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娜提供的信息非常有限。
有用的關鍵詞就兩個。
“可怕的男人。”
“鬼神。”
這兩個關鍵詞不能指向林序熟悉的任何一個人,他試圖引導阿雅娜說出那個男人的更多特征,最好是“外貌特征”,但很顯然,這是不可能有結果的。
因為艾西瓦婭的“偷看”,實際上是一個人格偷看另一個人格。
而不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人,去偷看另一個人的對話。
一切都是模糊的,與其說那是偷看,不如說是一個人格的記憶因為某種意外滲透到了另一個人格中。
它注定只有些微末的碎片,也注定不可能提供太強有力的線索。
只能暫時先放一放。
但至少,現在有了阿雅娜這個線索。
下一次進入手環世界時,就可以直接啟動官方力量,從她身上開始著手調查了。
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先梳理出已有的情報,為下一次進入手環世界做準備。
陪著阿雅娜玩了半個小時,林序離開了活動室,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坐下來之后,他立刻打開本子,開始梳理目前的線索。
按照所有的信息匯總,“聯盟時代”的世界已經非常清晰了。
首先,這是一個“二級命運石世界”,也就是說,假如自己所在的“一級命運石世界”是主世界、是大樹的主干的話,那么“星艦時代”、“迷茫時代”的世界就是兩個枝干,而“聯盟時代”的世界是第三條枝干。
在前兩條枝干時,林序這只蝴蝶并沒有受到干擾,所以從主干起飛后,準確地落在了枝干的最末端,離開之后,枝干枯萎,蝴蝶也并沒有對枝干的發展造成太大的擾動。
而當他飛向第三條枝干時,由于枝干的“搖晃”,也就是“聯盟時代”世界中內生的擾動,他落在了這條枝干上某個隨機的位置上。
而每當他落下時,枝干枯萎,但新的分岔枝干也隨之長出,那就是新的世界。
而基于這個原理,糾錯者的動機也很明顯了。
他們認為,自己這個世界是有機會靠自己的生長去渡過末日的。
所以,他們想要排除“花粉”和“蝴蝶”的影響。
對花粉和蝴蝶的獵殺是情有可原的,因為他們認為“蝴蝶預案”一旦啟動、花粉的影響力一旦施加,就會改變這個世界“正常”的發展路徑,擠占資源,導致世界偏離正確的軌道。
這就是“糾錯”。
那么在這套邏輯里,唯一的問題就只有一個了:
為什么于長聞說,殺死蝴蝶的原因是“蝴蝶還會復活”?
這個表述很詭異。
你可以因為任何一種原因去殺死一個人,但,你不應該因為他“能復活”去殺死他。
除非,你是要主動引起他的復活。
除非,這種復活是對你有收益的。
林序的腦子里突然冒出來一個想法。
這些人,該不會是把蝴蝶當成“驗證器”、或者“讀檔器”來使用了吧?
他們通過不斷獵殺蝴蝶,來驗證自己這個世界路線的合理性?
如果蝴蝶只會出現在“即將被末日毀滅”的世界,那只要發現殺掉蝴蝶,看他下一次還會不會出現,不就知道路線走沒走對了?——
但這個猜測有一個問題。
這與手環的功能性是相悖的。
如果手環能夠主動選擇世界,那為什么不直接選擇一個已經渡過末日的世界來獲取所有信息?
所以,不是蝴蝶只能進入即將被毀滅的世界。
而是在這個節點上,所有的世界都還沒有找到那條出路!
糾錯者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
那答案就只有一個了。
他們在利用蝴蝶進行“世界回檔”!
他們的思路跟命運石主世界不同,跟周岳、跟蘭石計劃的逃亡思路也不同。
他們不在乎自己死不死,不在乎自己所在的那根枝條枯萎不枯萎。
因為他們知道,只要蝴蝶一直復活,新的枝條就會一直長出來。
他們認為,總有一根枝條是能茁壯成長、直到長成一棵大樹的!
好家伙。
這群人是真正的賭狗。
他們想要去賭那億萬分、甚至是億億分之一的概率!
這怎么可能呢?
我進入手環世界的時間是有限的。
如果糾錯者的計劃真的就這么推進下去,那自己所在的主世界就算完了。
因為自己根本沒辦法拿到足夠多的有效信息、有效技術。
主世界的發展,將會嚴重受限!
所以,糾錯者和蝴蝶天生就是敵人。
但,糾錯者卻又必須利用蝴蝶.
一切的邏輯都貫通了。
這時候,林序才突然反應過來,當手環世界里的于長聞見到自己時,臉上那種復雜的神情到底代表著什么.
所有世界的所有人,都在嘗試著用自己的方式去拯救人類。
或許,這些不同的方式之間會有沖突。
或許,有些方式本來就是錯的。
但,自己也沒有立場去高高在上地指責他們。
糾錯者是自己的敵人。
但也是值得尊重的對手。
下一次再見面,我也會全力以赴!
