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榴彈尾部不停的往外冒出白煙,發出引信燃燒時嗤嗤的聲音。W//
盡管腦子在剛才的炮火中受到震動,直到這一刻還暈暈沉沉,但是伊萊爾達還是第一眼就看到了腳下這枚手榴彈。
周圍的人同時看到了這枚即將爆炸的手榴彈,他們用盡了力氣大聲叫喊著:“小心,手雷~!”
在恐懼之下,他們叫喊的聲極大,而且尖銳的如女高音一樣,好像生怕對面是維和部隊聽不到一樣。
四周的眾人當即全都再次抱頭趴在地上。
手榴彈附近的人則一臉驚恐的表情,拼盡全力向往外逃命。
有些人甚至被嚇的手腳都軟掉了,踩在裹著彈片的虛土上,腳下一軟摔倒在地,然后手腳并用,連滾帶爬的向外逃去。
伊萊爾達怔怔看著腳下的不停冒煙的手榴彈,面無表情。
對手榴彈這種武器,伊萊爾達并不陌生。
實際上南方軍上上下下都不陌生。
畢竟他們在這種看起來毫不起眼的武器中吃了大虧。
手榴彈和火炮一樣,是在這場戰爭中才大放異彩的先進武器,這種武器的用途和產生的影響,甚至已經引起了亡靈族的注意。
火炮作為當今最先進的技術兵器,在維和部隊內被當作寶貝一樣悉心呵護。
不過普通士兵難以接觸到,在戰場上能也不是每一個士兵都能調的動火炮支援。
而手榴彈就不一樣,它轉為單兵設計,方便攜帶,一個人在身上插上十幾枚都沒問題。
使用簡單,威力適中,殺傷范圍覆蓋十幾尺,不管是在進攻作戰,還是在防守作戰中,都是維和部隊士兵們最喜歡的武器。
在關鍵時刻,一枚手榴彈扔出去,能救好幾個人的命。
因此手榴彈就成了維和部隊內最搶手的武器。
不過雖然這種武器制造簡單,價格便宜,但是洛林為了保密起見,一直嚴格控制著數量,因此上,數量十分有限,除了半獸人重步兵能足額配發外,其他士兵只能祈禱著還有剩余的,時不時一個中隊才能分到幾個。
半獸人重步兵當中甚至出現了專業的擲彈兵,就是背著一筐手榴彈,打仗的時候拼命甩,以半獸人的體力,扔出兩三百尺不成問題。
南方軍則看見擲彈兵扭頭就跑。
洛林對于那些獸人裝甲擲彈兵極是驕傲,那些狗崽子基本上就已經頂一門小號的迫擊炮使了。
最令爵爺高興的是,這些家伙遠遠比一門迫擊炮便宜許多。
那些身披著重甲的擲彈兵也成為了所有南方軍士兵的噩夢,雖然這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裝甲擲彈兵,不是名字也沒錯。
由于使用的多,南方軍對手榴彈了解的也就多了,對手榴彈的殺傷性能掌握的十分透徹。
而且,限于現階段科技水平,手榴彈的引信質量并不太過關,戰場上有大量因為引信失效而未爆的啞彈落在南方軍手里,伊萊爾達就曾經仔細研究過這種武器。
拉開引信后,會有五六秒的燃燒時間,然后手榴彈的金屬花紋外殼就會炸成一百多塊細小而致命的彈片,漫天飛舞。
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是跑不過手榴彈的爆炸范圍的,伊萊爾達認為自己死定了,他腦子里一片空白。
此時他直愣愣地瞪著那枚手榴彈,伊萊爾達聽說過,人在瀕死的時候,會回憶起自己一生的經歷,伊萊爾達感覺自己應該拼命想些什么。
比如自己勉強算是輝煌經歷。
比如自己死后南方軍會這么樣,
或者到底是那個新軍的狗崽子好運干掉了自己。
伊萊爾達心里不停的告訴自己,想些什么,想些什么,但是腦子里卻還是一片空白。跟我讀請牢記 看著旁邊人連滾帶爬逃跑的樣子,伊萊爾達甚至有心情感到很可笑,在心里道:他的樣子好像一條狗。
