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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一對好夫妻

  理論上趙安不是無賴行為,而是巧妙利用規則,因為議罪銀原本就是預繳用來議罪減罪的。

  我知法犯法是不對,但我現在再預繳五千兩用于罰款,行不行?

  可能你們不行,但我行!

  為何先報兵部福中堂、軍機處和中堂知呢,無非趙安提醒在場一眾安徽綠營的將領,他上面是有人的。

  實際操盤議罪銀的和中堂想來不會為了你們這幫丘八出頭吧,所以都給我老老實實的。

  官大一級壓死人可不是說著玩的,除非你們這幫丘八有膽嘩變。

  但,這正是趙安求之不得的事。

  淮南綠營真敢鬧事,撫標立即就會鎮壓,一股腦殺了反而少了許多麻煩。

  顯然,帳中這幫綠營將領生不出這膽量。

  幾顆人頭的好處也是立竿見影,接下來的作戰部署及動員會議開的相當圓滿,軍隊同地方在趙安大棒指揮下迅速開始行動,一場針對鹽匪的圍剿秘密進行。

  省城安慶方面,雖然巡撫衙門和藩臺衙門都缺了主人,但留守的官員沒有敢怠慢的,趙安的工商興省政策并未因他的離開停擺,安慶府和鹽道衙門籌措的軍糧器械也源源不斷往鳳陽輸送。

  安慶地處長江北岸,同陸路相比,水路運輸顯然是發展重點,畢竟一艘貨船的裝載量能頂上百輛馬車,人工和成本都要少得多。

  原先的碼頭前明萬歷年間曾拓展過一次,一百多年下來這座老碼頭已然無法承擔如今的貨運“吞吐量”,因而安慶知府宋嘉問組織人手對碼頭再一次整修拓展。

  拓展資金有部分來源于民間商人,這些民間商人獲得的回報是碼頭修成后可以給他們部分區域用于設立貨棧。

  相當于固定倉庫中轉站的意思,這樣能省去商人不少運輸成本。

  這也是趙安大量引入民間資金用于地方發展的思路——官府沒錢又想辦事當然是跟民間有錢人“集資”。

  缺德一點的官員則是直接讓官府人員和學生們自愿捐款,甚至強行攤派給百姓。

  許諾多少年后分紅,結果年頭一到小本子卻是廢紙一個無現可兌。

  趙安不是缺德的官,不想騙百姓,那么大力引進民間資金就成了他的首選。

  所謂要想富,先修路。

  道路不僅是讓百姓富起來的基礎,也能讓分布在各地的軍隊迅速集結起來。

  趙安準備明年對安徽全省的道路進行拓寬整修,這個工程很大,保守估計需要的資金也得二百萬兩左右。

  這筆錢安徽藩庫肯定拿不出,趙安便準備將部分道路的“收費權”賣給民間商人,從而將安徽本地的大商人乃至江浙財團與自己牢牢捆綁。

  如此做法雖然會增加貨運成本,但對缺乏資金的安徽而言卻是能迅速發展起來的絕佳手段。

  江蘇巡撫福崧賣官產賣的不亦樂乎,作為“始作俑者”,趙安肯定也要跟進。

  如果不是蕪湖關的關稅直接解往戶部,他都想把這個年入四十萬兩的肥關都給賣了,或租了。

  由于安慶碼頭大規模整修,導致碼頭目前運行情況十分擁擠,但也充滿生機。

  漕船、客舟、貨筏擠擠挨挨,扛包的苦力、叫賣的商販、南來北往的旅客于碼頭構成一幅生動的市井圖卷。

  乍一看,就像一個無比熱鬧的大工地。

  事實上,也是個大工地。

  長江對岸是有名的池家渡,每日都有大量商旅搭乘客船前來安慶,擺渡船的生意極好。

一艘從南岸過來的擺渡船剛靠岸,岸上的小販們就迫不及待吆喝起來,有賣茶葉蛋的,有賣大餅的,有賣油條的  還有大聲詢問船上客人有沒有要做工的。

  只小販們很快就被眼前一幕驚住,船上哪是什么南岸的客人,竟是一群盔明甲亮的八旗大兵。

  不僅有八旗大兵,還有高頭大馬!

  站在船頭的佐領八十六只掃了眼岸上想要兜售生意的小販,小販們就被嚇的連連后退。

  “上岸!”

