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
路明非推開門，元氣十足地宣告自己的歸來。
仍然是那熟悉的氣氛，仍然是那熟悉的味道。
不同的，是發生在回來那人身上的變化。
坐在沙發上的零微微地歪了歪腦袋，她能從路明非的語氣里聽出明顯到不能再明顯的喜悅與輕松。
與以往那幾天，每天晚上回來時，精神上的疲憊截然不同。
“回來了？”
她起身，盡管已經提前得到答案，但仍然將固定的問話問出。
但路明非顯然準備將今天的“異常”貫徹到底，他沒等零走上前來就迅速脫鞋換好，還將外套也掛在衣架上，并迅速朝著零迎了過去，伸出雙手抓住冰山美少女雙臂，轉了個身往沙發上推過去。
“快快快，時間緊迫！我可是讓陳叔冒著領超速罰單的風險開快了不少才好不容易擠出來的這點空閑！”
零面無表情地任由路明非按在沙發上，看起來，哪怕他準備做些更狼子野心人神共憤的事情，也不會反抗，只是眼神平靜地看著他。
然后，她看見路明非伸手向褲兜——
掏出一部純黑色的諾基亞N96。
零：“……”
“那個，我剛剛……創作了一首鋼琴曲，能賞個臉聽聽嗎？”
路明非撓了撓頭，大概是意識到剛才的舉動有些冒昧，腆著個笑臉問。
如此高興活潑是正常的，一方面是體力增幅過后，哪怕一整天下來，他也精神十足，一點都不疲憊了。另一方面是，“言出法隨”終于有了可喜的進展！
本來路明非還想著等到明天再讓楚子航他們聽的。但坐上陳叔的車他才意識到，自己家里，對門的“租客”，未婚妻零同學不也是混血種嗎？
只是零基本從未顯露過……以至于路明非都差點忘記這點了！
如此一來今天晚上就能得到答案，而且零是自己人，真能從中感悟火之真意，那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虧！
就是“發曲賺錢”計劃怕是要破滅了……路明非對這“第一桶金”的希望還挺看重的。
“放。”零的用詞一貫簡潔。
“先等一下。”
路明非認真地叮囑，“如果你從中聽出些什么，或者看到什么奇怪的東西，有什么感受……記得立刻，一定要告訴我！因為我不確定會不會對你有損害……”
感悟“火之真意”的過程，哪怕是在夢里，醒來之后只記得大概。路明非也知道，絕對不會好受。
“好。”零的目光仍然如同那被凍結的湖面，不曾泛起絲毫波瀾。
與此同時——
城市的另一端，蘇恩曦與酒德麻衣的“辦公地點兼宿舍”里。
“來活了來活了！”
酒德麻衣猛戳蘇恩曦，滿臉的興奮，“聽到了么聽到了么？如此鄭重以待！說不定就是他莫名其妙變強的秘密……這小子終于敞開心扉了！”
“我知道了，別催別催！”
蘇恩曦不耐煩地打開她那不干凈的手，抱怨道。
“可惡，她戴著的竊聽設備雖然是最高級的，但相比專業的錄音設備肯定有些差距……萬一聲音失真導致沒錄清楚怎么辦？”
“那有什么辦法，專業的錄音設備你也得考慮體積大小啊，我把那些竊聽監視設備放得到處都是還不被察覺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好不好？”
酒德麻衣表示自己不粘鍋。
“我知道……安靜！要開始了……”蘇恩曦豎起手指。
辦公室內一時間安靜得落針可聞，唯有琴聲響起。
蘇恩曦與酒德麻衣仿佛被什么東西鎮壓一般地靜止在原地，眉頭齊刷刷地緊皺起來，如此一直持續到結束。
“你……有感覺嗎？”
監聽設備那頭傳來路明非小心翼翼的聲音，“我看你好像沒什么反應……”
“好聽。”
零給出評價，似乎是覺得如此還不夠，她補上一句。
“這才是真正的音樂。”
“呼……那就好……”