“這就要死了嗎?”伊萊爾達心中暗道,在肯定自己躲不過之后,一直憋在心頭的一股悶氣突然消散,整個人輕松無比,感到一陣徹底的解脫。
受命回援哈利加德的時候,伊萊爾達就想過自己這一趟大概是死定了,他原本設想自己會在最后一場戰斗中,轟轟烈烈的戰死。
只是沒想到這一天這么快。
什么南方軍,什么王圖霸業,什么開國夢想,什么堅持到底,從此之后和他一點關系也沒有。
不同于哈杜本人,也不同于輝煌時自信的南方軍,被同事譏諷為瘋狗的伊萊爾達,早就肯定哈杜走的一條死路,
但就算這樣他依然忠心耿耿,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目標戰斗。
當他無數次夢到過的死亡終于來臨的時候,伊萊爾達發現自己并沒有感到遺憾和失望。
他從一介操持賤業的平民,到獨霸一方的封疆大吏,一輩子吃過,見過,玩過,活的自己預想還要精彩,此生早已無憾了。
“那就死吧。”伊萊爾達甚至微微一笑,雙眼看著地上的手榴彈,等待那一時刻的到來。
此刻,手榴彈已經在地上燃燒兩三秒鐘的時間,驚恐的還在大叫,逃命的還在奔跑,而伊萊爾達就傻傻的站在旁邊。
忽然一道人影從伊萊爾達身后沖了上來,縱身撲在手榴彈上,將它死死的壓在胸下。
然后,這個人抬頭看了一眼伊萊爾達,眼神有欣慰也有不甘。
“砰”一聲悶響,趴在手榴彈上的人身體向上跳了一下又落回地上,灰白色的煙霧從他身下冒了出來,鮮血瞬間浸透了他身下的泥土。
伊萊爾達愣愣的看著這一切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里發生在他眼前。
“托克,”伊萊爾達像是要確定自己有沒有認錯人,怔怔的叫了一聲這個人的名字。
然后像是忽然清醒過來,臉上瞬間大變,焦急的大叫一聲:“托克~!”
伊萊爾達跪在地上,手忙腳亂的將自己的副官翻了過來。
只見他身上和身下泥土中還在冒著青白色的煙霧,衣服已經被炸爛,胸腹之間是血肉模糊的一團,人已經氣絕身亡。
看著這個跟了自己快十年的副官就這么死在自己眼前,伊萊爾達瞬間感到怒火從胸口燒上頭頂。
這是他最信任的手下,不管是在戰爭中還是在生活中,這名副官總是盡心盡責的為自己工作,從來沒有一句怨言和不滿,甚至比伊萊爾達的兒子更讓他感覺舒心。
此刻卻為了救自己死在自己眼前。
“托克,你這個笨蛋。”伊萊爾達咬著牙狠狠的道,然后站起來沖著維和部隊的方向捏著拳頭大罵道:“該死的儒略,該死的新軍,媽的,老子發誓和你們沒完……”
周圍的愣愣看著躺在地上的尸體,一時之間也是緩不過神來,他們怎么也想不到怎么會有這種人,在快爆炸的時候會傻乎乎的撲上去。
他們從心底感激這個勇敢的人,他起碼救了好幾個人的命,但是卻又覺得他實在傻到家了。
捫心自問,即便是知道自己死定了,他們也不會有這種勇氣。
就在眾人還在發呆的時候,一名一身泥土的軍官瘸著腿,走到伊萊爾達身邊,面色嚴肅,表情中帶著要吃人一樣的兇狠。
他在伊萊爾達耳邊低聲的道:“大人,手榴彈是從后面扔來的。”
伊萊爾達猛然一震,兩手捏著他肩膀,臉頂在他眼前,惡狠狠的道:“你他媽說什么?”
軍官鄭重的道:“大人,手榴彈是從我們后面扔過來的。”
“你看到了?”伊萊爾達咬著牙,聲音低沉的道,就像是一只受傷了的野獸。
軍官嚴肅的點點頭。
“是誰?”伊萊爾達沉聲道:“老子要扒了他的皮~!”
