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大的校長書房內,埃利奧特穿著一身正裝在屋子里來回踱步。
時值深夜,他卻半點困意也沒有,此時的主桌上還擺著醫生給他開的安眠藥和一個空杯子。
他已經快一周沒正經合過眼了,失眠困擾著他,摧毀著他的意志,埃利奧特感覺自己虛弱極了,卻依舊沒有半分困意。
校長的書房空間極大,結構復雜,有獨立的廁所和一間面積寬敞的會客廳,會客廳連接著書房和一個暗門后的儲藏室。
會客廳的墻壁上懸掛著歷屆校長的畫像,還有不少杰出校友的合影。
困倦的埃利奧特感覺自己的雙腳好像踩在棉花上,他來回的踱步,踱步,他不知道終點在哪兒,也不清楚思緒的目的地為何方。
校園內的失蹤案,腦海中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就是這個概念橫亙在腦海之中,將一切困意和美夢都阻擋在靈魂之外。
埃利奧特試著對墻壁上的照片和畫像產生興趣,他伸出手指摩挲著一張又一張或熟悉或陌生的面龐。
那些人都在朝著他微笑,埃利奧特在某個瞬間似乎也和他們產生了一種莫名的交感。
“你逃無可逃。”
“帷幕之后的人在你掀開帷幕的一瞬間就做了記號。”
“虛偽的掘墓人和絕望的海員,做出你的選擇。”
埃利奧特牙齒打著冷顫,某一個瞬間他想用力推開大門離開這個房間,可不知道是命運的魔咒,還是近乎瘋狂的自我暗示,不管埃利奧特如何努力,他就是離不開這個房間。
出門后會死,不,死也許算是一種相對輕松的解脫。
校長毫不懷疑,書房外會有更丑陋和殘忍的結局在等著自己。
“砰,砰!”
劇烈的拍打聲刺激著校長的神經,他的身體和心臟隨著拍打聲劇烈跳動,自己不能坐以待斃。
好在明亮的燈火給了他在夜晚之中可以獨活的勇氣,校長順著聲音走進書房,書桌后的窗戶不知道何時敞開了,夜晚的冷風吹動了窗戶撞擊著墻壁,淡藍色的窗紗也隨著氣流的卷動在窗前飛舞搖曳。
埃利奧特故作鎮定走到窗前將窗戶重新關好,他已經做好了準備,不管窗外出現什么都不會尖叫出來。
好在一切還算順利,當玻璃窗關牢的那一刻起,風聲,烏鴉的叫聲,樹葉窸窸窣窣的響動聲都在一瞬間被隔絕在了屋外。
埃利奧特拿起書桌上的空杯準備再去會客廳給自己倒一杯白蘭地,就在此時,他聞到了一股熟悉并且馥郁的特殊香味。
那香味似有似無,卻又如夢似幻,如同一把鐵鉤牢牢地掛進了校長的鼻腔。
這味道,他幾十年前曾經聞到過,之后便消失不見,可最近的幾個月,埃利奧特卻又重新嗅到了這股甜膩而又危險的氣味。
如同著了魔一般,校長順著氣味直直向前走去,迎面便是墻壁,他卻恍若無知,身體穿墻而過,墻壁后,眼前的場景竟還是他熟悉的會客廳。
只不過會客廳的地板之上此時趴著一只鼩鼱。
鼩鼱周圍的木地板上還有被它翻出來的新鮮泥土,校長的辦公室在密大的四樓,怎么可能突然出現一只鼩鼱呢?
埃利奧特卻絲毫不感覺驚訝,他只是畏懼地盯著地板上這只毛茸茸的小動物。
“哦,埃利奧特,可憐的老家伙,你又在魂不守舍,夜不能寐。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非常的冤枉,非常的絕望?”
鼩鼱的聲音緩慢而優雅,埃利奧特攥著空杯子無力地坐到了椅子上,而鼩鼱的發言似乎才剛剛開始:
“你們都犯了錯,我只不過是回來討回你們應付的債務。
尤其是你,埃利奧特,如果不是幾十年前你邀請了厄爾文那個掃把星,帷幕早已被我們拉開。
而現在呢,瞧瞧,瞧瞧,神祇遭到了觸怒,科林,魯本幾年前就付出了代價。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背著我搞了什么鬼把戲,調查部,密大里的那些神秘學者,你還在等待著什么?
哦,埃利奧特,你太讓我失望了,幾十年前當我們還是親密無間的同學時,你就是這幅樣子。
平時你會懷抱著古書站在書桌謳歌人類的渺小和宇宙的浩瀚。
可當帷幕真正拉開時,你又體弱篩糠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恨不得把自己鎖進谷倉里。
別再搞那些小動作,我警告你,現在的一切都是你欠我的。
我會繼續我們未竟的事業,找到那些真正富有理想并且勇敢無畏的學生,讓他們和我一起掀開世界的帷幕。”
鼩鼱自始至終都用兩只小爪子捂住眼睛,那股奇怪的香味似乎也是從它這里散發出來的。
隨著泥土翻動的聲音,鼩鼱消失不見。
埃利奧特警惕地走近鼩鼱出現的那塊地板,卻發現地面完好無損,好像鼩鼱從未出現過一般。
密大的某間教室內,近百張椅子座無虛席。
這是密大最大的一間教室,此時卻人滿為患,沒搶到座位的學生只能站在教室后面的角落,桌椅間的空隙處,甚至走廊上,為的只是聽阿貝爾教授的歷史課。
講臺之上的教授五十來歲卻依舊身材挺拔,穿著卡其色的毛呢格子西服,歲月在他的眼角處添了些許細密的皺紋,卻使得他更顯瀟灑與沉著,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博學而又威嚴的獨特魅力。
“哦,諸位,無意冒犯,但我還是要說你們的問題總讓我在課后懷疑自己,我的描述是否還不夠淺顯易懂。
你們可能也從別的教授那聽說過,我曾經也是密斯卡托尼克大學的學生。
但在我看來,我當初的那些同學,他們在探尋本源奧秘時的執著和睿智都是各位所不具備的。”
聽阿貝爾這樣說,在場的密大學生都斂去笑容低下了腦袋。
阿貝爾教授就是這個脾氣,大家都知道,他所教授的知識確實讓人如癡如醉,可阿貝爾尖酸犀利的諷刺也是遠近聞名。
他似乎對那些天賦平平的學生特別嚴厲,而對那些能提出前瞻性問題的學生又青睞有加。
“受累,受累,借光,借光。”
恰在此時,教室的后門,一個穿著風衣高個兒的學生手里拿著一個被油紙包裹的可頌面包,操著奇怪的口音擠進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