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接觸連空氣都變得難以呼吸。1
與顧織在一起時,時間是不流動的。2
因每一秒都小心翼翼,
擔心她會產生出什么更加劇烈的舉措,
讓自己陷入難以應對的境地。
琴的壽命已終,
顧織的訴求是改換賽道,重新啟動。
她說要學貝斯,可我并非貝斯老師,就算我能絲滑彈奏東京泰迪熊,也不代表著我能教好她所有內容。3
蹲在電話亭前,蘇澈想得清晰。1
她看向我的眼神實在過于危險,像是蛇盯上了獵物、蜘蛛編下繭籠。我如果拒絕了她,恐怕她會朝著越來越偏離正軌的方向駛進。6
時間已過8點,把顧織送回了家。
一路上,二人沒再多說話,
只是被她挽著,緊緊相貼,直到進入樓道前都不肯放手。
其實也能看得出,她對自己的需求感日益增加,且在無限膨脹,甚至無須猜想。
“剛在排練室里,她說已經準備好錢去購買新琴……”
問買什么,
居然提到AtelierZ。
牛奶白,M245。3
“今年的話,應該是已升級為265,價格漲到三萬。”
很明顯,能直接選擇大AZ的人,絕非沒有預謀。
在音樂生領域,貝斯手沒有大AZ,如同吉他手沒有芬達,沒有大G,沒有PRS,貴人鳥或是ESP。1
因此,顧織的話正中要害,
她知道,自己心里最憧憬的貝斯少女形象,即背著純白色AtelierZ于舞臺上輕微搖擺、與律動結合在一起的最終幻想。1
“上次只是提了一嘴貝斯,并沒有說到AZ。看來她……也是認真做了功課啊。”
蘇澈從不討厭對待一件事會精細到扭曲的人,無論男女。
但說實話,今天的顧織,讓自己有點害怕。
甚至產生了心之壁。2
“那把琴……”
左看右看,
都像是人為毀壞。
出門時,
光頭楊老師的幾句話也印證了自己的觀點:
“臥槽咋摔的啊?那可是泰勒啊。小蘇,這琴是出門肇事了嗎?”1
心直口快的光頭從來都是有一說一。
所以。
此事存疑。
“。”
蘇澈不喜歡毀壞神器的人。5
不喜歡不愛惜自己設備的人。1
不喜歡熊孩子,
更不喜歡騙子。3
但如果,
假設琴真的是顧織親手毀壞,那么自己的話語在這里面要起關鍵性作用。
是否我當時不說我喜歡Bass,也不說喜歡彈Bass的女孩子,她就不會難過到做出如此極端之事。
她一定是受到了刺激,才會放棄吉他,放棄自己的神器。
所以,Taylor的死,與我有關。4
“……”
蘇澈陷入懊惱。
認為追責方面,自己跑不掉。5
都是你的錯啊 甚至,沖淡了顧織行為上的不妥當,轉而反省是否自己用言不當。
“仔細回想一下,顧織一直以來都是安安靜靜內斂學琴的類型。”1
“對待作業的過程也都還算認真,從沒有不把自己說的話當回事的情況發生。”
“但今天,總覺得哪里很怪。”
“更加在意我的動機,坐得離我更近,總是把胳膊靠上來,總是保持在一種可以嗅到彼此呼吸的距離。”
這樣的逆邊界感,屬實讓蘇澈無所適從了。
但是話又說回來,
換成別人,
可能早已被推開,
根本不會給一絲余地。
“顧織啊……”
“唉。”
對顧織的感覺,蘇澈也說不好。
最開始當做「休息日唯一的弟子」來面對,畢竟兼職時輕松愉快,對方配合又聽話,學琴進度飛快。
后來她的眼神改變了,一次比一次上課時帶給自己的壓力大,因為她會坐得越來越近,時不時盯著自己,像是在計劃著什么,非常的讓人在意。
所以蘇澈想了個借口,以“大學快畢業了得找工作”為由,把最后一節課的時間劃定為下個月之后,到那時,就算正兒八經的給她結課了。
想得倒是挺好,誰知道,顧織更換了賽道。
“說起來……第一次接到單子的時候就很可疑……”2
蘇澈踢了踢電話亭旁的石階,
將回憶帶回到一年之前。
當時,自己剛搬到新家不久,
因游戲陪玩單子少得可憐,根本無法支撐起自己的生活費及房租,
稿費和尸體錢又約同沒有,這導致尋找新的兼職就成為了剛需,不得不立刻收徒。
而家附近的琴行,就只有格萊美這么一家,且當初的楊老師高高在上,根本對自己主動的上門詢問不屑一顧,
直到自己去租了幾次琴房練過了琴,
偷聽到了BPM210+曲目solo的光頭才恍然大悟,當場敲門拋出橄欖枝,1
可惜為時已晚,
蘇澈從不對拒絕過自己的人停駐。1
這便是兼職課時費高達180、分紅108,也仍不愿在琴行里打工的原因。
顧織是通過某人介紹才加上我的。
直接加的飛信。
問過她,是誰介紹的,她說是顧阿姨的安排。
而顧姨又不可能莫名其妙的突然知道我的飛信號。所以這之間必定有中間人。1
具體是誰,
蘇澈暫且無法知曉。
“得什么時候見到顧姨問一嘴才能知道。”1
所以,120的課時費,一期2400,就這樣一周一周的開始推進,
自己看著顧織成長、發育,3
從琴弦都無法按實,變得指彈行云流水。
而指彈轉Bass……
正是一條,大神級樂手的,
完美升級路線。
也好。
蘇澈瞇起雙眸,拎起了音箱和琴包。
“轉型也好。我可以再帶她一段時間。”
“只是,到達一定程度,就要全靠她自己前行了。”
“我非貝斯專精的樂手,所以后期的自學將成為顧織要走的必經之路。”
蘇澈往家的方向漫步。
思考著,身邊有誰是可以幫上忙、做好這份接力的。
思來想去,唯有曾經拒絕過的網友。
她是個貝斯手,可我們不在同一城市。6
異地玩樂隊,就有點可笑。
倒不是不想和對方一起玩,
主要是,這種堪比異地戀一樣的隊友關系,
哪怕對方說“我愿意每半個月坐火車去找你排練一次!”……1
也還是……
心里過意不去。
“太折騰人了。”
蘇澈搖了搖頭。
將一切歸咎為“IP錯誤”。
回家吧孩子。
先回家吧。3
蘇澈如死人般,再度一嘆。2
明天就要去看Live,并且被學姐審閱。
雖說今天簡單練了幾手,
但由于有顧織在,自己要分出一半的精力陪她,不能完全沉浸式的練琴。
這樣不妥。
“果然太久不彈電琴,有些細節做得不夠好了啊。”
蘇澈喃喃著,
似乎很在意無法“盡善盡美”的自己。
一想到自己的水平跟早就不彈琴了的母上大人相比都有差距,和老爹相比更是不切實際,4
蘇澈的拳頭就有點硬了。
無法成為頂級的樂手,那就成為頂級的教師。
只要我教出了神一樣的ACG領域大神,就算放棄了演奏道路又如何呢?
“人生短暫,唯有傳承可以代代延續,生命如此,技藝亦如此。”1
“不是嗎?”
蘇澈笑了笑,腦中浮現出了三女的畫像虛影。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