糾錯者必須被消滅。
隨機性的擾動,也必須被消除。
下一次進入手環世界,就是開戰的時候。
林序抬手看了一眼手環,上面的數字才僅僅恢復到了一個閃爍的“2”。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但他總覺得,最近手環的“能量”恢復得越來越慢了。
一開始睡一覺就能恢復兩點,甚至三點。
現在呢?
睡一覺起來,再搭上整整一天的時間,才能勉強恢復到2點。
是手環在限制自己進入新世界的速度,還是新世界產生的速度放慢了?
或許都有可能。
不過總而言之,至少現在,他是不可能再立刻進入手環世界探索了。
但也不能閑著。
每一個手環世界里,那里的人都在不顧一切地尋找解決末日的辦法。
自己這個世界,當然也不能像吸血鬼一樣完全依賴那些世界提供的信息。
是時候推動真正的“救世計劃”了。
這樣的“救世計劃”,可不能僅僅是一個“升維計劃”,一個“逃亡計劃”那么簡單!
它必須是完備的,必須是合理的。
必須是能夠與自己的行動軌跡相契合的。
所以,這個計劃的初稿,只能由自己來制定。
想到這里,林序拿過了一本嶄新的筆記本。
他在封面上寫下了一行字。
“末日前的4個5年計劃。”
寫完之后,他略微停頓了片刻,隨后又搖頭劃掉。
5年,對與末日危機來說,這個周期還是太長了。
兩年又太短,3年正合適。
留下最后的兩年作為驗證,或者作為冗余備份。
沒錯,就這么安排。
林序翻開筆記本,緊接著,他鄭重其事地寫下了第一段話。
“2025年到2028年,我們應該要完成如下事項。”
“一,全面完成以核聚變、室溫超導、新型人工智能為主導的工業體系升級,建成強大的生產力基礎,為基礎科學探索提供足夠動力。”
“二,基礎科學研究需要進一步加速,我們應當在三年內對高維通道打開、物理規則變化后的世界形成初步認知,并將這些認知延續到更深入的探索中去。”
“三,我們需要在這三年時間內,對‘末日’的形式、成因、規避方法有一個初步的認知,并開始制定后續的規避方案。”
“四,逆流計劃必須全面鋪開,并建成相應配套的人才體系、教育體系,為后續17年人類的發展提供足夠的動力。”
“五,要兼顧人民生活水平提高、社會文化進步等各個方面的發展。給歲月以文明,越是豐富的文化,越是能為科技發展提供更多的動力.”
幾個小時之后。
一間看似平平無奇的紅色建筑里。
老人手里拿著那份剛剛提交上來的文件,沉默著看完后,忍不住長長呼出了一口氣。
“很好的計劃。”
他開口對身邊坐著的男人說道:
“這份報告結合了他自身的實際,以及他所需要的外部條件,寫得比較客觀,也比較合理。”
“從我的角度來看,這份報告是沒有太大問題的。”
“唯一的問題在于.三年實現產業升級,這個訴求是不是過于激進了?”
話音落下,戴著眼鏡的男人無奈苦笑著說道:
“這已經不是一句‘激進’可以形容了,應該說,這簡直是瘋狂。”
“3年啊,3年夠干什么的?”
“一家工廠從興建到投產,需要的時間都不止三年。”
“更別說他要的是‘下一代’的工業體系了。”
“正常情況下,別說三年了,就是5年10年,我們也做不到。”
“不過.”
說到這里,男人話鋒一轉。
“不過,我們沒有選擇。”
“林序同志是對的,蝴蝶是對的。”
“我們必須要打下非常深厚的基礎,才能有力量去應對后續的高速發展需求。”
“末日當前,每個人、每個部門都必須全力以赴。”
“再者說其實這個要求,我們也不是完全達不到。”
“因為技術的發展是可以預見的,甚至是可以‘鎖定’的。”
“這是前所未有的超強預期。”
“所以.我們不會有任何顧慮。”
“我們現在面對的是最大的危機,也是最大的機會。”
“在這個機會面前,我們可以透支一切資源。”
“而這樣的透支,不會有任何風險。”
“因為,我們短期透支的一切,會在兩三年、甚至一兩年后得到兌現;而我們長期透支的一切,會在跨過末日之后,得到兌現。”
“二十年的時間,算長嗎?”
話音落下,老人緩緩點頭。
“確實不長。”
“而且,你的說法很有意思。”
“透支一切.”
老人把報告重新遞回給了男人。
“這樣,把這份報告交給社科院的同志,同時通知其他科研、生產部門。”
“對這份報告進行修訂和完善,做完之后,我們就按這份報告來執行吧。”
“林序同志說得很對。”
“五年的周期太長,末日當前,我們的第一個3年計劃.”
“也是該啟動了!”
請:m.llskw.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