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秦風所期待的相反,林序不但沒有時間休息,日程反而變得更加繁忙。
從靶場回來吃了個午飯之后,他直奔協調小組辦公室。
而這時,王一帆已經在辦公室里等著他了。
“林序同志——這么叫總覺得有點生分,要不我也跟他們一樣,叫林工吧?”
他的臉上笑容和煦,跟之前那個沉穩到甚至帶著幾分“暮氣”的老人,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什么才是物理學者永葆青春的秘訣啊?
當然是新理論啦!
現在的王一帆就像是在不老泉里泡過一樣,就連臉上的皺紋,似乎都舒展了幾分。
在第一個“迷茫時代”的世界,他是活到了80多歲的。
按現在的節奏走下去,他豈不是要活個一百來歲?
林序伸手跟他簡單地握了一下,隨后說道:
“您愿意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吧——您是前輩,以您為主。”
“搞科研的哪有那么多前輩不前輩的。”
王一帆擺擺手說道:
“學無前后,達者為師。”
“更何況,你這已經不是一般的‘達’了。”
他難得地說了句玩笑話——大概是之前林序的“客廳論道”給他帶來的觸動實在是太深了,他對林序的印象也已經完全改變。
在那之前,他只是覺得林序是個不錯的同志,是關鍵計劃中的關鍵人物。
但現在,他是真有點把林序當成“自己人”,“同道中人”的意思了。
看著林序略顯疲憊的眼神,他關切地問道:
“昨天晚上沒睡好嗎?”
林序搖了搖頭,回答道:
“是之前太累了,沒有補回來。”
“你得好好休息啊。”
王一帆語重心長地說道:
“咱們現在沒有那么緊了,‘蟻穴’確認能夠打開之后,基礎物理學大爆發,我們是有機會用20年的時間來發展到足夠對抗末日的水平的。”
“所以,不要把自己繃那么緊。”
“還是要學會勞逸結合啊。”
林序被王一帆拉著在沙發上坐下,還沒等他回答,一杯茶已經遞到了他手里。
他淺淺喝了一口,心里卻冒出一個.
不是那么關鍵,但卻又隱約讓他覺得不太舒服的念頭。
“我們沒有那么緊了”。
這句話已經是他第二次聽到了。
當然,從工作上來說,王一帆這些學者、技術人員是沒有放松的。
他們只是心態上放松了。
心態的放松本來也是一件好事。
好像還少了一點什么東西。
林序暫時沒想明白,于是便只好略過了這個問題。
放下茶杯,他開口說道:
“我這邊沒關系的。”
“王老,您說要找我聊一聊負熵流因子的事情?”
“沒錯。”
眼看林序提起了正事,王一帆也不再繞彎子,而是單刀直入地說道:
“我叫個人進來——也是搞全息對偶的。”
“看看你們倆碰一下,能不能碰出點火花來。”
“沒問題。”
王一帆的話音落下,等待在一旁的秦風走出門去。
他現在還兼任了秘書的功能。
片刻之后,秦風帶著等在門外的一個中年男子走了進來,林序不認識眼前的人,而王一帆則是立刻開口介紹道:
“這個是劉韜,國內搞全息對偶工作的最年輕、也是走在最前面的學者。”
“這個就是林序同志了,你的密級應該已經看過相應的資料了,但這是第一次見面吧?”
“是的是的!”
劉韜熱情地朝著林序伸出手。
“林序同志,您辛苦了。”
他的語氣很客氣——跟其他所有人一樣,在林序面前,他們總是保持著那么一分敬意。
“沒事,不辛苦。”
林序帶著劉韜重新在沙發上坐下,隨后問道:
“我們從哪里聊起?”
“就從您提到過的RandallSundrumII模型吧——我對您在文件里提到過的引入‘負熵流’因子的概念還是有點模糊。”
“主要的點在于,這個問題在數學構造上并不是那么清晰。”
“這我無能為力。”
林序攤了攤手。
時間太短,他看到的信息太有限。
你要講講關鍵點倒還好,講數學構造?
拉倒吧。
劉韜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的神情,但他立刻將這樣的神情隱藏了起來。
確實。
自己多少還是有些太樂觀了。
雖然聽說,之前林序同志在自家的客廳里跟許多學界的大佬討論了有關“高維通道”的問題,但其實從總結上來看,那些問題大多數都集中在現象級別、原理級別。
數學構造方面的論證,幾乎是不涉及的。
自己去強求這方面的信息,還是過于強人所難了。
想到這里,他語氣中略帶著幾分“安慰”地說道:
“沒關系,您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
“不過能不能請您幫個忙?如果下次還能見到這些理論的話,能不能幫我留意一下,這個負熵流因子的引入,具體是在哪個部分引入的?”
