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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舞女』

  蘇澈走在街上。

  嘴角有奶油殘留。

  顧織沒有告訴他泡芙到底是外面購買,還是自己制作。

  但一切已經不那么重要,只要可口就好。

  她能釋懷就好。

  蘇澈來到格萊美門口。

  與以往不同。

  這次先是瞇著眼,往里面瞧了一下。

  眺望之處,是正對著琴行吧臺的沙發。

  除了幾個上課的學員逗留,沒有任何自己想要看到的身影。

  光頭老楊也在里屋上課了,蘇澈深深擰眉,感到光線錯倒。

  他到底想讓我怎樣呢。

  抬起頭,看著門口招牌處的格萊美三個大字,蘇澈難得與顧織體驗同頻——

  陽光刺眼。

  出沒在這樣的地方,坐在這樣的茶幾上,喝著幾塊錢一袋子的便宜茶。

  蘇澈走進大門,

  孩子們見一充斥著死人氣息的男子無聲靠近,紛紛一驚,

  推搡著從茶幾處逃掉了,騰出了沙發的位置。

  蘇澈坐在了沙發中央。

  或許是那人曾經坐過的位置上。

  對著空無一人的吧臺,伸出慘白的手臂,幾指微曲,

  握住了茶杯的柄。

  沒有對味道抱有什么期待,

  也沒有什么值得探究的深思,

  只是憑本能茶臺按鈕,抽水、燒水、沏茶、拿出紙杯,用想象中差不多的方式,

  給自己沏了一杯。

  看著熱茶上方的白汽飄散,蘇澈怔怔的等待茶水放溫。

  不多時。

  “哎唷,小蘇啊,你說你來了咋不提前跟我說一聲?這是咋了這是?”

  光頭老楊拎著木琴走出教室,身后跟著幾個告狀的小學生學員。

  “沒事。”

  蘇澈端起茶杯,指著自己所在之處,幽幽開口:

  “楊老師,你還記不記得,幾個月前,有個男人坐在這里,遞給顧織媽媽一張名片的事?”

  “啊?”

  光頭聽罷微微一愣,

  有在認真的回憶著。

  “顧織,是你那個小女朋友吧?”

  “我這兒來咨詢的學生家長不少,我不知道你具體說的是哪個。不過要說喝茶的話……確實有尊大佛,已經好幾年沒來了,前段時間來看了我一次。”

  猛一剎那,

  蘇澈猩紅的雙眸瞇成了一條縫——

  “就是這個。”

  他陰冷道:“仔細說說這個,楊老師,你和他認識嗎?”

  “啊……”

  提到男人,老楊有些躊躇了。

  仿佛不知當不當講似的,

  尷尬一笑,對著身后那些學員先揮了揮手,道:

  “你們先進屋練琴,我跟這小哥聊幾句。”

  “好的老師”

  孩子們做鳥獸散,進入了各個單間琴房。

  直到廳內無人了,楊老師才將手中木琴杵在A字形琴托上,走到吧臺前,把胳膊肘一拄,不好意思地說道:

  “那人是我這開琴行這么多年,遇到的最狠的一樂手。姓陸。我一直叫他小陸老師,圈內的話……人稱「清神」。”

  蘇澈感到呼吸不暢。

  忍住一股反向向上的力,盡可能按住狂跳的臟器,嘴角擠出一絲戾意,繼續問道:

  “他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咋了,你認識他啊?”

  光頭楊也是偏了偏首,目露猜疑。

  “不認識。”

  蘇澈回答得斬釘截鐵。

  沒有思考。

  “哦哦,那就好。畢竟我跟他也不熟,他來我這屬于蓬蓽生輝了說是,你要想讓我幫你聯系他,我也聯系不上。我被他拉黑了,哈哈。”

  “?為什么?”

  “因為我之前看他新專輯火了,騷擾他來給我琴行打個,他覺得煩了,就把我刪了。哎呀,他這人就這樣,不愛被打擾。”

  楊老師尷尬的撓了撓頭,補充道:“不過人家能幫我幾次忙,我就已經感恩戴德了。哈哈。”

  蘇澈越聽越是呼吸急躁。

  “楊老師怎么認識的他?”

  “沒怎么認識,第一回他好像家里缺連接線,然后來買吉他線材,看了一圈都不滿意,最后把我的Orange線買走了。”

  光頭流露出憧憬之色,“完我這人吧,嘴碎,就愛說些不中聽的話,我就問他啊,我說,你非得用幾百塊錢的好線,那想必琴彈的一定很牛b吧?能不能給我秀一段兒?”

  “我本來想難為他一下,誰知道他也還挺大方,就拿我那把Merida,看到沒,那把被我封存在展柜里的小美,給我彈了一整首大師曲……哎呦我草,0失誤bo的指彈大師賽決賽曲你知道吧?當時給我看懵了,真的。那一年……他也就你這么大吧。甚至還比你小幾歲。”

  蘇澈僵硬轉頭。

  將視線懸滯在了大廳正中靠墻處,那把無比顯眼的琴柜上。

  木琴矗立,舞女背帶熠熠發光。

  Merida冬,便宜的全單,只需要六七千就能買下來的琴,如今卻地位比兩三萬的MartinGo還高,被楊老師存放在了琴柜里,作為回憶。

  “我明白了。”

  蘇澈站起身,挪動至魚缸形狀的琴柜前,

  看著恒濕柜電子表上顯示的濕度52,溫度27,

  背對著光頭站立許久,

  忽然問道:

  “我能買嗎?”

  “啊?”

  楊老師聽一愣。

  “我想買這把琴。”

  “能賣給我嗎?”

  “小蘇啊,你不是有好多牛逼琴嗎?你每次來背的電吉他,都沒有低于一萬的啊。你要這干啥?”

  “不一樣。”

  蘇澈聲音嘶啞,“我現在很需求這把琴。”

  “…………需求什么的,就算你這么說……”

  光頭連連搖頭,表示不是很想出手:

  “你也看到了,我都故意沒放標價牌,就說明我沒打算賣……

  這琴雖然沒怎么被人彈過,算是半個新琴,但這么多年過去……都已經開聲了,被我供在這是有意義的,我真不能隨便出掉。唉,你知道吧,我這人很念舊的。”

  “嗯。”

  蘇澈輕輕回應了聲,以示理解。

  但站在玻璃柜前的背影紋絲不動,根本沒有半點兒離開的意思。

  “不是……”

  光頭無奈了,也繞出吧臺,走了過來,

  “小蘇啊,你跟我說實話,你看上這把琴哪兒了?你要是能給我個合適的理由,我成本價給你也不是不可以考慮。”

  “是嗎?”

  “當然了,俺老楊啥時候騙過人。”

  “嗯。”

  蘇澈透過玻璃,看著射燈正下方,被光線輕晃著的琴頭塵灰,

  沉默了數息。

  最終,終于開口道:

  “因為我想用同樣的琴,彈同樣的曲子,以同樣的時間節點,并且在完成度上,超越那個人。我單純想試試,這樣的難度——真的通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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