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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這么坑人有點缺德

  老百姓沒錢難辦,當官的沒錢好辦。

  去借啊!

  以漕運衙門名義借個五萬兩,不跟在飯店吃飯打個白條一樣輕松簡單么。

  這年頭,什么都會倒,就衙門它倒不掉!

  有衙門在,還擔心還不上錢?

  趙安為啥介紹吳、溫二人到揚州借,也是好心,因為異地借款的保密性很強,不容易被同事和上級領導發現。

  畢竟,不管是老太爺的銀行,還是其它王公大臣、民間商人的金融機構,彼此的客戶信息是不存在聯網一說的。

  要是銀行內部有人配合的話,同樣的資產證明其實是可以到幾家銀行貸出遠超于資產本身價值巨款的。

  玩大發的話,甚至有可能引起多米諾骨牌效應,即一家錢莊的倒閉有可能引起整個行業的癱瘓——錢莊、當鋪的關門潮。

  要知道老太爺現在可是把金融放貸業務當成大清的支柱產業在運行,光京師大小錢莊、當鋪就有幾千家,所以金融這塊要是破產的話,大清的富人階級包括老太爺都得破產。

  窮人破不了產。

  窮人他沒存款,與金融機構的業務只是單純的典當棉襖、棉被什么的過日子。

  廣大農村地區的放貸業務更是被當地的地主富戶壟斷,這些人的高利業務跟金融并不掛鉤,就是你打欠條我放貸,到期不還收你家房和地,老婆閨女也拉走的那種。

  原始,且血腥的借款業務。

  當初明朝的崩潰就緣于財政的破產,是收不上稅導致的國家財政破產,而非富人階級破產。

  這就是兩個極端。

  不過趙安不是在打無聲的金融戰爭想消滅大清的富人階級,宣告老太爺實際已經破產,他真是好心想幫吳、溫二人解決眼前的棘手問題。

  因為,他早就看出漕運衙門的黑手就是這一文一武。

  打擊對手的辦法有很多,“搞掉”無疑是最下層的。

  最上層的手段則是將對手拖進自己的陣營,直接也好,間接也好,只要對手能坐下來和他一塊喝碗茶,和和氣氣的商量就行。

  上本參吳、溫二人可能會讓二人丟官,但對于解決漕幫問題并無多大臂助,因為官僚集團是有強大慣性的。

  換人過來解決,多半要扯很長時間皮,最終結果也未必能有現在好。

  趙安這邊也沒什么時間耗下去,真要耗到年后,“罷工”弄不好真要被定性為造反了。

  時間拖的越久,針對漕幫的調查就會越多,拔出蘿卜帶出泥,屆時他“趙少君”暴露的風險也會成倍增加。

  另外,老太爺已經質問漕幫四大庵高層。

  那幫庵里的老太爺壓力下來,他這個“少君”是頂不住的,至少眼下頂不住,因為給幫眾的福利還沒落實。

  所以,化敵為友,在雙方利益并無大多大損失前提下和平解決爭端,無疑是最明智的選擇。

  這也是撫臺大人所說的“和”字。

  區區一個“和”字,恰恰就是官場真諦奧妙所在。

  官官相護的本質就是這個“和”字。

  而官官相護有時并非指貪官勾結在一起對付受害人,而是官員之間為了維護“體制”和官員體面的一種相護。

  對與錯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丟了官老爺的臉。

  只是借錢的提議讓吳參政和溫副將都有些躊躇,難以下定決心。

  要說五萬兩對于他們的家底而言其實不多,兩人一咬牙自掏腰包也能湊上,問題是誰愿意把自個的錢拿出來辦公家的事?

  當官是為了求財,不是破財的。

  這要當了散財童子,那這幾年官不是白當了么。

  可不出這五萬兩,事情就解決不了,一拖再拖的后果二人也承擔不了。

  故而吳參政和溫副將此時的心情是十分矛盾的。

  既想解決問題,又舍不得自個出錢,更不想借錢。

  “眼下當務之急是恢復運河,其它事在這件事面前都是小事,二位可要分清哪頭重、哪頭輕,萬勿糊涂!”

  趙安必須在爐子上添把火,把漕運衙門這對黑手引向未知的深淵。

  “只要漕運衙門愿意出五萬兩,本縣擔保漕工絕對不會再鬧,如果再鬧,一切后果由本縣承擔!”

