軍心,村民雖然驚慌但還基本老實。
過了五分鐘,如同淋被猜測的一樣,頭頂蠕動的巖壁開始變得稀薄,遠方產生了某種強大的吸引力,那些黑色蠕動的物質就像漏斗里的水一般快速朝著那個方向流動。
“師傅,是青銅大門!”
夏尼指著遠方驚呼道。
“要不……咱先走?希望比爾雅各布他們機靈點能找到咱的位置。”
劉永祿把煙頭往地上一丟,當務之急是阻止圣母的復蘇,如果圣母拿到了石板,就算眼前這些人能茍且偷生也沒有任何意義,早晚都得讓人一勺燴了。
“我跟你們一起去。”
安德烈亞斯讓船員把他從船上送了下來,之前的十幾天他一直在船上干等著,這位裁判官心里明白,自己腿腳不好,偵查情報時幫不上什么忙反而是別人的累贅的。
可如今神祇已經有了復蘇的跡象,那他就不能袖手旁觀了,欠食為天的人情得趕緊還上。
食唯天加上安德烈亞斯一行四人在震顫的無人村落中穿行最后進入了青銅大門。
大門之后,伽馬留下的陷阱依然存在,借助著這個通路,四人便進入了無名小鎮。
“瑞奇,來的正好!好多話我跟他們說不明白啊,這么多人里面,就數咱倆關系最好,你給我評評理!
我準備跟你媳婦兒和你這倆孩子談個買賣。
咱可不是欺負他們孤兒寡母,我處處都替他們考慮,可人家倒好,拿我的好心當成了驢肝肺……”
看見劉永祿,驢可高興了,說實話,剛才跟靈兒和米莉唐聊天給他憋壞了。
驢不喜歡這么一本正經地討價還價,沒勁,太沒勁了,世界上這些形形色色的人里面,他還是最得意劉永祿,喜歡跟他這個地上布道人聊天。
所以看見劉永祿之后,驢是笑逐顏開口若懸河。
“打住,打住,好心當成驢肝肺……你這也不是比喻啊……
你先別著急,我跟家里人說兩句話,咱待會兒再聊。”
劉永祿剛進來真有點搞不清狀況,看著驢兩眼賊光直冒,劉永祿也不敢怠慢,怕三言兩語再讓他給繞住了。
所以他擺擺手不去理會驢,徑直朝著米粒兒和小虎走去。
驢聳了聳肩膀,不置可否,他無所謂,時間站在他這邊,耗的越久越有利。
事關緊急,米莉唐和小虎,靈兒也沒時間跟劉永祿拉家常,三言兩語把眼前的困境和劉永祿說了一遍。
劉永祿頭一次見到米莉唐這么無力與掙扎,他拍了拍媳婦兒的肩膀,扭頭問向靈兒:
“號角呢?”
靈兒一探小手,一把灰色的圓形號角出現在手心里。
號角就和普通的圓號差不多大,灰蒙蒙的,像是某種海洋生物的化石,晦暗的表面上雕刻著密密麻麻的咒語文字,劉永祿也看不懂,但他能感覺到號角身上散發著某種難以言表的力量,蒼涼且古老的力量。
“你信我嗎?”
劉永祿看著梳著麻花辮的小姑娘。
靈兒不回答,但看眼神顯然是不太信。
“嘖,別總拿老眼光看人,我有招兒,我真有招兒,介倒霉孩子怎么還聽不懂好賴話呢!
你讓我看看!你讓我看不讓我看?你讓我看不讓我看?”
劉永祿凈窮對付,小虎也在心里幫劉永祿說好話,小姑娘站在那回想了一下劉永祿過往的戰績。
還別說,女巫靈兒是看不上眼,但瑞奇……倒真挺缺德的,說不定是又想出了什么損招兒?
而且這次見到劉永祿,靈兒還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他和銀之門似乎存在著某種聯系!
小姑娘猶豫了幾秒最后還是不情不愿地把號角交給了劉永祿。
站在遠處的驢看見號角眼睛都直了,貪婪的視線反反復復在劉永祿和號角身上打轉。
驢打心眼里覺得,瑞奇能幫自己拿來號角。
因為這家伙在他這個小團體里確實有影響力。女巫是什么身份?之前在摩西薩德那也是橫著走的主兒,現在怎么樣?還不是乖乖給他當小媳婦兒。
再說靈兒和小虎,這二位什么位格,他比誰都知道,一般的神祇在他倆面前連個屁都不敢放,但人家瑞奇,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把倆孩子管的服服帖帖的。
所以別看驢剛才這么橫,但真耗到魚死網破對他也沒有好處。
想拿到號角,驢真就得指望劉永祿。
劉永祿端詳了端詳號角,回頭瞅了眼脖子抻老長的驢,他嘿嘿一笑又把號角還給了靈兒,而后朝著輪椅走去。
輪椅上的安德烈亞斯聽完米莉唐說完前因后果也眉頭緊鎖,他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好的破局辦法。
劉永祿走到輪椅前,伏低身子跟安德烈亞斯耳語了幾句,裁判官初時依舊愁眉不展,慢慢的,眼中的疑慮就被驚恐所取代。
他扭頭看了看劉永祿,嘆了口氣而后又點了點頭。
劉永祿一個人再次走到了驢的面前,靈兒的銀色光幕一直如影隨形幫他抵擋著圣母意志的侵襲。
“瑞奇,剛才你拿的是什么啊?”
