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德完全了解攻陷這樣的城池的難度。
在敵方艦隊實力依舊保有優勢的情況下，簡直可以說是不可能的。
圍城幾年都不見得能夠攻破。
但蘭德并不著急。
著急的顯然是此時看似并不用擔心王城被立刻攻破的波倫王國大貴族們和王室。
無可置疑，波倫王國的王城是一座雄偉的城市。
灰白色的花崗巖城墻浸滿鹽霜，面對外界的正門“翡翠之門”由三百塊海蝕青銅板拼接而成，門楣鑲嵌著開國君主斬落海妖的琉璃畫——那海妖的鱗片用真正的鮫人鱗打磨，陰雨天會滲出腥甜霧氣。
王宮東墻外的校場鋪滿碎玄武巖，晨霧中回蕩著鈍劍相撞的悶響。見習騎士們穿著浸透汗水的亞麻襯衣，在沙地上拖出犁溝般的腳印。
波倫王國從來都算不上一個軟弱的國家，開國以來，波倫王國的人們用勇氣征服了大海與陸地。
至今，波倫王國的騎士們都依舊驍勇善戰，波倫王國的水手們也都是勇夫悍卒。
至少在如今的情況下，都會有騎士在演武場鍛煉武藝。
而這座在鹽霜和沃土中矗立的王城的中央，王宮——浪紋宮，氣氛異常沉悶。
老國王當然也不可能再卸職休息，波倫王國中能來的大貴族，大臣和有話語權的王室成員都來了。
現在波倫王國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
老國王和新國王坐在首座的地方。
貴族們有一些坐在會議室的座位上，有些則站在稍微后后面的地方。
而主要的會議桌上還留有不少的空位，無人去坐。
至于為什么這會是空位，那自然是因為原本應該坐在這里的大貴族和大臣顯然已經不可能來到這里開會了。
這一切來的太突然了。
如果對于馬爾庫斯，白之國，高木王國等蘭德的盟友而言，對于戰爭的狀況只是感到震驚，感到不可思議的話。
那么對于波倫王國而言，那就是真切的死亡陰影了。
“都怪你們要去，要去對付蘭德，要搞什么針對馬爾庫斯的刺殺！”已經有貴族驚慌失措，口不擇言了。
這句話雖然沒有對著國王說，但是實際上就是在指責新國王了。
這個貴族又開口說了幾句話，就立刻被守衛按著拖了出去。
的確有一些貴族們無法承受如今的損失，以及面對即將面臨的命運，在內心責怪國王和大貴族們的決定。
但總體上并未形成什么貴族們對國王的指責。
一個原因是當時新國王并沒有真正上意義上的一意孤行，決策是大家一起做下的。
另一個原因自然是因為本就只能拼死一搏了。
看霜月王國的狀態，顯然對波倫王國有想法，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隨著蘭德從北面獲得大量的人口，加上霜月王國的日益強盛。
對波倫王國發動進攻是早晚的事情，現在不做一些嘗試，以后還是要面對。
這次至少的確真的刺殺霜月王國國王成功了，只是霜月王國沒有因此陷入混亂完全出乎了波倫王國的預料就是了。
如果霜月王國因為國王的死去陷入混亂，那么波倫王國可能就可以一雪前恥，逆轉和霜月王國之間的差距了。
決策本身沒有問題，只是情況的發展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而已。
而其實理論上就算刺殺失敗，霜月王國和波倫王國開戰，波倫王國選擇保守策略的話，也是不可能被這樣子攻破所有防線的。
等到時間遷延日久，霜月王國糧草不足退兵，波倫王國也不會有多少損失，甚至可能可以防守反擊。
但是事情的發展又一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這就不只是出乎波倫王國人的預料了，所有知道此事的人都為這件事情驚掉了下巴。
“為什么我們的防線被如此之快的攻破？”新國王強忍著不適開口道。
他對這個國家已經異常厭惡。
他對國家的貴族們和下層人物們的愚蠢早已預料。
他沒有想到會愚蠢到如此的地步，讓蘭德那個同樣愚蠢的人如此輕松的就突破了己方的防線。
就算讓幾萬只豬玀在防線防御，也不會被如此快速的突破防線。
稱呼那些人士兵為爛泥已經不足以描述他們的愚蠢和軟弱了。
讓他對自己的父親也極其失望，沒想到父親居然如此放任國家變成如此愚蠢的境地，等到他接手的時候，哪怕他再天縱奇才，也已經有些無力回天了。
這種局勢怎么打呢？
如此明智地隱秘地召集了盟友，成功刺殺了敵方的國王。