他們后面自然是哈利加德的方向,新軍還打不到這里,更不可能從后面扔枚手榴彈過來。
能這么做的自有哈利加德的守軍自己。
那軍官咬牙切齒地低聲道:“就是剛才通知我們來這兒的人。”
伊萊爾達愣了不到一秒鐘的時間,然后一個字一個字的道:“馬拉,居然是你這個混球,老子和你沒完~!
給我喊人,去把馬拉給我抓起來。”
周圍的士兵們面面相覷,他們沒想到事情會突然急轉直下,變成南方軍內部的暗殺。
但是不論如何,這些人全都知道,這意味著馬上就要大事不好了。
督戰隊卻沒有猶豫,大喝一聲,簇擁著伊萊爾達轉身走向城內,直奔第二軍團的防區。
路上伊萊爾達招來了所有忠于自己的士兵,組成一支兩三千人的隊伍,直接沖進第二軍團的陣地內。
當伊萊爾達到達之后卻發現,第二軍團早有防備,士兵們堵在第二軍團前線指揮部門前,端起刀劍對準伊萊爾達的人。
這更做實了伊萊爾達對馬拉的懷疑,暗殺失敗剛剛發生,馬拉就準備好了防御,明顯是他干的。
伊萊爾達指著指揮部內喝嗎道:“馬拉,你這個無恥小人,陰謀叛亂,給我出來~!”
馬拉將軍在士兵的護衛下出現在防線后方,大聲道:“不要血口噴人,伊萊爾達,哈杜將軍雖然不在了,南方軍也不是你的天下。”
“呸,”伊萊爾達吐了一口,輕蔑的道:“當我不知道你的小算盤,敢做不敢當的東西,我現在以代總司令的身份命令,解除馬拉職務,將士們,把他給我抓起來。”
“瘋狗伊萊,”馬拉憤怒地叫道:“你才是陰謀叛亂,想獨霸南方軍嗎?我們這些老兵不答應。
伊萊爾達想逼死我們,弟兄們,殺掉他有賞。”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他手下的士兵全都怒吼了一聲,舉起了手中的刀劍。
伊萊爾達見此,當即大怒,厲聲道:“反了反了,弟兄們給我上~!”
督戰隊和士兵們吶喊一聲,揮舞起武器沖向馬拉的手下。
兩幫人在陣地前撞在一起,激烈的廝殺起來。
同時,不管是伊萊爾達,還是馬拉將軍,都在呼喚援兵,召喚城內的所有的南方軍士兵前來增援。
伊萊爾達自信自己的代總司令,又有安赫爾坐鎮,其他軍團必然奉命。
而馬拉將軍則是和安德拉寇伯爵、拉赫特他們密謀好,私下串聯,已經達成協議。
這場內戰當然驚動了整個南方軍,手握兵權的將軍們面對著兩個選擇,全都猶豫了起來。
這事關他們的最終命運。
“沒成功?”聽到暗殺失敗的消息,安德拉寇伯爵將手里的酒杯重重的砸在墻上,暗紅的酒液灑在墻上如同鮮血一般。
然后抬手一掌抽在對面的人臉上,大罵道:“我養你是個廢物~!”
“手下第一次用手榴彈不熟,我們也沒想到……”那人小聲的辯解道。
安德拉寇伯爵抬腳狠狠的踹到了那人,道:“老子宰了你。”
拉紹爾將軍攔住暴怒的安德拉寇,道:“現在不是發怒的時候,伊萊爾達一定會發現我們,現在要緊的是我們該怎么辦?”
