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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從未缺席的小女孩

  “給我找個同聲傳譯來!”

  林序開口下令,而很快,同傳的聲音也在耳機里響起。

  “首長,我在。”

  首長?

  林序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叫自己首長。

  說實話,還是挺不習慣的。

  但他現在也不能想太多。

  很明顯,對面的阿雅娜已經像許全有預測的那樣,重新被所謂的“原初人格”控制,而自己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幫助這個人格穩定下來。

  “你想吃蛋糕嗎?”

  林序看著阿雅娜用手捧起的沙子,眼神微微閃動。

  不得不說,這個場景、哪怕僅僅是阿雅娜這個人本身,這時候都還是透露著幾分詭異的。

  她的臉是成熟的,身體是成熟的,但眼神里卻透露著幾分孩童特有的純真。

  看著她,林序就想起了曾經在網上看到過的腦功能受損、智力退化到孩童水平的病人。

  他們雖然很可憐,但給林序的感覺是一樣的。

  令人隱約有些不適。

  而在聽到他的話后,阿雅娜歪著腦袋點了點頭。

  “沙子蛋糕,你吃嗎?”

  她的臉上帶著一絲不懷好意的表情。

  很顯然,她知道這是沙子,她只是在使壞。

  “我帶你去吃真正的蛋糕,好不好?”

  林序再次開口,阿雅娜瞬間雀躍起來。

  “蛋糕!吃蛋糕!”

  她猛地站起身,把手里的沙子撒向空中。

  她的行為就像真正的孩子一樣不可預測,不遠處的秦風已經做好準備要沖過來,但林序卻抬起手,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這是最關鍵的階段。

  在人格穩定之前,絕對不能有任何意外,來打斷她的行動。

  “走吧。”

  林序走在阿雅娜身邊,阿雅娜好奇地左顧右盼,隨后說道:

  “這是在哪里?”

  “我們不是在毛里求斯,對嗎?”

  “是的。我們在一個很遠的地方。”

  林序先是點頭,隨即問道:

  “你記得毛里求斯?”

  “我記得很多東西。”

  阿雅娜重重點頭。

  “我有時候會偷偷出來躲在后面偷看。”

  “但我不能說話,我不能讓他們發現。”

  “不然的話.他們會殺掉我的!”

  這句話讓林序汗毛聳立。

  偷看?

  不能讓他們發現?

  會被殺掉?

  很顯然,阿雅娜所提到的“那些人”,就是寄居在她體內的其他人格。

  這真的是一件相當恐怖的事情。

  一個有意識的人格,被另一個人格謀殺。

  而在旁人看來,甚至有可能只是一次“小小的成長”。

  林序記得自己小時候也會在腦子里模擬出一個“不存在的朋友”,然后突然在某一天,那個朋友消失了。

  所以,他是不是也是在某一個瞬間,被自己不經意地.謀殺了?

  林序打了個冷顫。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了阿雅娜這句話里透露出來的巨量信息。

  幼年阿雅娜的人格,可以窺伺其他人格看到的東西。

  這是一個.單向的信息透明。

  那是不是意味著,其實哪怕不用“引爆”其他人格,自己也能從幼年阿雅娜這里,獲取到自己需要的信息?

  林序想要發問,而這時,耳機里已經傳來了精神分析師的引導。

  “不要否定其他人格存在!”

  “告訴她門已經被關上了,其他人出不來!”

  林序微微點頭示意自己收到,隨后開口說道:

  “不用擔心,我們已經把那些想要傷害你的人鎖起來了。”

  “就好像他們把你鎖起來一樣。”

  “不是的。”

  阿雅娜天真地抬起頭看向林序。

  “我不是被他們鎖起來的,我是自己躲起來的。”

  “我把門關上了,他們進不來。”

  自我防御機制。

  林序第一次從一個人身上清楚地感受到這個心理學上略有些“虛無縹緲”的概念,而這一刻,他也是無比慶幸這個概念真的存在。

  這給己方留下了巨大機會。

  甚至很可能,從根源上動搖周岳的整個蘭石計劃。

  此時,工作人員已經把蛋糕準備好了。

  實際上,在計劃剛剛開始執行時,他們就準備好了一切。

  現在,只不過是端上來而已。

  兩人在沙灘上的小桌前坐下,阿雅娜的眼睛瞪得滾圓。

  她試探性地伸出手去觸碰蛋糕上的奶油,但又很快縮回。

  指尖上沾著奶油,她把手指頭放進嘴里,吮吸之后,試探性地看著林序問道:

  “我能吃嗎?”

  “可以,這都是給你準備的。”

  林序伸手拿起刀切蛋糕,阿雅娜下意識地往后縮了一縮,仿佛某種受驚的動物。

  林序愣了一愣,趕緊解釋道:

  “只是切蛋糕的刀而已,不用害怕。”

  阿雅娜這才重新坐了回來,等林序把蛋糕送到她手里后,她立刻狼吞虎咽一般吃了起來。

  林序沒有打斷她,只是靜靜地聽著耳機里精神分析師的提示。

  “這個人格很可能與童年創傷有關。”

  “這才是她真正的主人格,也就是所謂的原初人格。”

  “這個人格是伴隨著她誕生的,但很可能,在某一個年齡階段被自我防御機制刻意隱藏。”

  “給她點蠟燭,問問她今年幾歲!”

