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在天空上的星與月照亮了維納斯橋，也照亮了站在橋上的五名美人。
此刻，她們都戰戰兢兢地等著自己的回答。
看來是非得在這里說出來不可了啊……
真澄深深吸進一口氣。
“澪，千愛，麻美，海月……謝謝你們告訴我你們的心意。”
真澄靜靜把那口氣吐出來。
“所以，我也會好好說出我的心意。”
明明不是什么復雜的長難句，卻梗在喉嚨里讓真澄變得口干舌燥，他吞咽了一抹口水，潤了潤干渴的喉嚨，然后出聲說話。
“不好意思，澪，麻煩你現在站遠一點，和大家靠近。”
“嗯……我知道了……”
澪這次乖乖聽他的話，松開了緊緊糾纏著的手臂，接著微微往后退。
澪，千愛，麻美，海月，凜音五個人從左到右，依次在欄桿前橫向排成一列。
真澄輕撫還熱辣辣的右手臂，明白那是澪的不安與決意。
因此，這次換他踏前一步。
為了說出自己的心意，他走到女生們身前。
真澄已經有了答案。
于是——
他把全身力氣集中在頸部，才終于想辦法講出了這句話。
后頸已經開始因為抽筋在疼痛，連背部肌肉都跟著痛了起來。
“澪，我喜歡你。”
他定定凝視著面前這名蜜金色長發的女生，一字一句無比認真地說道。
“謝謝你一直以來為我做的這些事，不過，我并不是因為這些事才喜歡你，我想想，大概是從第一次看見你在LiveHouse的表演起就開始在意你了，所以在那之后，我才會向你發出加入樂隊的邀請。”
真澄心臟怦怦跳得太大聲，連自己是否有把所有的真心話都好好說出來都沒把握。
他只能不假思索地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腦海里的話一句句拋出來，告訴澪至今為止，自己都依賴著她的溫柔，也享受著澪的依戀。
最后，真澄大聲告白。
“我喜歡你，澪！”
聽真澄吐露真心，澪的臉頰瞬間漲紅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然后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力道撲進真澄的懷中，柔軟的觸感隨即變成沖擊，麻痹了真澄全身。
“哇啊！啊，喂，很危險的吧！？澪，這可是在橋上。”
真澄勉強撐住向后仰著跌倒的趨勢，手臂也在無意識中繞到澪的背后。
“我一直相信，真澄會選擇我。”
澪貼著他的胸口抬起臉，蓋住眼眸的凌亂劉海被順勢甩開。
她的雙眼濕潤，宛如夜空中的新月那樣搖曳。
“澪莫非是在哭嗎？”
“才沒有哭呢，這么開心的事為什么要哭啊！”
這么說著的女生在他懷里發抖得很厲害。
“可是……”
真澄慢慢地拍撫她纖細的背，隔著布料也能勾勒出她脊椎那條明顯的溝壑。
“因為終于等到了這個時候，真澄，謝謝你……我會一直待在你身邊，我最喜歡你了！”
她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宛如勝利的女神，比以往的任何時刻都要耀眼。
柔軟的唇瓣奏出的甜膩嗓音在耳膜深處融化，讓人情不自禁想要沉迷于她的溫柔。
“真、真澄哥……”
“這也沒辦法……對吧……畢竟澪小姐那么努力過了……”
“真澄……明明說過……不會拋下我……”
真澄的青梅，既是真澄的粉絲也是漫畫的創作協力者，以及在梅雨時節撿到的謎樣少女，表情都轉為黯淡。
“是嗎，已經結束了呢……真澄哥，選擇了澪姐姐啊……”
千愛握緊拳頭，勉強擠出聲音，說到最后，她顯得很悲傷地笑了。
看見她們這副表情，真澄不禁感到心焦，這份心意果然會傷害到她們嗎？
這就是戀愛，無論如何終究悲哀，終究會有人受傷。