  八十六揮了揮手當先下船,然后轉身看向身后江面——他要保護的趙夫人就在后面那條船上。

  三十多名八旗兵拉著戰馬下船后,自覺回去幫趙大人家的仆人拖拽馬車。

  碼頭來了八旗大兵的消息也瞬間四散開,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在碼頭引發轟動。

  八旗兵!

  普通百姓瞧著熱鬧不說,走南闖北的商人們卻個個困惑的很。

  不打仗的情況下,一支成建制的八旗騎兵出現在安慶這種腹地是極其罕見的事情。

  須知,安徽不僅是旗員任職“洼地”,也是沒有任何八旗駐防的省份。

  那八旗兵到安慶干什么?

  沒有人知道,只知道那群八旗兵簇擁著幾輛馬車去了省城。

  看樣子,車內定有身份極其崇貴的人,否則怎么可能是八旗大兵護送呢?

  在無數驚疑、敬畏的目光注視下,八十六率部下護著車隊徑直穿過碼頭,沒有任何停留就沿著官道向安慶城馳去,留下身后商旅百姓一片竊竊私語和種種猜測。

  早就得到消息的藩司辦公室主任老宋這會領著藩司屬員正在衙門外候著,不過老宋壓根不知江寧將軍派兵護送夫人一行,因而當視線中突然出現一支騎馬的八旗大兵時,心沒來由的就哆嗦了下,差點以為是朝廷發現“小貸黨”的存在,派八旗兵來抓他們來了。

  待發現隊伍前頭還有自己派去接夫人的李林這才松了口氣,繼而好奇看著那幫騎馬接近的八旗兵。

  藩司衙門的工作人員也均是感到奇怪,卻不敢當著老宋面在那亂猜測。

  “吁!”

  到得老宋等人跟前后,八十六勒馬立停,旋即翻身下馬,卻未理會滿面堆笑要上前同他“對話”的老宋,而是大步走到后面一輛看似普通但用料極為講究的青幄馬車前,微微躬身用一口流利的江寧話聲道:“夫人,到地方了!”

  八十六為啥不是京片子?

  還不是因為祖上駐防江寧一百多年,口音這塊早就被江寧本地人給同化了么。

  滿漢是不通婚,但滿人能娶漢女有漢人岳丈、舅哥,漢人卻是不能娶滿女的。

  “有勞八大人。”

  隨著車簾掀開,抱著兒子的婉清同抱著女兒的春蘭小娘子出現在眾人視線中,車夫將踏馬凳及時放下,婉清微一點頭,從容不迫緩緩下車。

  “夫人!”

  老宋快步上前施了一禮,同時對婉清身后的春蘭小娘子點了點頭。

  當初就是老宋帶趙安去鄉下接的小娘子,如何會不認得。

  小娘子對于眼前這位媒人同時也是貴人的“宋主任”肯定是心存感謝,站在婉清身后雖沒說話,眼神無疑是感激的。

  “夫人,您來的真不湊巧,趙大人他”

  老宋簡單將趙安帶兵去鳳陽剿匪的事說了。

  “宋叔,”

  丈夫不在讓婉清心中多少有點失落,但很快就恢復過來很有禮貌的給老宋盈身施了一禮,繼而目光落在一路護送她過來的八十六臉上,嘴角含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淺笑,柔聲道:“妾身能一路安然抵達,全賴八大人與諸位將士護衛周詳,在此妾身再次謝過各位。”

  八十六忙道:“夫人不必如此,能護送夫人也是末將上輩子修來的福份。”

  老宋聽的一頭霧水,佐領可是四品官,知府大人見了都要尊稱一聲,雖然婉清是身為安徽布政使的趙安夫人,也不至讓人家八旗佐領如此卑恭,且一路打江寧護送過來吧。

  摸不透情況的老宋正狐疑著,卻聽婉清又對人佐領道:“八大人一路辛苦,妾身本該請諸位將士入衙歇息喝杯熱茶,只是外子不在衙門,諸位身份特殊,若大張旗鼓入駐官衙恐惹來不必要的閑話,反辜負了將軍大人對外子及妾身的一片體恤之心。”

  婉清對音量把握的恰到好處,周圍豎著耳朵聽的藩司官員們能聽得一清二楚。

  “體恤之心?”

  老宋眼皮一跳:江寧將軍的體恤得是多大的面子?

