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心會前身是秘黨的核心機構?”
銀質刀叉在骨瓷盤緣磕碰出清脆的微響,路明非正用眼神丈量著盤子里那塊號稱歷經四十五天干式熟成的澳洲和牛M9Ribeye牛排,努力回憶是“左手持刀右手持叉”還是反過來時,聽聞蘇茜的講述,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他們此刻正在一家私廚牛扒館包房里,這家經典美式奢華混合ArtDeco的牛扒館占據著不錯的地理位置,巨大的落地窗外便是日暮江景。
幾只暮色中不知是野鴨還是鸕鶿的鳥成了剪影,在粼粼波光間浮沉起落,倒是真有了一種“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味道。
楚子航是個有恩必報的人。蘇茜大老遠因為他放棄寒假時間過來,請客自然不會含糊。
“沒想到師兄你這么猛,已經打入敵人內部還當上預備高層了!”
路明非猛地抬頭,目光灼灼地看向楚子航,感慨道。
“準備什么時候收網?還是說師兄你的志向更遠大一點,要三年之后又三年,直到成為秘黨老大?到時候還能傳位與我,我也過把當老大的癮!”
蘇茜聽得一愣一愣的,她當然知道路明非說的是《無間道》里的梗。但這種事總不會隨口胡說吧,是能隨便開的玩笑嗎?還是說……難道楚子航真的肩負什么重要任務?
這種事……是自己能聽的嗎?
“獅心會現在只是一個單純的學生組織,連象征意義都不具備,與學生會沒什么區別。”
楚子航語氣仍然沒有絲毫起伏。他手上動得飛快,銀質餐刀在肌理分明的頂級牛肉上精準而高效地移動著,幾下就將自己的那份切成了均勻規整的小塊。
“秘黨的領導層一直都是那批人。十一個歐洲混血種家族負責人擔任的校董,還有昂熱校長。你要想當秘黨老大,只有成為校長最具可能性。”
他將那碟切好的牛排輕輕推給路明非,動作自然得像推過去一杯水。
“那還是算了。”
路明非自然且順手地接過師兄那份“成品”,把自己那份原封不動地推了過去。觀察到楚子航先前動作的他迅速掌握了刀叉的架勢,當即叉起一塊塞嘴里,嘟囔著說。
“校長什么的,不用想也知道會很忙吧?”
“應該不算忙。”
楚子航很認真想了幾秒。
“昂熱校長負責教授《龍類家族譜系入門》,這門課安排的課程量不多。據說他空閑時間常會乘坐私人飛機去世界各處游玩,寒假期間還買下一艘新型破冰船準備去南極探險。”
“昂熱校長……可是秘黨領袖啊!領袖起到這種方面的帶頭作用,不會被炒么?”
路明非咀嚼的動作一頓,疑惑地問,“而且買破冰船?校長哪來的那么高工資,還是……挪用經費?”
楚子航這次就沒有沉默了,看來是早就關注過:“據說是動用校長權限,批準了一項名為‘尋找南極圈龍類亞種生物活動痕跡’的前沿科研任務,并親自掛帥擔任項目首席。流程完備,手續齊全。”
“南極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哪來的龍類亞種生物……亞龍帝企鵝嗎,會噴火的那種?”
路明非瞪大雙眼,滿臉“這他媽的竟然也行”的震驚。
“這已經不是挪用經費的程度了,完全是赤裸裸,正大光明的濫用職權吧!校董會沒人查他嗎?沒人舉報他貪污?”
“美國有一種名為政治獻金的制度,本質就是權和錢的交易,將貪污轉為‘合法投資’。政客利用政治獻金上臺后,出臺對幫助他的資本家有利的政策,從而互惠互利。”
楚子航為他解釋。
“昂熱校長作為領袖擁有‘權’,組成秘黨的十一個混血種家族也不缺‘錢’,你可以將這種投資視為混血種的政治獻金。
他們以此換取威望最高的昂熱校長支持,從而讓他帶領卡塞爾學院維持屠龍事業,并且在這個過程中不斷獲得利益,穩固實力與地位。”
“媽耶。”
路明非一時之間都不知道作何感慨,“這是強到何等地步的男人……”
他話說到這,忽地意識到不對,連忙止住口。
再不住口,他生怕日程計劃表忽然發瘋,基于那個“成為全世界最強大最牛逼的男人”目標,給他發布個諸如“擊敗昂熱成為卡塞爾學院新的校長”的日程計劃!
那不是完蛋了?
好在日程計劃表并無動靜,只是以兩道有些扎人的目光刺過來……
不對!
日程計劃表哪來的目光?
路明非下意識回望過去——是蘇茜。
那個頗有大姐頭風范的漂亮女孩,此刻視線時而茫然,時而銳利地在楚子航和路明非之間來回掃視。
落到楚子航身上時是茫然的,仿佛看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會長。
而到路明非身上……或者說,到路明非左手叉子上叉起的牛排時,則是銳利如刀!
路明非有些困惑地低頭看了眼瓷盤里快吃完的牛排。
這一份價格就能抵普通人一個月工資的牛排,口感味道自然都不錯,但蘇茜面前不是也有一份嗎?要說有什么區別……
等等!
路明非心里咯噔一下,他終于反應過來了。
這其中最大的區別,就在于,他這份是楚子航親自切好遞過來的!
在路明非看來這是沒什么的,師兄照顧他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都已經習慣了。但在喜歡冰山面癱師兄的女孩看來……
怕不是天都塌了吧?
