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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三兩人影歸來，壩子里的菜筐也逐漸多起來。
“吱嘎”
陳家志也推開門走了出來，伸了伸懶腰，打著呵欠，屋里還隱約傳來李秀的叮囑聲。
“家志，注意安全。”
“嗯”
其余各家人都在叮囑，也都知曉臺風的厲害，不過臺風登陸前往往風平浪靜。
今晚也是如此。
出發時已是凌晨1點過，到市場時也到了兩點，黑娃兒等得有點急不可耐了。
“怎么一天比一天晚了？”
“最近天氣大，要想保證菜的品相，自然是越晚越好，你也不想送出去的菜有爛掉了的吧？”
“也是這個道理。”黑娃兒回道，這兩天他確實偶爾有聽到抱怨聲，“晚就晚點吧，菜品質還是要保證，畢竟還是挺貴的。”
“你賣的多少？”
“賺得也不多。”
“哦。”陳家志才不信他的話，算了下賬，說：“一共302斤，收你845。”
“給你，點一下。”
陳家志接過錢，也沒再數，隨手就放進了包里，又說：“明天有臺風，就不來了。”
“好。”
“后天早上會來，但菜也得漲價了。”
“應該的，希望你菜沒事。”
“也祝你好運。”
“嗯好。”
黑娃兒起初感覺哪里不對勁，但看陳菜農一臉真誠，就感覺是自己多疑了。
陳家志也在嘀咕，他提漲價，黑娃兒沒有絲毫猶豫就同意了，后天該給他定價多少呢？
原本是想通過洪彪了解香江行情，沒想到成了如今這種局面。
但走水確實不宜深度參與，萬一出點事就大條了，還是先保持現狀積累本錢就挺好。
然后又是陳澤，類似的話語又重復了一次 等他到56號檔口時，又沒多少菜了，在諸多檔口商里，堪稱異類，占著一個不錯的位置，每天的交易量卻不多。
還好市場不會按噸收入場費，不然他鐵定沒機會拿下56號。
這就是一個小批發市場，一般批發商每天也就一小車貨，有不少人也用的三輪車，好一些的就是輕卡。
有些批發商是去一級批發市場進貨，有些是自己開車去近郊和遠郊產區拿貨，再高級一些的就是從外地發貨，產區和銷區的聯系并不緊密。
像他這樣純粹的菜農，在本市場很少，而未來這種現象會非常普遍。
“陳老板，今天難得啊，到這會兒還在。”
才到檔口停好車，就有招呼聲來了，陳家志抬頭看去，腦子里自動冒出了一串車牌號，綠色三輪車133，有幾天沒見了。
“今天來得晚。”
“菜心現在怎么賣的？”
“普通菜心兩塊三一斤。”
“還這么貴啊？”
陳家志還沒回話呢，老吳又來了，手里拿著250元遞給了他。
“陳老板，故意的吧，從我那兒過都不把菜放下來，你等會兒送不麻煩嗎，還害我跑一趟。”
陳家志笑著回道：“車停通道中間擋道，我可不想被人罵。”
“嘿，也就你會這么想，市場里誰不是經常亂停亂放，一堵就是半小時。”
“與人方便，就是給自己方便。”
“你就是毛病，你這位置在通道口呢，別人想報復你都難。”
陳家志收了錢，便沒再搭理老吳，又看向133，“要裝菜心嗎？”
133沉吟片刻，開口道：“要，就沖你這名聲，我也得試試，菜心兩個10斤，一個15斤。”
“好，現在帶走還是等會送？”
“帶走。”
“馬上給你裝。”
客戶連著來了好幾個，通訊不方便，采購買菜全靠一個個檔口跑，大多數批發商都不會給老客戶留菜，因為害怕留了菜，最后客戶又沒來。
陳家志也是如此，會給每天都拿菜的客戶等一會兒，但等久了沒來，也照樣賣。
好在他的老客戶都清楚陳菜農，哦不，陳老板是出了名的快槍手，所以一般來得很早。
兩點到的市場，才近三點，菜又沒了，送完貨，也不到三點半。
“陳老板，又收工啦？”
56號檔口對面是55號，也在通道路口，當陳家志把菜筐一個個重迭起來時，對面就傳來一道打趣聲。
“收工嘍，我菜少，比不過胡老板。”
55號檔口是一對三十來歲的夫妻在經營，老板姓胡，攤位上是一筐筐番茄和圓椒，品相還不錯，也不知是從哪搞來的，這種事沒法打聽，都是各自賺錢的法門。
胡老板又說道：“菜少也不影響你賺錢，我們一天從早忙到晚，也就辛苦賺個差價。”
你這差價賺得也不少！