長痛不如短痛，既然如此，就趕緊把剩下的話說完吧。
“真，真澄……”
澪還沉浸在意想不到的勝利的狂喜當中。
終于不用自己主動，然而面對這樣夢寐以求的狀況，她卻畏畏縮縮起來，露出本性老實又膽怯的真面目。
真澄有心想握住她的手掌給予她支持，不過還請澪暫時先等待一下。
因為他的話還沒有好好說完。
真澄放開澪，繼而來到表情灰暗的青梅少女面前，開口說道。
“千愛，我喜歡你！”
“哈？”“誒？”“什么情況？！”“唔？”
澪，千愛，麻美和海月四個人都不禁傻住，呆愣地發出疑問聲，只有凜音始終神情自若。
“誒誒誒誒誒誒——真，真澄哥！？這是怎么回事？你一本正經地說什么呢！？”
千愛看上去頗為混亂，大腦完全喪失了處理事態的能力，顫抖著張開唇瓣問。
“的確，這么說會讓你覺得奇怪吧。”
真澄了然點頭后發出低吟。
“那么，就由我認真向你解釋吧：我和千愛認識最早，我喜歡你一直以來開朗的樣子，也被你的那份熱情和善良感染，我喜歡這樣的千愛。”
“真澄哥……”
千愛身體猛地一顫，驚訝地注視著真澄的臉，眼眶中盈滿了淚水。
滴落的淚珠閃閃發光，隨風飛散。
“要解釋的不該是這里吧，奇怪的地方多了去了。”麻美不禁吐槽。
下一刻，真澄的視線來到了她的身上。
“麻美，我喜歡你！”
“咕呃！”
“我喜歡你一直以來追逐夢想的姿態，所以我也想要和你站在一起，從今以后繼續支持你的夢想。”
“呃，那個，謝謝？”
麻美的視線局促無措地飄來飄去，傷腦筋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真澄繼續說下去：
“海月，我喜歡你！”
“嗚……我也喜歡……真澄……”
呼——
真澄長舒一口氣。
終于把真心話全都好好說出來，遮住月亮的云朵終于流過——真澄有這種感覺。
“那么接下來是——”
“我就免了。”
凜音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冷淡表情，輕描淡寫打斷他。
“有這個時間，我想你還是跟她們仔細解釋一下剛才的答案吧。”
真澄轉過頭，看見的是怒火中燒的女生們。
“真澄君，你在說什么無聊的冷笑話啊！你難道打算改姓伊藤嘛！”
麻美豎起眉毛。
“就是說啊，說得也太直白了！”
千愛漲紅了臉附議。
“我們可是認真地在煩惱著，真澄哥該不會是隨便說出來搪塞我們的吧！”
“不，我是認真的。”
真澄語氣堅定。
“真的？”麻美狐疑：“真澄君不是覺得「選擇其中一個會傷害到其他人，也會破壞至今為止的關系」，所以故意這樣說，繼續安于現狀？”
“雖然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我也的確這樣想過，不過……我深思熟慮后的選擇就是這個，我想和你們所有人在一起！”
“咦咦咦——這怎么行，話說，那種事是在現實里能辦到的嗎？”
“別說這種話了，真澄！”
澪神情不滿地緊蹙眉頭。
“快點做出選擇！我想聽到的可不是這種答案。”
“澪！我喜歡你……”
真澄這么一說，澪立刻宛如被丘比特的愛之箭命中額頭，陷入暈暈乎乎的狀態，霞飛雙頰。
“誒，就算真澄這么說……”
“……也喜歡你們每一個人，所以我想接受你們的所有，也希望你們能接受這樣的我。”
“那是怎樣！好沒種的回答！”
銳利的目光，麻美瞪視著他。
“真澄君還沒睡醒的話，把屁股撅起來，我可以賞你兩腳！”
“咦？我這樣還能算沒種嗎？”
能和我相提并論的島國人，只有轉生異世界開起后宮的輕男主角了吧？
“是另一個層面的沒種啦！我本來打算不管真澄君選擇了誰，我都會默默支持你們的，畢竟我喜歡真澄君，但我和大家也都是朋友。”
