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莊主帶著陳靖川和魏玲去了后院,差人為他們收拾出了一間房,留下魏玲收拾房間,獨自帶著陳靖川走向后山。
一路星光,大地微寒。
山路平坦,小徑通幽,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二人便來到了一處世外桃源般的山坳。
這里沒有雪,沒有落日,像是把山挖了一勺,才有了這個洞不洞,穴不穴的地方。
火把圍了一圈,將四周照得透亮,分不清白天黑夜。
里面有一個人。
他被綁在那里,厚重的鎖鏈穿過琵琶骨,油光锃亮的頭發蓋住面容,僅僅是站在風口,陳靖川就能從他的身上嗅到一股腐爛的惡臭。
“把你的刀拿出來。”
郝莊主平靜地說道。
陳靖川抽出佩刀。
“不是這把,是方才那一把。”
郝莊主的目光,放在了他的肩頭:“配刀是給人看的,叫人知道你沒有想要拔刀的意思,影刀才是殺人的,叫人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會拔刀。”
陳靖川抓出了影刀,看向郝莊主:“莊主,這是……要教我?”
“我教不了你,只有他才能教你。”
郝莊主的面色帶著五味雜陳的喜悅:“想必你的時間不多,你只有十日和他學習的時間。”
陳靖川點頭:“十日……夠了……”
郝莊主看向那人,指著他身上的鏈子:“他的脖頸、左右臂、琵琶骨、腿、踝十處有十根鏈子,我每日子時會解開其中的一道鏈子,你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他將自己的佩刀連同刀鞘一起插在了地上,目光平靜道:“殺了他。”
陳靖川一愣:“殺了他?”
“不錯。”
郝莊主笑了笑:“說起來,關于當差的事兒,你們之間應該很有話說,只要你知道他是誰,你必然會想殺了他的。”
那人已經醒了,抬起頭,厚重的發絲里露出了一雙宛如惡鬼的眼睛,不……那不是眼睛。
那是兩個深紅的血洞。
他的嗓子極其沙啞,似乎能發出聲音,已是用盡了全力:“姓郝的……你……還敢來!”
他憤怒地抖動著,整個墻壁都因為他的搖晃在顫抖。
“你想出去?”
郝莊主笑了起來:“殺了這小子,我就放你出去。”
他走到了一邊,那里有十個相同的機關,應是對應著十個不同的鎖扣。
郝莊主展開袖子,擋住了他打開機關的方式,片刻之后,一根粗壯的鐵鏈應聲而落。
“啊!你!不得好死!”
那人憤怒嘶吼,不知在他身上已捆綁了多少年的鐵鏈,突然離開身體,撕扯去早已愈合的皮肉,鮮血順著他赤著的健碩上身流下。
郝莊主已不在。
天地之間只剩一片肅殺。
陳靖川抓著手里的影刀,屏住呼吸,凝視著那人。
那人只是歪著頭,望著陳靖川。
突然,他的手臂動了。
那條已經屬于他的手臂,無比愜意地向前一滑,虛空一抓,一把綻著赤暗紅色光芒的劍出現在了掌中。
就在劍鋒出現的那一刻,強大的力量鋪天蓋地涌向陳靖川。
劍氣!
這是?
陳靖川后退數步,那幾乎要摧毀一切的劍氣,被手中的影刀硬生生擋下來。
他感覺到胸口狂跳,體內的氣息被這股強烈的靈氣掀起來,二十四星宿脈絡在狂跳著,內府的三垣帝脈如同嗅到了血肉的惡狼,氣息在瞬間幾乎破體而出。
陳靖川萬萬沒有想到會有如此躁動,這……只是對方手臂輕而易舉的揮動。
體內的力量……竟然開始脫離他的掌控了……
“嗯?”
那人像是察覺到了什么,微微抬起下顎:“這氣……有趣。”
他的頭撇到一邊,手卻再次揚起,暗紅色的劍橫斬而來。
這一次,他微微頷首,耐心聆聽著,感受著氣息的變化。
明晃晃的暗紅色劍氣直逼陳靖川,劍氣擴散開,到面前時,已恰好和洞穴一般寬窄,陳靖川只得抵擋,無法躲避。
影刀立在身前,強頂而上,他又被生生逼退了三步的距離。
嗓子一甜,鮮血順著嘴角滑出。
“哦~原來如此……仙武雙修的氣,叫什么來著……老東西們起名字真是拗口,哦,叫罡氣。”
那人慘笑著,手臂沁出血液順著胳膊流淌在暗紅色的劍鋒上,顯得格外瘆人,他沙啞的嗓子蠕動:“那你嘗嘗,我這罡氣如何?”
陳靖川站不住了,光是耗盡精力壓制體內的氣息,就已經快要了他的命,怎么可能擋得住罡氣?
郝莊主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陳靖川不免開始猜測了起來,這年頭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子就見了他一面,怎么就稀里糊涂被帶到了這種地方?
跑吧?
陳靖川心有余悸。
可冥冥之中,他隱隱覺得自己體內翻騰的罡氣,和面前這個人,有著某種關系。
“呵呵……原來是個貪生怕死的鼠輩。”
那人笑了起來,聲音像從煉獄里爬出來的鬼魅,在寒風凜冽的山谷里回蕩地格外滲人:“魏公苦尋十年,找來的竟是你這種茍且之輩!”
陳靖川喘著粗氣,并沒有離開。
倒不是中了什么激將法,他可不是什么不知深淺的少年,方才那兩道劍氣何等可怖,自己又值幾斤幾兩,他還是掂得清。
他可以走,可沒有走,是因為似乎從方才那兩劍里,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影刀阻攔的時候,根本沒有抽去自己的力量,甚至沒有耗費自己的炁,體內波濤洶涌的炁海幾乎要沸騰,他落得現在這個要失控的下場,就是因為他一直在壓制自己的炁海。
如果……不壓制呢?
會出現什么?
陳靖川攥了攥手心,在這一刻,松開了炁海之中的束縛。
霎時,四象脈絡里被壓制的氣息,仿佛江河傾泄,大壩倒塌般匯入三垣帝脈。
漆黑的炁經過三垣帝脈,頓時燦出紅光。
炁海之上高懸的三垣帝脈晝夜星辰,浩瀚無邊。
最高的天帝垣更是赤紅煥發,如明月高掛,華光四射。
陳靖川凝視著手里的刀,體內的炁緩緩流過手臂,進入刀中。
刀身上附著著的黑影,竟是有了退去之意。
沒有繼續用炁壓制罡氣外泄的陳靖川,頓感無比輕松,臉上已有了笑意,長刀立在身側。
“來吧,砍我。”1
是兄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