路明非明顯松了口氣的聲音傳來，語氣里說不清楚是高興還是失望。
反正，這頭的酒德麻衣和蘇恩曦是要瘋了。
“我真是……”
酒德麻衣險些爆粗口，“這不會就只是單純的一段鋼琴曲吧？他敢耍我們？我這就去把他按在床上狠狠教訓到天亮，看他招不招！”
“我知道你從昨天起就饞他了，但是別在這借機發揮耍口頭流氓好不好？”
蘇恩曦翻個白眼，“他顯然不可能知道我們的存在！我能感覺到他正在對零敞開心扉，那種關心是做不了假的，他的演技還沒這么好！”
“至于這段鋼琴曲……”
蘇恩曦眉頭緊皺，“里面肯定有玄機！只是我們暫時無法解析出來，或者說……沒有這個資格，能力？”
“那怎么辦？”
酒德麻衣問，“我感覺我們好像正在經歷《神探狄仁杰》的環節，現在是我詢問‘元芳，你怎么看’的時候了！”
“狄仁杰問李元芳怎么看的時候是心里已經有底了，你這種應該屬于除了挑擔子的體力活之外沒有其他用處的沙僧，只會問英明神武的大師兄‘那怎么辦’！”
蘇恩曦沒好氣地吐槽，作為言靈·天演的擁有者，僅僅只是瞬間，她的腦海中便閃過大堆方法。
“這種時候當然只能上科技了，還能怎么辦？解析音頻，分析其中有沒有藏著什么隱藏的音段，或者是人類聽覺無法辨析的。又或者是什么密碼？嗯，這樣還得把原曲弄到手才行……”
路明非收起手機。
他的心情其實更傾向于高興一點，因為既然混血種和普通人都不會被這音樂所影響，就意味著他真的能將這首鋼琴曲完整地創作出來之后交給姍姍阿姨發售了！
“其實仔細想想也是，火之真意本來就在生活中的各處。我只不過是將它們感悟之后，又提煉出來，以音樂的形式展現而已……最多是比生活之中更密集一些。”
路明非心想著，“能夠從音樂中解讀出這一層的人世上就屈指可數了，而光是能夠解讀還不行，還得要自己能夠切身感悟！
這就好比‘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可連我都是在夢里死了那么多回才感悟出來的，加上這個條件之后，又有誰能夠做得到？”
念及至此，他徹底放下心頭的擔憂，轉而詢問零另一個問題。
“我感覺我現在的物理，進步幅度也有點慢了，是不是……也要開始學大學方面的課程了？”
說到這，路明非掃了眼自己的熟練度面板。
物理LV1——熟練度66/200
與數學不同，物理才到六十的熟練度之后，再獲得就越發地慢起來了。
大概是高中物理知識總量本就比高中數學少的緣故？
想到數學加快獲得熟練度的方法，路明非頓時有些按捺不住。
萬事開頭難，有了第一次就有之后的無數次。接受自己可以自學大學知識這件事之后，他的心思當然會活絡起來。
“我這里有《物理學基礎》，《西爾斯當代大學物理》，《經典力學導論》，《電動力學導論》和《量子力學概論》……”
零微啟雙唇，一連串的書名立刻如雨點般砸向路明非。
“停停停！”
路明非忙有些慌張地揮手制止，他感覺自己仿佛遭遇了電影經典橋段——
少年困擾于無法進步之際街頭偶遇神秘老爺爺，隨便一問就掏出諸如《如來神掌》《降龍十八掌》《九陽真經》之類的神級功法……唯一的區別在于面前的不是什么神秘老爺爺，而是一個嬌小可愛的冰山美少女！
嗯，可愛兩字尚待商榷……
“聽起來，《物理學基礎》作為開局，應該好一點？”路明非問。
“可以。我這里還有《費曼物理學講義》，能夠作為補充閱讀。”
零問道，“現在用么？”
“對的對的……”
“我去拿。”零轉身，上樓。
警告，已到[晚自習]計劃時間……
來自日程計劃表的提醒適時響起。
路明非深呼吸一口氣，自言自語。
“好，開始修習大學物理功法，進階……筑基期修士！”
鋼琴小美女的房間里。
柳淼淼往窗外瞥了眼。