  老丁也適時來了個助攻,他來時知府大人就找過他,告知撫臺大人同意省里出六千兩,府里出八千兩用于漕工“維穩”,漕幫那邊再出一萬六千兩就能湊夠三萬兩。

  所以,不存在經濟壓力,只想趕緊評上“能吏”職稱,好為自己的仕途添磚加瓦。

  “揚州恒利錢莊是內務府開的,掌柜的跟我有些交情,二位若是愿意借的話,我可以請掌柜的免去二位借款的折色、扣頭,全當朋友間的幫忙,如何?”

  趙安的樣子看著真心為吳、溫二位大人著想,看在老丁眼里卻是在誘使二人往火坑里跳的樣子。

  難道孫女婿是想把從五品的理漕參政、從二品的副將大人也拉下水,一起薅皇上的羊毛?

  老丁若有所思,雖然無法明確孫女婿的用意,腦海中卻浮現一個極其大膽的想法,那就是要是當官的都欠皇上錢不還會是什么后果。

  要么就是拖著變成呆賬、死賬不了了之,要么就是換個豁免官員債務的皇上?

  似乎可行。

  一個拉一個就是兩個,兩個再拉兩個就是四個,四個再拉四個就是八個.

  老丁不吱聲了。

  害怕的不敢吱聲。

  孫女婿那邊仍在做吳、溫二人的工作,最終,在孫女婿以大局為重的苦口婆心勸說下,吳、溫二人同意借錢,并由吳參政隨同趙御史前往揚州借款。

  很急,馬上辦的那種。

  沒辦法,運河等不了。

  溫副將這邊則跟淮安府打招呼把扣押的孫瑞等人放出,丁知縣則負責將漕運衙門愿意結清欠費的好消息告知漕工,督促漕幫恢復中斷的運河交通。

  事情到這里,算是一個雙方都過得去的結果。

  為防夜長夢多,趙安親自陪吳參政前往揚州恒利錢莊借款。

  恒利錢莊這邊,石掌柜正在跟伙計們通知過年放假事宜,假期是臘月二十五到正月二十,也就是錢莊一關就是二十五天。

  除留守看庫人員外,其余員工全部回家過年,就是石掌柜自個也要回京跟老婆孩子過個年。

  臘月初錢莊這邊就盤庫了,應收款、未付款什么的賬目都做了,只等臘月二十四蓋印封存。

  趙安的到來讓石掌柜頗為驚訝,又見隨其一同來的吳參政眼生,不由好奇也不便當眾詢問,便請二人到自己辦公室坐。

  一進屋,趙安就表明來意,希望石掌柜這里能給吳大人批五萬兩,折色、砍頭息的就不要提了,全當賣他趙大人一個面子。

  一聽是漕運衙門的理漕參政,石掌柜趕緊行禮,繼而卻是說道:“趙大人的面子在下肯定是要給的,不過以漕運衙門名義借款,莫說五萬兩就是五十萬兩都能辦得出來,只是須漕運衙門部院正印方可,不知吳大人可帶了正印?”

  這話是多問的。

  總督部院的正印肯定在總督手中,怎么可能在理漕參政手中呢。

  “沒有正印的話,這筆錢不好借的,”

  看了眼給自己遞了個眼色的趙安,石掌柜建議吳參政不妨以自己名義借,以他從五品且是漕運官的身份,五萬兩賬上立馬就能批。

  “吳大人,你看?”

  趙安不好替吳參政做主,詢問對方的意思。

  吳參政肯定搖頭拒絕:“不成,這是衙門的事,怎么能讓本官私人借呢?”

  趙安皺眉道:“要借不出這筆銀子,漕幫那邊怎么辦?漕工要是認為官府言而無信的話,這事恐怕就難以善了。”

  “這?”

  吳參政也是頭大,五萬兩對于漕運衙門來說不是大錢,對他個人而言卻真就是一筆巨款了。

  平白無故攤上一筆巨額債務,任誰都要考慮再三的。

  趙安見狀索性道:“這樣,吳大人就以私人名義先借,我給大人做擔保,如何?”