“所以我沒有做出選擇，我決定和你們每一個人都獲得幸福。”
“哈？這是哪門子的幸福啦！根本是真澄君看多了后宮戀愛喜劇的妄想吧？”
“真澄……好貪心……”
“莫非真澄哥把我們當成了很好騙，很好哄的女生嗎！”
“誒嘿嘿！真澄說他喜歡我……誒嘿嘿嘿！”
凜音默默用一記手刀敲醒陷入妄想，身體力行反駁著千愛剛才的臺詞的澪。
蜜金色長發的美人擦了擦唇角，如夢方醒。
“真澄，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我喜歡你，澪！”
“咿！”
澪就像是等級一的弱小怪獸一樣，簡簡單單就被真澄的告白擊敗了。
千愛扶額嘆息：“澪姐姐的戰斗力太弱了，拜托你先退場。”
剩下的四人看起來都是一副很不好對付的樣子。
“真澄君，你完全是不懂啊。”
麻美從涂著唇釉的紅潤唇瓣間吐露出甜美的嘆息，
“女生就是想變成心上人眼里唯一特別的對象，可是你卻要大家一起來，這世界上哪會有這么好打發的女生？”
“我只想……和真澄在一起……就夠了……”
“好好！海月也先退場。”
版本修正：剩下的三人看起來都是一副很不好對付的樣子。
“真澄君，現在的你看起來就像是在維納斯橋上爬行的最差勁的垃圾，連水蚤都不如！”
冰冷嫌棄的目光自下而上扎來。
“咦？可是你們不是全都喜歡我嗎？畢竟我們都是兩情相悅，那在一起不就好了嗎？這樣就不會有人受傷了吧？”
真澄露出了很納悶的表情。
他喜歡這里的每個人，所以為了讓每個人都得到幸福，他不可能選其他選擇。
“真澄哥笨蛋！超級笨蛋！我不管你了！”
千愛丟下這句話，就氣沖沖地轉過身準備下橋。
“沒錯，就讓真澄君……不對！是水蚤君好好在這里讓自己的腦袋冷靜一下吧。”
“真澄，我希望你認真把除我之外的女生都排除在外——”
“——趕緊走啦！澪姐姐。”
千愛不由分說，拉走話沒說完的澪。
“那么我也失陪了。”
從剛才起就一直話很少的凜音波瀾不興地點點頭，牽著海月離開。
一眨眼的功夫，剛剛還用熱情的視線直盯著真澄瞧的五名女生，現在全都消失了個干凈。
空余冬夜的冷風刮過，呼嘯而來的風用力打在臉上，真澄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本來還以為至少會有其中一個女生溫柔地撫慰他。
唉，一直站在這么高的地方感覺好冷。
不過現在去觸犯正在氣頭上的女生們也很不妙，真澄稍微等了一小會兒，才用手機替代手電筒，從另一條路下山。
樹林里時不時傳出烏鴉的叫聲，下山路上豎著「小心野豬」的告示牌，但卻完全見不到主人公的身影。
莫非它們也在以自己的方式，度過情人節的夜晚嗎？
下山后是一處名為金星臺的公園。
公園里一個人都沒有，只有路燈和公廁的燈還亮著，想想也是，誰會在情人節的夜晚和戀人來這種偏僻的地方。
情人節的夜晚。
“唉。”
真澄嘆了口氣，突然好落寞。
“怎么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
冷不防響起的聲音嚇了真澄一跳，野豬的聲音應該沒有這么好聽吧？
“……有必要嚇成這樣嗎？”
凜音面無表情地問。
以為自己撞見靈異事件的真澄差點連腿都軟了。
“凜音怎么會在這里？其他人呢？”
“哦呀，看來你的確有在踐行著讓每個人都得到幸福的承諾呢。”
凜音唇角微勾，別有意味地說道。
真澄決定不對這句話做出任何反應，他可不是遲鈍型的男主角，這點情商還是有的。
“……她們在離這不遠的居酒屋喝酒發泄煩惱。”
“這樣，她們有說什么嗎？”
“「即便如此，我也不會放棄」，「對我來說也不是身外事，我也會加油的」，還有什么要把他吃干抹凈……之類的。”
