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奈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令人窒息的……女學生。
如果說,顧織的身材管理就已經讓人壓力很大,且她身上的氣質完全給人一種“不太好接觸”的感覺,
那么在看到她發過來的第一段話以后,姜奈就更加確信了,對方已經重度沉迷小澈的教導,字里行間都傳達出一種想要獲得什么重要之物的扭曲感。
仔細想想也是,她本來是玩的指彈,為什么到一半突然改換成Bass?
如果不是她主動更換樂器,難道小澈還能逼迫她不成?
這種情況,只能意味著一件事——
她想成為他的羽翼,托著他一起在「同一個隊伍」里前行。
“真是麻煩啊。”
自己尚未與他到達那樣的關系,之前的說法也不過是造勢,現在看到顧織勢在必得的樣子,似乎能判斷出,她的進度遠遠在自己之上……
“與Ari和Miya組隊通往終點,到底是不是在繞彎路呢……?”
她已經有些說不清了。
背起琴,拎著包,繼續朝著出租房的方向夜行。
手機上,只是給顧織回了句“我盡量”,不冷不淡。
其實有很邪惡的想過,要不要故意傳授顧織“邪功”……
比如教她的時候不好好教,或者教一些繞彎路的錯誤知識,毀掉她的演奏生涯。
但轉念一想,那么做的話會被蘇澈發現,百分百的發現,然后把自己拉黑,并且加倍、加十倍的補償顧織……這樣一看就得不償失了。
自己不但獲取不到應有的「合奏獎勵」,甚至還會真真正正的被他從人生的名單中抹去。
姜奈從不認為自己是什么善良的天使。
天生自卑加上從小無人在意,身材焦慮、容貌焦慮、年齡焦慮、情感焦慮……被同齡人嘲諷、用言語進行攻擊,早就讓她變得不再清如白紙,對任何第一印象不喜歡的人充滿敵意——因此才會喜歡惡魔系。
如今見顧織被他那樣在意,心中的空落感就不禁更加膨脹了:“讓我教她,教好之后,他該不會是要親自帶她玩吧?”
猛然間,
姜奈停下了腳步。
“她是貝斯,他是吉他,他帶她玩,我呢?”
“我呢?”
“我跟誰玩?”
“我把她教成了,我是不是就被排除在外了?”
剛剛因排練壓力帶來的思維混沌一瞬皆空。
吹著夜晚的涼風,姜奈瞬間清醒了。
“不行。這不行。”
“得想想辦法。”
她瞇起妖瞳,于凌晨三點半,仔細的研究著,如何處理顧織這樣一個問題學生。
幾條路擺在眼前——
1.傾囊相授。
2.少量藏私。
3.上課放水。
4.談談交易。
統合的看,1的缺點是容易被她用比自己還少的時間修成大觸,好處是吃小澈;
2的缺點幾乎沒有,是中規中矩的路線,且不容易被小澈發現,唯獨進度慢了些,吃他也會慢一點;
3的問題就很大了,是擺爛的選擇,因沒有成效,導致他會對進度不滿意,自己也夠嗆能吃上,變相等于同歸于盡。
至于4……是1的變種,是最適合操作的選項。
我應該通過試聽課進一步看看她的情況,進行更加細致的分析,然后跟她談合作。
姜奈暗暗想道:
“如果她是能聊的人,那我就可以問問她,愿不愿意把蛋糕分一塊給我,這樣我能提供給她最具性價比的知識,讓她在短期內學有所成,實現跳進;
而如果她是一根筋,甚至獨占欲極強,不樂意分享……那就可以考慮毀掉她的路線了。嗯。”
面對重要之物,姜奈的選擇是,手段盡出,絕不讓步。
看著黑夜的云,
心情莫名的變好了。
重新給顧織留了見面的時間,
顧織仍然秒回,選擇了每周三一次,說是周六日有別的事。
至此約定完成,姜奈收起手機,打算回家練琴練到早上6點。
轉角的電話亭。
隔著玻璃,哭泣聲不斷從里面傳來。
蘇澈無奈蹲坐在少女身邊,看著她一口又一口的喝著果味啤酒,喝得旁邊擺了一排空掉的瓶瓶罐罐,眼淚止不住的流。
少女的酒量肉眼可斷——
一罐紅,兩罐暈,三罐視線朦朧,四罐嚎啕大哭。
“安晴,你要是再喝,估計可就要吐在我身上了哈。”
“不會的!絕對不會!我自己會找袋子!如果不小心噴到了你身上,我會自己重新咽回去的!我很清醒!”
蘇澈無奈,劈手奪過了孩子手中的最后半罐果酒,然后在她妙目圓睜的瞪視下,一口氣給干杯了。
“澈澈!你……你搶我東西!”
“行了,什么你的我的,你的就是我的。還有,別賭氣了,我只是稍微嚴厲的說了你幾句而已,是你自己要問的,破防可以,但不能一直糾結這種事情。你又不是不能進步了,我說的對吧?”