那與先前幾個晚上一模一樣的場景映入眼簾，卻沒能再讓少女如往常那般心頭酸澀不已。
大抵是因為甜蜜太多，足以緩和一切。
念及至此，少年那溫暖而結實的擁抱仿佛又籠罩上來……
“嘿嘿……”
少女忍不住笑出了聲，又頃刻間反應過來，臉紅得和火燒似的，跳到床上滾來滾去。又把自己埋入被子里，好像遮住雙眼，就能掩蓋一切。
悶了好半天，她這才臉頰紅撲撲地把自己從窒息的風險中解救出來，緩和著越發急促的心跳，有些茫然。
按理說，過了今晚，距離仕蘭中學的校春節聯歡晚會只有三天了，她已經沒太多時間可以完成四手聯彈……但這種狀態怎么創作？
根本不可能！
與其浪費時間去寫注定沒用的，還不如……
“聽聽曲子？”
柳淼淼心中冒出念頭。她這才想起，因為在琴房里當時走神了的緣故，她還沒完整地將路明非創作的這首曲子聽一遍呢。
于是她找到手機，先是確認蘇曉檣沒有回復，心想著“大概是氣到不行了吧”，又插上耳機，趴在床上，點開路明非發給她的音頻。
琴聲響起。
寒風如刀凌冽！
柳淼淼身軀一顫，那一瞬間，最初在琴房中聽見路明非彈奏時的感覺又來了，她仿佛置身于一片蒼茫凍土之上……
她下意識地摘掉耳機，再睜開眼時，發現自己仍然處于溫暖的房間里，柔軟的床鋪上。
一切仿佛只是幻覺。
可幻覺怎會那樣逼真？
“是我的……聯覺么？”
少女自言自語。
柳淼淼知道自己有一種特殊天賦，這種天賦名為“聯覺”。
較為通俗地解釋，便是——本來是一種通道的刺激能引起該通道的感覺，現在還是這種刺激，卻同時引起了另一種通道的感覺。
舉個例子，有的人看見紅色就感受到火熱，看見藍色就覺得清涼……
柳淼淼的“聯覺”很是特殊，因為這一點恰好與她那絕世級別的音感天賦匹配，二者達成了11＞2的關系——她能通過音樂看見“畫面”，甚至體會感受，直至身臨其境！
但這種畫面和感受的質量，與音樂的質量直線掛鉤，那些劣質的根本就不會觸發“聯覺”，而且她只要不集中精神投入，也不會產生“聯覺”，所以根本沒有影響過她的日常生活。
但這一次——
“質量太高的緣故么？畢竟是傳世的級別啊……”她喃喃道。
“還要繼續聽么？”
柳淼淼心中下意識浮現這個問題。
這一整首曲子，都是經過路明非描述大致需要的感覺，她彈奏大概的音，再由路明非選擇拼湊而成的。
所以，柳淼淼清楚，這曲子里，含有著太多的“折磨”，盡管描述得很模糊，大概只是一些記憶……但“聯覺”體驗而來，肯定也不會太舒服。
“但最后的部分，是希望的火苗啊，又不是徹底的壞……只要熬過去，沒什么的吧？”
少女心想著。
“這可是我和他一起創作的曲子……我都沒完整地聽過，會不會也太奇怪了？萬一他以后問起來怎么辦？”
如是想著，柳淼淼又將耳機戴上，重新播放。
琴聲漸起，寒風凜冽……
這一次，她沒有中途摘下耳機。
盡管那寒意徹骨，盡管那冰凍之下的“死亡”逼真得讓大腦近乎停滯，盡管現實之中她的體溫也開始下降，嘴唇發白……
但一切的一切，都在那輕微的火苗誕生之際，被驅散！
琴聲漸止。
她睜開眼，忽地感覺，眼前的整個世界都變得有些不同了。
似乎有什么東西。某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很小很小，很多很多的，正好奇地注視著她，猶疑著，考慮著要不要向她靠近……
“是……錯覺吧？”
柳淼淼心想著，搖了搖頭，坐起身，恰巧看見對窗的路明非站在落地窗邊，朝她擺手，零也消失不見。
儼然是準備睡覺的節奏。
就到零點了？
“一首曲子，我聽了快兩個小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