“最后那個聽起來好可怕。”
凜音微微一笑：“現在要去找她們嗎？”
“先讓她們也冷靜一下再說吧。”
“我想也是。”
凜音輕聲說道，朝真澄走近一步。
她抬起下巴，小巧的鼻尖跟真澄靠得很近。
感覺好像會直接來牽起自己的手，于是真澄就這么做了。
手指交扣，握住她的掌心。
體溫透過肌膚，在兩人之間傳遞。
凜音肩膀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謝謝你。”
這句話隨著白色的吐息在真澄的眼前飄舞，又很快被呼嘯的寒風卷起，消散在空中。
“嗯？”
真澄顯得困惑。
“謝謝你，我想從今以后，也可以跟大家在咖啡店在一起了，我很高興。”
柔和的嗓音逐漸融化在冬夜寒冷的空氣中，寂靜包圍著兩人。
平底鞋踩在地上的聲音，在夜路上聽起來格外響亮。
凜音靜靜垂下眼睫，保持著牽手的姿勢，和真澄離開公園，往商店街的方向走。
“我有話想和你說。”
凜音輕輕開了口。
“什么？”
“剛才，除了我之外的每個人都向你告白了對吧？”
她這么說道，冷不防地停下腳步，清清嗓子。
真澄也跟著停下腳步。
凜音背后的一棟建筑自然而然地映入眼簾，頗有西洋風情的建筑，從一百多年前它就矗立在那里。
如果身邊總有一成不變的事物在，人想必就會感到安心。
凜音從發絲，大衣的前襟，衣擺依序打理了一遍，最后她可愛地假咳嗽一聲。
繼承人小姐如此思春期少女的一面還真少見。
做完這一切，那雙宛如紫水晶般的美麗眼眸直盯著真澄瞧，凜音緩緩張開緊閉的唇瓣。
從她口中說出來的一字一句清晰可聞，慢慢沉沒在冰涼的空氣里。
“真澄，我喜歡你。”
為了掩飾害羞，凜音避重就輕地別過頭，又開始往前走。
這副樣子簡直可愛的要命。
真澄連忙跟上去，與她牽手并肩同行。
……沉默倏地造訪。
似乎受不了這陣沉默，凜音抬起視線瞄過來，觀察真澄的反應，同時開口說道。
“你不打算跟對她們一樣，也對我說些什么嗎？”
夜風浮動，就像一道在表達「真拿你沒辦法」般的小小嘆息，撞得黑色長發漾動。
然后，真澄也開了口。
他仰首凝望著依舊高掛夜空的皓月，它是如此幸福安詳地將整個世界照亮。
“……月色真美。”
似乎有一只鹡鸰掠過該處，發出清澈的鳴叫聲。
二月份在六甲山也能遇到鹡鸰嗎？這只將男女情事授予眾神的鳥。
凜音微微歪頭，嘆了長長的一口氣。
“那是怎樣？昭和時代的告白方式？”
“我偶爾也想浪漫一下啦。”
真澄習慣性地想用右手撓撓頭掩飾尷尬，但卻因為與另一只纖細柔軟的手掌交握而辦不到，他只好摩挲左手拇指與食指的指尖。
“凜音，我喜歡你。”
“嗯。”
繼承人小姐用最柔緩的聲音回應他。
“至于剛才那句感覺很蠢很肉麻的告白，就當我沒說吧。”
仿佛一只尋求溫暖的小貓，繼承人小姐更近地靠了過來。
“……不，雖然這么說，我并不討厭那句告白就是了。”
她的呢喃聲，幾乎小到幾乎被鹡鸰振翅起飛的聲響蓋過。
真澄朝寒冷的冬夜呼出一口暖白的霧氣。
“明明已經入春了，氣溫卻還總是驟降啊。”
六甲山側的景色冬意猶存，似乎只有月歷上的季節即將改變。
“是嗎。”
凜音對這句話做出反應，少女的唇畔浮現從未有過的溫柔笑容。
“我倒是覺得，有點感覺到春天的氣息了呢。”
謳歌情人節夜晚的男女，在寒意消退的街上漫步而行。
讓人感受到漫長的冬天即將結束。
而這季節的更迭，似乎也反映在照明上。
街燈，霓虹燈，建筑物的內透散發的微光，看起來特別耀眼。
或者該說，今后等待我們的，正是這樣的日常。
第九卷：戀愛革命：完 請：m.badaoge.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