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皓要瘋了。
這尼瑪是當值的第一天啊!
這是在干什么啊陳大人!
怎么辦?
上班第一天,見了皇帝,挨了七皇子一頓白眼,被總督一頓教育,這現在又要和世子開打了嗎?
大爺!
我還不想死啊!
我還沒娶老婆啊!
我在梨花香苑的賬還沒有結啊,小鳳梨的銀子還沒有給她……她苦命的弟弟,這個月的藥錢不夠了……
痛苦不堪的林皓,第一次萌生了退出龍瑰閣的念頭,他顫巍巍抓著腰間的佩刀,也不知道面前到底是什么情況了。
按理來說,禁軍和皇城司井水不犯河水很多年,就算是有了摩擦,也不會將沖突頂到劍拔弩張的情況,這兩方一旦對抗起來,絕不可能是小事。
可今天世子爺鐵了心要和陳大人交惡,這事兒……不好辦了。
陳靖川凝視著呂鳳英,方才臉上的笑容已經不在了。
他發自心底覺得厭惡,倒不是厭惡呂鳳英這個人,而是厭惡這種權利構造下產生出來的世衍生物,他們的憑持是旁人這一生都難以企及的,皇帝欠他們一個面子,這個面子甚至要比無數人的命都重要。
呂不禪的命,就是天大的面子。
頂著這個面子,呂鳳英只要掌握好尺度,他就是京城最大的二世祖。
“陳大人的刀吃過多少皇糧?“呂鳳英的拇指摩挲著翡翠扳指,笑紋里嵌著三更天的霜。
夜更靜了。
滿地月光。
呂鳳英腰間的劍穗不動了。
劍穗垂著不動的時候,往往才是最要命的時候。
呂鳳英的銀絲蛇紋袍在暮色里泛著冷光。
沒人看清他是何時出的手,只聽得檐上驚起的夜梟。
林皓的佩刀突然變得很輕,原來刀鞘里不知何時多了半截斷箭,箭尾的白翎還在簌簌地顫。
“皇糧養刀,刀卻不必認得主人。”呂鳳英的劍尖垂下一滴朱砂,在青磚上洇成展翅的鶴:“你永遠都不配用劍,你知道什么樣的人才配用劍?”
陳靖川仍舊不語,低頭無言。
“劍是君子,是權力,是至高無上。”
呂鳳英的劍鋒已經到了陳靖川的脖頸,只差三寸,高傲的頭顱平視而來,眼神像是在審判:“刀是奴隸。”
月光綻在石階上,映出一道道透骨的寒霜。
“龍瑰閣的刀,是用來削果皮的?”
他斜視著陳靖川手里的刀:“我記得你是一個很有脾氣的人,怎么不會說話了?”
陳靖川已經想走了。
今天晚上他絕對討不到好處,與其在這里和他扯皮被羞辱,不如明天換個辦法再進來。
可就在他萌生退意的時候,混沌忽然說話了。
“要死了。”
陳靖川立刻追問:“江如意?”
“嗯。”
混沌輕聲:“看來問題不小。”
“你沒記錯,我是一個很有脾氣的人。”
陳靖川忽然抬起頭,用極小的聲音開口:“可你卻忘了,我還是一個很陰險的人。”
他突然向前走了一步,側過身,接住了這一刀。
這一步不是尋常的步,而是游太虛。
僅僅一步的距離,誰都看不出陳靖川的步伐動了。
林皓看到的是呂鳳英一刀刺向陳靖川,幸好陳大人躲得及時,否則脖頸就要被一劍洞穿。
所有人看到的都和林皓看到的一樣。
陳靖川倒下了,撕心裂肺地吶喊著:“世子殿下……為何要取臣的性命!”
“你!”
呂鳳英退了一步,持劍凝神:“你放屁!這里無數雙眼睛都看著,分明是你撞向本世子的劍!”
陳靖川半跪在地上,護著傷口:“好!好!世子就算是殺了臣,也是臣撞上去的!”
他突然憤怒起來,聲音極大:“臣是為陛下辦差,世子殿下難為我也就罷了,可現在事情迫在眉睫,此物乃是天下難尋,獨一無二的奇珍,世子耽誤的起,臣耽誤不起!既然如此,不如殺了臣吧!”
陳靖川站起身,當著一眾禁軍的面,直接沖向了呂鳳英揚起的劍鋒上。
呂鳳英連忙閃身躲避,宛如看到瘟疫般向后退去,咬緊了牙。
蛇要打七寸。
陳靖川不僅打了呂鳳英的七寸,還同時打了禁軍的七寸。
“抓緊!”
混沌的聲音大了些:“不到一口氣了。”
陳靖川舉起銀令,大步就向里面沖。
這一次,呂鳳英不敢攔了。
他直挺挺地向后退了一步,沒有失了風范,仍舊昂首,眼里確是已經無法掩蓋的怒火。
看到陳靖川如此飛揚跋扈沖撞過自己家總督,禁軍副將們早已忍無可忍,拔出鞘的刀還帶著殺氣,怎么可能就此收刀?
他們可以咽的下惡氣,可是他們不能替總督咽下這口氣!
就在陳靖川前一腳踏入地牢,三個副將交換眼神,提著刀便尾隨了進去。
呂鳳英看到這一場景也不多言,未加阻止。
只有跟入牢房的林皓,余光看到了這三人,他攥著佩刀的手更緊了。
陳靖川大步直奔而去,混沌的聲音不絕于耳:“腹下三寸三,入炁。”
破開牢房,陳靖川一步當前,扯開江如意的裙擺,一只手直接戳在她腹下三寸的位置。
這一指指出的那一刻,陳靖川忽然感覺到氣息的變化。
那幾乎要完全喪失人間的氣息,就在陳靖川的罡氣灌入的那一刻,重新恢復了生機。
鮮血順著他的胳膊留下,滴落在江如意的衣衫上。
“不行……還是不行……”
混沌嘆了口氣:“差一點,還是差一點……怎么回事?”
陳靖川似乎想起了什么:“鑄魂玉有用嗎?”
“當然。”
混沌有些驚駭:“你有鑄魂玉?”
陳靖川將鑄魂玉拿了出來,這是云崖給他保命的東西,保誰的命都是保命。
他用罡氣勾出一絲江如意的靈氣,掛入鑄魂玉中。
黯淡無光的玉,在灌入靈氣的瞬間,綻放出了無比耀眼的光芒,一股熱浪從手中涌出,直奔江如意的身體之中。
“醒了?”
陳靖川連忙問道:“是醒了嗎?”
“怎么可能。”
混沌搖頭,語氣顯得有些落寞:“這條命可能保不住了。”
“不能讓她死!”
陳靖川在心里吶喊著:“她一旦死了,我就會落入被動,她是我在這場局里唯一的底牌。”
“陳大人!”
身后響起了動靜:“你在侮辱江姑娘的尸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