安德拉寇伯爵道:“還能怎么辦,拉起咱們所有的人,去救馬拉,和伊萊爾達拼了,往城外發信號,只要能堅持到維和部隊打進城里,咱們就勝利了。”
拉赫特搖搖頭,道:“可是你我手里全算上也只有兩千人。其他那些人態度一直曖昧不明,他們要是還聽伊萊爾達,等不到維和部隊上來,咱們就死光了。”
安德拉寇伯爵猶豫了起來。
拉紹爾將軍小聲的道:“現在的關鍵是,哈杜和安赫爾,只要他們死了……”
安德拉寇眼睛一亮,哈杜是南方軍的靈魂,安赫爾是南方軍正統的繼承人,只要他們死了,這場戰爭就失去了戰斗下去的意義,投降必然是他們的選擇。
“可是,要怎么干掉安赫爾。”安德拉寇伯爵煩惱的道。
拉紹爾將軍正色道:“二公子正在府上照顧哈杜。想要讓維和部隊相信我們,我們得納一份投名狀。”
安赫爾在聽到馬拉的第二軍團反叛之后,暴怒異常,將整個客廳的東西砸了個稀爛,然后傳令要所有的軍團都趕過來平叛。
但是派出一隊隊傳令兵之后,除了幾個人派出一部分士兵增援之外,得到的卻是無能為力的答復。
他們正在抵擋維和部隊的進攻,兵力尚且不足,那里還能抽調出人手去對付第二軍團。
直到這一刻,安赫爾突然感到一絲絕望。
發泄完心中的怒火之后,安赫爾無奈之下走向哈杜的臥室,這時候只能像上次一樣,由哈杜起來鎮住他們。
安赫爾一路急匆匆的來到內院,剛一進門就感到一陣透骨的陰寒。光線在這里好像也黯淡了很多。
空氣里飄著一股濃重刺鼻的藥味,讓安赫爾感到極度不適,感覺有些心驚肉跳。
安赫爾搓搓冰涼的手掌,挑開厚厚的簾子走進房間內,就見拉赫特一個人坐在桌邊,手里拎著一大瓶酒往嘴里猛灌。
安赫爾的火氣騰一下就躥了上來,他走上前去揮起手,一掌拍飛了拉赫特手里的酒瓶。
然后攥著他的衣領,怒道:“你個不成器的東西,這里是你喝酒的地方,是你喝酒的時候嗎?”
拉赫特一副醉意朦朧的樣子,瞇著眼睛張開眼皮看著安赫爾,吃吃的笑道:“原來是大哥啊,大哥你好,嗝……”
拉赫特突出一口酒氣,自顧自的道:“見了大哥要行禮,行禮的。”
拉赫特扭動著身體掙脫安赫爾,醉醺醺的打著擺子,含混說道:“行禮,參……參見世子。”
安赫爾臉一黑,一掌甩在拉赫特臉上,喝罵道:“敵人都打到家門口了,你什么時候才能給我正經起來。人哪?醫生哪?侍從哪?都到哪去了?”
拉赫特傻乎乎的呵呵笑了起來,道:“你才是世子嗎,有你就夠了。
人?我讓他們都走了,走了,反正父親也沒醒,沒用,留他們沒用。”
“給我清醒一下,”安赫爾連著扇了拉赫特好幾個耳光,打的他的臉頰都鼓了起來,將他往地上一扔,道:“我去見父親,回來再收拾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馬拉和你的關系。”
拉赫特癱倒在地,他撕開衣服,哈哈大笑著道:“馬拉?我和他關系很好那,我們還一起上過妞,比誰更持久。哈哈哈哈……知道嗎,我贏了。”
安赫爾手指點點拉赫特,輕蔑的道:“哈杜家怎么出了你這樣一個玩意。垃圾~!”
然后轉身就往內室走去。
“垃圾?”拉赫特在背后冷然說了一聲。
安赫爾一皺眉,正準備回頭再好好教訓教訓自己這個弟弟,忽然背后猛的感覺一涼,整個身體一麻,劇痛跟著傳來。
“啊~!”安赫爾慘叫一聲,猛的轉過身來,照著拉赫特猛推了一把,然后感覺自己的力氣迅速消失,腿一軟,人斜靠在桌子上。
安赫爾死死的瞪著拉赫特,道:“你敢殺我?來人,來人啊~!”
拉赫特后退幾步摔倒在地,雙眼變得血紅,帶著刻骨仇恨的目光看著安赫爾,緩緩的道:“人?我不是說了嗎?我把他們都趕走了。
現在這里就我們兩個,不,加上父親,是我們三個。是我們哈杜家族所有的男人。哈哈哈……”
拉赫特尖聲狂笑,聲音有如瀕死的孤狼一樣凄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