陳家志在心里吐槽，又想去對面買些番茄和圓椒，但檔口面對面，別人大概不會收錢，便又放棄了。
回家，回家。
歸心似箭。
到家時差不多四點半，也能睡上兩小時，最近時斷時續的休息，睡眠充足了許多。
等聽到易定干三人回來的動靜時，才打了個呵欠，慢悠悠起床，要下床時，易龍推開后門走了進來。
“舅舅，吃早飯了。”
“來嘍，吃什么？”
“我媽做的肉包子，還有稀飯。”
“可以。”
等他坐上桌時，也就差他一個了，都吃得津津有味，收音機也打開著，時刻關注著氣象氣息。
李秀給他舀了一大碗稀飯，陳家志也拿起包子就開吃，時不時說上幾句。
易龍沒見過臺風，甚至是第一次聽說臺風，一直在問來問去，充滿了好奇。與之相比，大人們則滿是擔憂，一來二去，易龍也不問臺風了。
“老漢兒，你今天賣了多少錢？”
“問這個干嘛？”
“不說算了，你不說我也猜得到，有沒有兩百？”
“吃你的飯！”
“舅舅，你今天賣了多少？”
“我怕你爸打你。”
“有可能哦，我爸就是死要面子，你每天比他多那么多菜，想也知道錢也賣得多得多嘛。”
易龍一口吃完了剩下的包子，喝完稀飯放下碗，然后又跑到門口。
“我爸賣兩百塊，舅舅你估計得有一千六百塊，是他的八倍，說實話，確實很丟人，我都不好意思說”
“混小子，你今天皮癢了，欠抽是吧？”易定干果然惱羞成怒，但易龍一溜煙的跑沒影了。
“這混小子，沒大沒小的。”
陳家志笑了笑，說：“易哥，二姐，你們還是得給他找點事做，或者去學點什么東西，成天這樣玩下去也不行。”
易定干不以為意：“太小了，不知道學什么，而且就算想學門手藝，在花城也找不到師傅，就讓他玩著吧。”
十三歲確實太小了點，讓他干農活，易哥和二姐也舍不得，陳家志也不好再勸。
幾口吃完飯，就回了屋里，李秀也緊跟著他進來。
“家志，今天抽空去把錢存了吧。”
“咋了呢？”
李秀嘴唇抿了一下，說：“沒怎么，就是又夠1萬了，放家里不太安全。”
“行，那晚一點我去存。”
“嗯，錢我都單獨整理出來了，你直接拿去存就可以。”
“好。”
他估計李秀催他去存錢和易龍有點關系，一個半大小子成天在家里晃，家里也沒什么藏錢的地方，不出事還好，一出事就糟心了。
易龍應該沒有手腳不干凈的毛病，但也不能給他這個機會。
屋外風平浪靜，天空潔凈如洗。
巡田時也能看得更遠，更清晰，也沒多耽誤功夫，簡單走了走，就繼續接著昨天的活干，加固設施 早上十點過時，村里的干部騎著自行車，戴著草帽，掛著喇叭在村里轉來轉去，提醒各家各戶預防臺風。
天氣也變得極為悶熱，菜農們都陸續回了屋。
陳家志才進門，李秀就把挎包給了他，眼珠子鼓鼓的，只表達了一個意思：別磨蹭，趕緊去存錢。
“總得讓我喝口水吧。”
李秀又回屋給他倒了一搪瓷杯白開水，陳家志接過后喝了一大口后，才拿包獨自騎車出發。
加上這一萬，銀行里就存了有三萬六了，家里應該還有一千來塊。
如果買輛二手面包車，應該也夠了。
也不一定要面包車，微貨或者輕卡也可以。
等天晴了，微耕機也要先買回來，貌似駕照也還沒拿。
花錢的地方也還不少 思緒間，就到了銀行門口，他穿著隨意，腳上更是還穿著黃膠鞋，進門時沒引起人注意。
但等他到窗口存錢時，穿著短袖襯衫、扎著馬尾的女職員一眼就認出了他。
“又是你，小菜農？”
“嗯，存錢”
然后又從包里掏出了一摞摞有有零有整的鈔票，在他旁邊有一對這年代的時尚男女，眼睛都看呆了，一會兒看錢，一會兒看人，神情頗為吃驚。
現在來銀行存錢都流行這種穿搭了嗎？
銀行職員小張感受著那一摞摞錢，一點也不意外，同樣的場景她見識過兩次了。
“存一萬是吧？”
“對。”
“好了。”
一陣忙活，陳家志才拿著存折，低頭看了看就往外走。
小張還在和同事交流著，心底其實也有些驚訝，“現在種菜這么賺錢了嗎？”
“菜比肉貴，種菜的菜農自然賺錢咯。”
“也太賺錢了，離他上次來只過了十一二天！”
“可能運氣好吧，馬上臺風來了，后面就沒那么好運氣了。”
“他也應該不是小菜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