“這種時候,我要是再嘴賤問一句,蘇茜師姐,師兄有沒有這樣給你切過牛排啊……”
路明非忙把這有些作死的想法甩掉,只顧埋頭下來,大口吃肉。
放以前他可能還得長呼短嘆感慨一番有錢人就是奢侈,一塊牛排做四十五天才能吃還賣這么貴,然后盡量小心翼翼地品嘗,吃之前還得拍照發QQ空間,再配上“這牛生前一定是吃仙丹了”的文案……
但現在?
補充能量的食物罷了,論性價比甚至遠不如街邊攤的鹵大腸!
路明非的思維跳躍性一貫極強。很快,他又沉浸在那個困擾了他一天的問題之中。
這忽然的停頓與沉默并未引起楚子航的任何疑惑,如果將他對路明非的性格印象以文字描述,其中定然有一項是“易脫線”。
“習慣就好。”
楚子航對明顯不解的蘇茜說。
“……好。”
蘇茜溫溫柔柔地笑了笑,但心中如同天翻地覆一樣狂暴。她心想這怎么可能習慣得了!會長大人你雙標的時候難道連演都不演一下嗎?
“不行!”
她心想著,“搞不明白,必須尋求遠程支援!諾諾一定能分析清楚這是怎么回事……”
警告,已到[練鋼琴]時間……
盡管覺得不出意外蘇茜希望不大,但路明非還是果斷不再當“千瓦電燈泡”。他坐上陳叔開的奔馳S65AMG,一路風馳電掣趕到琴行。
這座南方城市冬天總是干燥的,連著一兩個月不下雨都是常有的事。路明非每次來到這時,總能看見玻璃幕墻上泛著漸變的晚霞。走上臺階,就像是要去往暮色的云里。
“云里……會不會有天宮?”
他一邊走上去,一邊跳脫地想著。
臺階將要走完時,霞云無聲地從中間分開,現出一位少女。
路明非怔在原地。
未滿十八歲的年紀,尚未脫去少女的青澀,卻已被一襲長裙勾勒出些許初熟的輪廓。
那是柳淼淼。
她穿著一條無袖的,顏色極深的絲質禮服長裙,近乎于夜空的墨藍,卻在“天宮之門”向兩側滑開,霞光順勢潑灑上去的瞬間,綻放出仿佛星河流轉的光芒。
霞光親吻著她依舊帶著些許未褪盡稚氣的側臉,眉眼乖巧如初。料子服帖地順著她纖細的肩頸線條滑下,勾勒出流暢的曲線。露出的手臂與鎖骨白皙得近乎透明。
或許是這身過于得體的禮服帶來的約束感,讓她微微抿著唇,神情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像初次踏上戰場的年輕騎士,手握長槍,準備挑戰一條巨龍。
那種決然的感覺,與往日那個說話有些細聲細氣,有些嬌弱的鋼琴小美女截然不同!
“咦?”
路明非仔細打量兩眼,忽地轉身,順著臺階蹬蹬蹬地就往下沖。
竟是要離開似的。
柳淼淼微有些緊張的神情迅速轉為錯愕。
只是,還沒等到那一絲茫然和失落感來得及蔓上心頭,那轉身就走的少年,忽然又轉身上臺階,幾步沖到她面前。
“那個,打擾一下,我好像走錯路了。”
路明非撓了撓頭,表情十分嚴肅,語氣真誠,眼神里卻帶著一絲狡黠的光亮。
“這里是天宮對吧,你知道去人間的路怎么走嗎?我趕著去上鋼琴課!還有個長得和你很像的朋友在等我吶。”
在天宮的……就只有神仙了。
“他……他這是在夸我,現在和仙女一樣好看么?”
反應過來的柳淼淼臉頰刷地飛紅,甚至紅過晚霞。她張了張嘴,想要接話,可大腦里像是塞滿了云團般的棉花糖,又甜又混亂,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好了好了,現在可是冬天!天氣這么冷,你還穿這么少,不怕凍感冒么?”
路明非沒等她回答,語速驚人的同時伸出手,按住她的肩膀扭轉,往琴行里推。入手所觸柔軟讓他心中一蕩,心想“膚如凝脂”這話果然是有道理的,老祖宗誠我不欺也!
與此同時,那將要數到一的,消失在耳旁的電擊倒計時,也讓他微微松了口氣。
“就差一點,又要因為你被電一次啦,柳淼淼同學你真是罪大惡極!”
他如是想著,于是觸摸少女肌膚的那點小小罪惡感在心底消失不見了——高風險高收益嘛,就當做是先前那幾次因為柳淼淼被電的利息。
本金?自然是不算的,哪有那么容易就放過她?路明非可都是在心底記著賬呢!
“這是……我準備在聯歡晚會上表演時穿的禮服,想著……先讓你看一下。”
柳淼淼可不知道路明非心底在轉什么鬼點子,她只覺得路明非的手很大,很熱,甚至熱到有些發燙了。
那熱意甚至驅散了她站在門口時感受到的外界冰冷,傳遞到四肢百骸,幾乎將她整個人都燙得沒力氣,險些腳下發軟。
角落里的姍姍阿姨悄悄捂臉,只覺沒眼看……晚禮服這主意自然是她出的,人靠衣裝馬靠馬鞍可不是說說而已,這句話男女通用!
這招,就很有那么點“制服誘惑”的味道。
好消息是很有成效,驟然之間路明非看愣了是肯定的。壞消息是路明非很快反應過來,且打出了相當有質量的回擊……問題就在于此!
“好歹再過幾招啊……路明非這小子一看就是有分寸的,剛剛那情況都不上頭。你不和他有來有回,根本不可能有所突破!怎么能直接就把底給交了?”
姍姍阿姨心累嘆氣,頗有點恨鐵不成鋼。
“淼淼啊,你的白給速度疑似有點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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