“我……我才沒有生氣!我只是覺得……覺得……澈澈好像很喜歡她……”
安晴目光落寞,小臉頹靡,“我覺得,我哪里都比不上她……我只是有點,有點難受而已。”
“你這可不是有點,你已經把她的歌唱了35遍,已經節奏全對、音準達到錄音層級了,唯獨情緒有點怪,好像要把她唱死一樣……多少帶點兒詛咒性質……嗯。”
“!我不管!我就只是……不服氣……!”
“唉,我發現你有時候真的,很喜歡跟空氣較真。”
蘇澈抬手揉了揉少女的小臉,以不到一臂的距離貼近著她,正色問道:
“來你說說,贏了她能怎么樣,輸了又能怎么樣?”
“贏了……贏了我會有成就感!我會開心!輸了……輸了我會難受!我會哭!”
“哦,那你開心了會怎樣,開心會持續多久?輸了的話為何難受,我是能不要你了還是會把你趕出家門?我能怎么欺負你?”
“啊,這……這個……”
迷迷糊糊的少女聞言,面露迷惑。
感覺……確如蘇澈所說,無論輸贏,都不太能夠影響現在的生活。
于是便道:“那我……我只是不想給你丟臉,我想讓你領著我出去時,萬一遇到花房小姐那樣的完美歌姬,至少不給你丟面子!我不能讓你不自信!你都要帶我玩了,我就一定,一定……”
自打在KTV聽到了那一句話后,少女就一直處于如此患得患失的狀態當中,就仿佛把大歌姬當成了一生之敵。
蘇澈早知道說出來她會不開心,但也沒辦法,該說還是要說的,畢竟花房小姐就是Mosse杯的最終敵手這樣的事實擺在面前,哪怕現在不說,萬一以后真的撞大運走到最后,說不定真有可能華山論劍……
而到那時,安晴沒有準備的話,就會被降維打擊,直接陷入更加洶涌的自閉。
為了讓少女事先有個心理預期,他才打了這么一針預防針……哪知造成如此大的后勁兒。
現在的問題是,該如何安慰少女,并且讓她不再酗酒澆愁,且能順利的將生活進行下去。
根據《壞水兒大法》中“美少女哭哭怎么辦”的相關記載,解決方案通常只有兩種——
要么給獎勵,麻痹她的委屈,要么就是做出一些特殊的事情,吸引她的注意。
最錯誤的F級操作是“別生氣了”這樣沒什么用的話語安慰,以及直白且無趣的物質給與。
前者徒有虛表,后者提升閾值。
下次給得少了,就會引起更大反噬。
因此,蘇澈借助了電話亭里空間狹窄之便利,瞄了眼窗外,確認附近似乎沒有人,決定采取融合戰術——
「甜言蜜語關系對比情感錨定未來期許」。
貼耳道:“安晴,我問你幾個問題,你仔細想好再回答我。”
“嗯!澈澈你說!”
“我問你,我這輩子,有沒有可能邂逅這么一位你腦補出來的、各方各面都無比完美,毫無瑕疵到不像正常人類的大歌姬?”
“這……這不好說!萬一呢!”
少女皺起小臉,表示不能定性。
“行,那我再問你,就算遇到了,我有沒有一絲兒可能跟她在一起?”
“這……你喜歡她!你當然很想和她在一起了!”
少女開始不講道理。
“好,假設你認為我想跟她在一起,那我問你,她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跟一個寂寂無名一無所有長的一般沒什么本事沒有才能沒有錢只能被迫自己打工掙點兒外快艱難度日的悲苦大學生準社會人在一起。”
“……這個……”
“大明星,歌姬,跟一個打工人,在一起?”
蘇澈冷靜的,清醒的,強調道。
“啊這個……好像……”
至此,少女稍微有些動搖了。
覺得他的邏輯有點道理。
“一般來說,確實……但如果……”
她還想再假設一二,
可她似乎自己也覺得,繼續假設就是無理取鬧了。
大夢想家都沒有這么假設的。
蘇澈把握住機會,乘勝追擊,進一步道:“那我再考考你。”
“你說…”
“現在哈,我指現在。”
蘇澈問,“誰跟我待在一起。”
“誒…”
安晴移開目光,小聲道:“好像是我……”
“別好像,我再問你。今晚哈,包括昨晚、前晚、明晚,”
他看著她紅撲撲的側臉,追問著:“誰會躺在我家里?誰會陪在我的身邊?”
“啊…”
“是你腦補出來的她嗎?還是哪個大明星,大偶像,大美女?”
“這……這個……”
安晴已經無法繼續進行表情管理了,嘴角不好意思的勾起,“好像,還是我……”
“很好。”
蘇澈笑了,“那我最后問你——”
“我已經選中了的,未來要跟我組隊的人,的主唱,的Vocal,是她,還是你?”
安晴呆住了。
感覺身體里的酒精在快速的被稀釋。
一股難以言述的能量,
在向上翻騰,聚合,
似乎,真能讓人涌起新的自信,不再絕望。
也就在這最后的時刻,
凌晨三點五十九分——
蘇澈瞇起眼睛,在孩子呆滯的思索中,以右掌握住她的左手,十指相纏、緊握——
閉環道:
“你知道的,我這個人,一旦做出決定,就不會再輕易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