  林序按著精神分析師的指引拿起蠟燭,隨后問道:

  “要點蠟燭嗎?你今年幾歲?”

  阿雅娜愣了一愣。

  “8歲。”

  林序插上八根蠟燭,隨后用打火機點燃。

  阿雅娜靜靜地看著他的動作,突然又唱起了生日快樂歌。

  隨后,她雙手合十交握,閉眼許愿。

  林序仍然是安靜等待,直到她許完愿,才開口問道:

  “你許了什么愿望?”

  阿雅娜眨了眨眼睛。

  “我希望世界末日,不要到來。”

  世界末日。

  林序心里一震。

  “你知道世界末日?”

  “我知道呀。”

  阿雅娜看著林序。

  “你不知道嗎?”

  “我也知道,但我以為,你不知道。”

  這句話,林序說得有些拗口。

  但同傳翻譯得很好,通過揚聲器傳出的聲音,對阿雅娜來說并不難以理解。

  她咽下了嘴里的蛋糕,一本正經地說道:

  “他們也知道世界末日——他們一直在想辦法讓世界末日不要發生。”

  “但好像沒有用吧?”

  “我偷偷聽到,那個人說,他已經見過很多很多很多個世界了。”

  “那些世界,都被毀滅了。”

  “他還說他想親眼看看末日,只是沒有機會。”

  很明顯,阿雅娜提到的“那個人”指的就是周岳。

  她曾經“偷聽”過周岳跟其他人格的溝通!

  周岳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想得到,自己的保密工作,會毀在一個看不見的人格手里。

  或許,是因為他從來沒有真正去了解過阿雅娜?

  對他來說,阿雅娜只不過是一個工具罷了。

  既然是工具,你當然不會在意她是從哪里來的。

  你需要考慮的問題只有一個:

  好不好用。

  林序輕輕放下手里的打火機,隨后,他開口問道:

  “你還聽到過別的東西嗎?”

  “比如.他們打算怎么讓末日不要發生?”

  “很多很多!”

  阿雅娜嘻嘻一笑。

  “但要等我先吃完蛋糕再說!”

  “我可不能隨時隨地跑出來!如果被他們抓到的話,他們一定不會放過我的!”

  “那如果我以后想要找你,我應該怎么做?”

  林序趕緊問道:

  “我們能不能約定一個暗號?如果你覺得自己是安全的,聽到我給你的暗號,你就出來找我。”

  “我再帶你吃蛋糕——或者做其他你想做的事情,可以嗎?”

  “沒問題!”

  阿雅娜伸手拿起蛋糕刀切下一塊,一邊往嘴里塞,一邊含含糊糊地說道:

  “你只要叫我的名字就好啦。”

  “我叫艾西瓦婭,這是我媽媽給我取的名字。”

  “好的,那我以后就叫你艾西瓦婭。”

  林序松了口氣。

  而同時,在他的耳機里,情報組的工作人員也立刻對這個名字做出了反應。

  “艾西瓦婭是阿雅娜的曾用名,她母親死后,她父親為她改名改成了阿雅娜,那是她6歲時的事情。”

  情報人員的聲音落下,精神分析師也立刻上線。

  “這個名字對她顯然很重要——或許跟她母親的死有關。”

  “我懷疑她在母親死去的時候遭受過強烈精神創傷,導致了后續的人格分裂。”

  “試著問問她,記不記得自己母親的事情!”

  “如果能掌握她引發她人格分裂的誘因的情報,我們有機會把其他人格全部一次性摧毀!”

  林序微微點頭示意收到,隨后對著阿雅娜——或者叫艾西瓦婭問道:

  “你還記得你媽媽的事情嗎?”

  阿雅娜點點頭。

  “她被我爸爸殺掉了。”

  “她的腦袋被敲碎了,我看到了。”

  “后來,他們殺掉了我爸爸。”

  “我看到他們殺掉了我爸爸,于是我就躲起來了。”

  他們?

  看到?

  躲起來?

  一瞬間,林序寒毛直豎。

  一個完整的故事已經被拼湊出來。

  而阿雅娜人格分裂的根源.

  也已經無比清晰了。

  艾西瓦婭是唯一善良的那個人格。

  而這個人格,終結于她8歲那一年。

  林序不敢再問,耳機里,精神分析師也發出了跳過話題的提示。

  他稍稍定了定神,扯開話題問道:

  “還是說一說世界末日的事情吧。”

  “你說那個人想要阻止世界末日,你知不知道,他是怎么阻止的?”

  阿雅娜的動作停下來一瞬。

  隨后,她略有些困惑地說道:

  “他們好像是要找到海的中心。”

  “海的中心.有一塊石頭。”

  “找到那塊石頭,就能找到阻止世界末日的方法。”

  “石頭?”

  林序眉頭一皺。

  “什么石頭?”

  阿雅娜仔細回憶片刻,隨后說道:

  “LiaFáil——這是什么意思?”

  耳機里傳來同聲傳譯的聲音。

  當阿雅娜的聲音,和同聲傳譯的聲音重疊在一起時,林序突然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最關鍵的線索。

  蘭石。

  現在他知道了,這個計劃,不應該被音譯成蘭石計劃。

  它應該被直接翻譯成.

  命運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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