  說話間看了石掌柜一眼。

  石掌柜會意過來忙道:“吳大人這么大的官,不用趙大人擔保都行的。”

  趙安點了點頭,又開始做吳參政的思想工作。

  無非丁知縣那邊已經去做漕幫的工作,只要銀子到位漕工肯定不會再鬧,但要是沒銀子到位不僅丁知縣那邊會被動,漕工們也會覺得被官府耍了,難不成真要讓事情演變為朝廷調大軍來圍剿不成。

  這個后果他吳參政能扛得住?

  真正的官逼民反啊!

  說的吳參政有些穩不住了,猶豫了下問石掌柜是否除了利息外不要折色、扣頭。

  “吳大人放心,只要大人及時還款,折色、扣頭都給大人免去,權當在下與大人交個朋友,趕明在下到了淮安也能叨擾大人一二。”

  石掌柜挺會說話的。

  “大人,萬事俱備,就差東風,可不能功虧一簣啊!”

  趙安的樣子看著很是焦急。

  “罷了,既然趙大人都這么說了,本官就私人借五萬兩。”

  吳參政終是被說動同意私人借款,趙安生怕他反悔趕緊給石掌柜使眼色,后者立馬帶吳參政去辦手續。

  沒用半柱香借款手續就給辦好了,銀子直接裝車送去甘泉縣衙,由甘泉縣統一交給漕幫。

  趙安請吳參政放心,他會親自去甘泉縣監督這筆錢是否落到實處。

  “那就有勞趙大人了!”

  事已至此,吳參政還有什么好說,當下趕回去同溫慶商量明年如何償還這筆借款連同利息。

  待吳參政走后,石掌柜趕緊過來詢問趙安:“這位吳參政和大人您很熟么?”

  言外之意不熟的話為何讓自己賣他這么大的情份,又免折色又免扣頭的。

  按錢莊正規手續辦的話,折色一成,扣頭一成,那吳參政最多拿走四萬兩,而不是五萬兩全款。

  趙安走到門口帶上辦公室的門,轉身對石掌柜意味深長道:“吳大人這筆貸款這筆借款你給我用用心。”

  石掌柜不無疑惑道:“趙大人的意思是?”

  趙安冷笑一聲:“我的意思是要確保吳大人不僅還不上這筆借款,每年的利息還得滾到他根本還不上的地步!”

  “啊?”

  石掌柜愣在那里,半響為難道:“姓吳的是理漕參政,那可是個肥缺,他要來還錢,我總不能不收吧?”

  意思他這里恐怕無法滿足趙大人的要求。

  趙安坐下輕叩桌面:“跟他訂的還款日期是什么時候?”

  石掌柜忙說定的是上半年還一半款跟利息,下半年則還另一半款跟利息。

  趙安微微一笑:“那好辦,到他還款那天,你們錢莊關門所有人出去玩幾天,費用我出。到時候收他姓吳的逾期費,逾期一天收一千兩,逾期十天收他一萬兩!”

  “逾期?”

  石掌柜好半天才明白這詞什么意思,但表示不好搞,因為錢莊是內務府開的,不是他自個開的,無緣無故怎么能隨便關門,一關還是那么多天。

  “你是掌柜,怎么辦才能讓姓吳的還不上款,讓他的債務變多,合同上摳摳字眼總是有辦法的。”

  趙安不認為石掌柜這個行長連這點小伎倆都想不出來。

  “辦法有是有,只是,”

  石掌柜提出擔心,那吳文運不管怎么說都是從五品官員,錢莊要是這么刁難他,對方要是一怒之下不還款怎么辦。

  “從五品官怎么了?他借的是皇上的錢!只要你這邊程序沒問題,就不怕他不還。”

  趙安哼哼一聲,“他要真敢不還,你就找人去漕運衙門鬧,倒要看看他還不還。”

  “咱們這種搞法,姓吳的豈不是要被玩死?”

  石掌柜不知那位吳參政跟趙大人有何過節,非得這么坑人家。

  “不把他玩死,他怎么以貸養貸?”

  趙安拍了拍石掌柜肩膀,“放心,只要你按我說的做,要不了一年這位吳參政就是咱們的朋友,到時候咱們能通過他賺更多銀子。”

  遺憾這時代沒有相關技術,要不然趙安肯定要請吳參政拿工作證站在那擺姿勢。

  不如此,這位從五品的參政大人怎么能加入光榮的擼小貸隊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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