  實在是不解趙安何時跟江寧將軍打過交道,且結下如何情份的。

  “夫人所言極是,末將奉命護送夫人安全抵達,本該這就回返江寧,只將軍大人另有要事讓末將與趙大人協商,既然趙大人去了鳳陽,那末將也當趕往鳳陽才是”

  八十六說的要事乃是之前趙安寫信給江寧將軍永慶,協商于安慶創辦臨時軍械維修所的事。

  “大人一路過來也是辛苦,下官這邊就安排.”

  老宋連忙叫來兩名屬員,讓他們帶八旗將士歇息吃喝。

  八十六抱拳道:“夫人,那末將先過去。”

  婉清微微點頭,待八十六等人遠去后,仿佛不經意般對老宋輕嘆一聲道:“將軍大人對外子確是關切,唯恐我們路上有什么閃失,這才特意派八大人率兵護送我們過來。”

  言罷,不著聲色的看了眼那幫藩司工作人員。

  婉清畢竟是縣尊的長孫女,雖然年輕,但也知官場中人最善揣摩上意,也最是跟紅頂白。

  夫君趙安于安徽根基尚淺,驟登高位雖有狠辣手段,但要想真正在安徽站穩腳跟,讓這些盤根錯節的地方官心生敬畏而非僅僅是恐懼的話,就需要更大的勢輔助。

  還有什么勢,能比天潢貴胄的傳聞更令人忌憚?

  此事,也無須她刻意說什么。

  江寧將軍何等身份?

  那是鎮守東南、簡在帝心的滿洲大員!

  如此人物會無緣無故對一個漢人布政使的家眷如此關懷備至,甚至到了要動用八旗兵跨越省境護送地步?

  于在場工作人員心中,江寧將軍特意派八旗兵護送這個事實證明一件事——那就是趙大人真的身負皇家血脈,是當今圣上流落民間的骨血,是位不能明言的皇子阿哥!

  趙夫人哪里是什么藩臺夫人,分明就是皇上的兒媳,皇子的福晉!

  若非如此,怎能解釋這完全超乎常理、近乎皇子規格的待遇!

  婉清見好就收不再多言,只是對老宋又客氣了一句:“宋叔,衙門后院想必已經收拾妥當,我先進去安頓.外頭風大,你與諸位大人也請回吧,免得著了風寒。”

  說完,帶著抱著女兒的春蘭在家仆和丫鬟的簇擁下,儀態萬方地向著藩臺衙門后院走去。

  一行人身影很快消失在后堂門內,照壁前卻依舊一片寂靜。

  一眾藩司屬員面面相覷,過了好半晌才有人壓低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語氣低聲對準備回去工作的老宋道:“宋大人,外界有謠言說趙大人他實是.”

  話還沒說完,就被老宋怒目喝止:“都給我把嘴閉嚴實了,誰要是敢在外頭胡亂嚼舌根,我砸了你們飯碗!”

  嚇的那屬員連忙點頭,其余人見狀哪個還敢多嘴。

  可紙哪能包住火!

  八旗大兵護送趙大人家眷前來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在安慶城中傳播開來。

  那個早已在私下流傳卻無人敢公開證實的猜測,此刻如同野火般在每位官員心中瘋狂燃燒。

  趙大人,就是皇上的私生子!

  錯不了,絕對錯不了!

  安慶官場的氣氛也在這刻徹底變了。

  先前或許還有人暗中觀望,甚至準備等趙安剿匪受挫時落井下石,現在則紛紛收斂心思變得異常恭順。

  送往剿匪前線的糧餉物資效率陡然提高,藩臺衙門下達的各項指令再無陽奉陰違的;就連原本對趙安一些激進政策頗有微詞的本地士紳也突然變得沉默寡言。

  而藩司衙門留守的官員在外人面前更是腰桿挺直,辦事說話的聲音都大了幾分。

  整個安徽官場在一種詭異而壓抑的共識下快速運轉。

  安慶的消息以及官場的變化被老宋以簡報形式傳到了趙安這邊,當時他正在地圖前推演下一步的軍事行動。

  看完老宋發來的“簡報”,趙安沉默片刻,繼而嘴角一咧:“婉清啊婉清,你個小丫頭片子竟然也知道借勢,咱們倆可真是一對狼狽為奸的好夫妻。”

  不過,心中壓力也很大。

  老婆太聰明,其實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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