“比如,負熵流因子是在能量動量張量中增加的,還是在標量場中引入負熵特征達到的,這個問題很關鍵,我們”
“等等。”
林序突然抬斷了劉韜。
這個,他還真的知道。
“這個負熵流的引入,是在AdS/CFT框架下通過在在AdS邊界條件中加入開放系統相互作用項,修正糾纏熵泛函達到的。”
“具體的數學表達是.”
林序略微思索片刻,隨手接過很有眼力見的秦風遞過來地一張紙,在紙上寫下了一個數學表達式。
(符號太復雜作者懶得打了)
看到表達式的瞬間,劉韜手里剛剛端起的茶杯放了下來。
“這怎么可能?”
“這不是這不可能達到效果。”
“這樣的構型在數學上是可行的,但在物理學上.怎么去驗證??”
他的眼神里充滿了不解、疑惑和懷疑。
林序耐心地解釋道:
“κ為負熵耦合常數,Φ為體標量場,h為γAγA上的誘導度規。”
“物理實現的話.在AdSSchwarzschild背景下,事件視界可以視為天然負熵源,你把這個表達式結合霍金輻射的邊界表現表達式來看,會不會更清晰?”
劉韜沉默下來。
良久之后,他略有些結巴地說道:
“那如果是這樣的話,AdS/CFT對偶的邊界條件就完全重構了——不,應該說是新增了。”
“沒錯。”
林序點點頭。
“這就是這項研究的意義所在,他們本來就是為了去探索為AdS/CFT的邊界條件的——這也是解決末日問題、高維通道問題的一條必經之路。”
“明白了。”
劉韜的眼神中散發出熾熱的溫度。
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之前那種深深隱藏、從未表現出來的“輕蔑”有多可笑。
自己高高在上地以為,眼前的年輕人只不過是收到了某種“命運賜予的禮物”。
以為他能做的,只不過是把那些知識和信息“帶出來”,并不能在自己的專業上,跟自己平等對話。
但現在,他發現自己錯了。
雖然有可能,眼前的人達不到“頂尖學者”的水平。
可在他明白無誤地解釋清楚通過為AdS/CFT對偶框架引入負熵流因子的邏輯之后,劉韜就明白,這個林序,為什么會受到王一帆王老的推崇了.
“林工,多謝,這對我啟發很大!”
“沒事。”
林序擺了擺手。
其實他提出的也只不過是一個方向而已,真正的去研發、去完善,靠的還得是劉韜這批人。
他并沒有什么“成果被竊取”的感覺。
反正其實所謂的“成果”,也不過是為了獲取更高的地位。
而他自己已經真的不需要這樣的成果來證明自己了。
對面的劉韜猶豫了片刻,繼續開口問道:
“如果我這邊真的有進展.您的名字,方便出現在論文上嗎?”
“很顯然不方便。”
林序搖搖頭,但隨即又說道:
“這件事情你需要去找白墨聊一聊——她是逆流工作組的組長,你應該能理解我的意思吧?”
“理解,理解!”
劉濤連連點頭。
看著他的反應,林序也松了口氣。
新時代了,很多事情就應該走向正軌了——包括逆流工作組的工作!
自己將會帶來許多具有真正的“壟斷意義”的知識和信息,而這些信息,是最容易構成“神權”的。
它必須被控制!
簡單交流了幾句細節,王一帆站起身送走了劉韜。
隨后,他回過頭來,對林序說道:
“林工,你越來越強了。”
“一個多月之前,你只能理解物理現象。”
“但現在,你已經開始理解數學構造了。”
“再過一個月”
王一帆頓了一頓。
“或許再過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你就可以自己啟動研究了”
“沒那么夸張。”
林序喝光了杯子里的茶。
自己啟動研究?
這當然只是一個“概念性”的描述。
自己是不會走這條路線的,那是對自己能力的浪費。
但.自己知道的東西,似乎真的越來越多了。
會不會有一天,自己會變得.全知全能?
林序沒敢再想下去。
他起身想要跟王一帆告別,但這時,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我們有沒有在籌備升維計劃?”
他開口問道:
“我們有沒有嘗試用某種方法把高維通道穩定下來,作為某種.升維渠道?”
王一帆愣了一愣。
“確實有這個方向的研究,并且已經在籌備了。”
他略微皺眉,回答道:
“但我們不叫升維計劃啊。”
“之前有同志提出過這個名字,但我們覺得,這個名字還是叫得太響了,太狂了。”
“所以我們還是用了比較樸素的表述。”
“這個計劃現在.就叫管道計劃。”
請:m.llskw.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