驢趕緊切入主題。
“號角,聽說是件古遺物,靈兒想送給我,但古遺物這東西也不是越多越好啊,我拿了沒用,就又還給孩子了,雖然是一片孝心吧,但這東西擱我手里實在浪費。”
劉永祿笑嘻嘻點了根煙,給驢也讓了一根,不知道的看見這倆人以為他倆關系多鐵呢。
“我需要啊!這號角是不是專門召喚審判之星的號角!”
一聽靈兒把號角送給瑞奇,這傻帽又給還回去了,氣得驢一跺腳。
“哎!你本事那么大,要那個干嘛?”
劉永祿假裝攔著,擺了擺手。
“跟你說實話,我跟……審判之星關系不錯,但最近一直聯系不上他,我還真缺這么個東西。”
“那你跟她買去啊。”
劉永祿一指遠處的靈兒和小虎。
驢心說,我要能說得動這倆倒霉孩子,我還跟你廢什么話?但面上驢還是一副掏心掏肺的表情,拍了拍劉永祿的肩膀:
“我跟他倆不熟啊,這做買賣總得講究一個熟門熟路,要不這樣,你替我買行不行?”
驢下好了套兒就等劉永祿鉆呢,看見劉永祿沉默不語,站在那光一個勁兒地抽煙,驢在旁邊又補充道:
“我可不讓您白幫忙,只要你把末日號角給我拿來。”
驢從懷里掏出了艾米麗的木盒:
“瞧見沒有,這是米莉唐的心愛之物,我把它交給你。
傻小子,你想吧,你要是把這盒子交給女巫,她得多高興。”
“嘿,大哥,您可別騙我。
最近那嘛,我們倆確實……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關系到了瓶頸期!
你這盒子要是這么管用,那我在家里還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劉永祿假模假式興奮地直搓手,驢看見他這個猴急樣兒,笑盈盈地又把盒子揣進了懷里。
“你先替我問問,這是不是召喚審判之星的號角?”
驢只知道號角在靈兒那,但東西可從來沒落到他手里過,驢有點不放心,小虎還好說,倒是靈兒,猴精猴精的,萬一小姑娘拿個假的騙我怎么辦?驢擔心這個。
劉永祿給了驢一個“放心,交給我吧”的眼神便又回到了靈兒那邊,晃悠了三分鐘他又回來了。
“如假包換,召喚審判之星的號角,剛拿到沒多久,還熱乎著呢。”
“那你再問問,號角交給我之前她會不會在上面做什么手腳……”
劉永祿成傳話的了,驢如果是跟靈兒交易不至于那么警惕,他這些問題看似問的是靈兒,其實問的也是劉永祿。
相處這么長時間,驢知道這小子鬼點子多,他盡可能把方方面面的問題都考慮到了。
劉永祿也不嫌煩,驢的問題他大部分……咳,也都沒轉達給靈兒,基本就是走個過場,每次找到食唯天的人劉永祿都在安排另一件大事。
這件事是安德烈亞斯主導的,這位裁判官雖然明白其中的關節,但只靠他一個人說什么也完不成。
好在此時有靈兒,米莉唐,羅塞麗絲等人幫忙,整件事這才勉強推進下去。
即便如此靈兒也給劉永祿交了個實底,這個法子能行,可成功的概率也不足兩成,讓他做好思想準備。
“價格方面,靈兒說了,得先讓你交給我木盒,而后我才給你號角,能不能接受?”
到最后兩邊已經談到了交易細節,聽劉永祿這么說,驢轉了轉眼珠:
“嘿嘿,靈兒這是看出來我是個誠心誠意的買主,想開個不合理的條件把我嚇跑了!”
“就是這意思,要不我說呢,你再考慮考慮,要不然咱就別做了。”
劉永祿站旁邊還勸呢。
“這條件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有一點,待會兒你得親自把號角給我拿來,咱哥倆單獨交易,不帶他們玩。”
驢是這么想的,如果靈兒讓他先錢后貨,驢肯定不答應。
對方這個位格擺在這了,即便是自己也不可能短時間內將其拿下。
但劉永祿就不同了,這小子充其量就是“萬物歸一者”的地上布道人,鬼點子雖然不少,但畢竟還是人類。
待會兒先給瑞奇木盒,就算他要耍什么花招,自己突然發難也能把他拿下。
所以驢額外加了個要求,不和靈兒交易,讓其他人原地不動,所有的事兒都交由給劉永祿這個中間人負責。
劉永祿晃悠著腦袋又回去了,說了兩句話,劉永祿扭身給驢比劃了一個大拇哥,意思是交易順利。
驢也從懷里掏出來木盒朝著劉永祿晃了晃,告訴他趕緊過來。
“大哥,這專治失眠……不是專門聯系審判之星的號角就在我手里了,你先把木盒給我。”
劉永祿還真從靈兒手里拿來了末日號角!
看見劉永祿緩緩朝自己走來,驢渾身燥熱,這東西他早就想要,審判之星這貨太不講情面,天天在宇宙中流浪。
看見一個自己霍霍完的星球他就處理一個,看見一個他處理一個,沒有他這么辦事的。
眼瞅著倆人之間只有兩三步的距離,驢為了表示誠意先把木盒丟給了劉永祿。
這東西他看不上,留手里也沒用,同時驢已經暗中喚醒了體內的混沌意志,一旦劉永祿掉頭就跑,驢便會毫不留情直接將其處決。
劉永祿接過木盒朝著驢笑了笑。
隨即他猛地舉起號角鼓起腮幫子,隨著一陣低沉的嗚咽聲,號角聲在小鎮中充斥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