并且考慮到己方貴族的愚蠢之處，沒有采用太過激進的進攻方式，選擇保守地防保守衛防線讓諸國認識到霜月王國的貪婪與兇狠，從而獲得更多盟友支持來抵抗霜月王國的邪惡入侵。
但結果卻變成了現在這樣。
“我們的很多防線沒有起作用，敵方并未按我們預料當中的進攻路線進攻我們。”匯報的人并不是前軍務大臣，而是一個前線逃過來的指揮官。
至于前軍務大臣，他此時正坐在座位上不語。
他差不多是在場所有貴族中最了解波倫王國軍事情況和蘭德的軍事能力的人，但是顯然新國王并不怎么在乎他的聲音。
他并不知道新國王怎么想的，但似乎新國王并不希望任何人質疑他的決策。
而老國王……老國王雖然也有這樣的傲慢，但總體上還是聽得進去建議。
但是老國王現在似乎也失去所有的心氣了，如果不是到了這種國家即將滅亡的危難時刻，他可能就在王宮中或者海洋上做自己事情不會出來了。
對于這次的失敗，軍務大臣也是差不多看明白了。
敵方的精銳部隊戰斗力非常強，遠超正常精銳兵團，敵方軍隊的戰斗意志也很可怕，強行穿越了理論上不可能行軍的地方，繞到了己方的后方。
再加上不可思議的持久作戰能力，己方援兵調遣不及和很多指揮官被刺殺導致的指揮混亂，就形成了目前的結果。
“愚蠢！”新國王并沒有將這句話罵出口。
敵人怎么可能就按照己方預定的進攻方向進攻己方，這顯然是下面人考慮實在不夠周全，導致出現了防御的破綻。
“算了，這些事情等以后再考慮吧。”新國王看向自己的父親，“父親，您對接下來的情況有什么判斷嗎？”
新國王其實并不想聽自己勇猛有余，智力不足的父親的意見，但現在他可不能表現出來自己和父親有什么不睦，現在的波倫王國還是有很多偏向自己父親的大貴族的。
真不知道這些人怎么想的，自己的父親如此愚蠢，居然還有人愿意向他效忠。
老國王的頭發現在已經出現了雜亂的白發，身體還算威武雄壯，但臉上的疲憊之色已經難以遮掩了：“我沒有什么看法。”
作為波倫王國的上一任國王，老國王已經在蘭德這里吃過無數的明虧和暗虧。
他覺得自己的兒子，繼任者，雖然行事智能且自以為是，但總體上方向沒有什么問題。
從蘭德開始獲得大量人口開始，波倫王國和蘭德之間，就是不死不休的關系，現在只是提前了罷了。
好在如今依舊還有機會。
波倫王國的王城并不是一座孤城，波倫王國在海域中控制著幾個島嶼，現在的波倫王國海軍對于霜月王國的海軍依舊有巨大的優勢，短時間內是不用擔心補給不足，至于不再出現太過離譜的情況，守住王城還是非常有希望的。
其實要不是蘭德只用了一個月多一點的時間就從波倫王國的邊境突進到王城之外，老國王甚至想說波倫王國的王城是堅不可摧，永遠都不可能被攻破的。
“我的意見就是讓這位……”老國王看向坐在會議桌旁的座位上，但是一言不發的前軍務大臣，“讓我們的前軍務大臣來守城。”
新國王對這個事情并沒有什么意見，他當然也認為前軍務大臣是蠢貨，但現在看來波倫王國的人除了自己全都是蠢貨，沒有誰稍微聰明一點，那么讓誰來守城，就不太所謂了。
他決定到時候花費一些心力看顧一下守城的事情，他原本還打算將一些事務交給手下的，現在看來，他要更加勞累一些，不然王城都要守不住了。
不過好在，波倫王國到底是有些體量，如今還有逆轉的機會……
“那么各位有什么想法嗎？”新國王看著頹然的會議室中的諸位大貴族們。
他們的領地基本都已經失聯了，蘭德不會有時間接收他們的領地，但是如果守不住王城，那就真的永遠結束了。
“南方王國，不會有人想看到霜月王國徹底崛起的。”會議室中的外交大臣開口道：“我們突襲霜月王國的時候，很多我們的盟友國家不愿意參與，但現在，他們能夠坐視一個吞下波倫王國的霜月王國在這片大地上誕生嗎？”
新國王抬了抬眼皮，表示認可這樣的話，這個外交大臣說的話當然是他安排的，現在波倫王國看似風雨飄搖，但相較于慢慢被蘭德吞下，現在反而出現了改變這一切的轉機。
“近處的倫薩王國，還有遠處的其他南方王國，甚至和現任霜月王國的荊棘大公已經有聯姻的獅心王國都不會愿意看到，霜月王國太過強盛。”外交大臣篤定地說道。
事實的確如此，甚至很多北方的國家都不會愿意看到霜月王國就這樣將波倫王國吞并。
他們完全愿意看到霜月王國和波倫王國發生持久的戰爭，然后兩敗俱傷。
或者霜月王國占點便宜。從波倫王國那里又搶到幾片領土，這都是可以接受的，而且合理的。
但絕不是現在這種情況。
現在霜月王國打出現在的結果，似乎還沒有付出什么代價。
如果真的讓霜月王國吞并波倫王國，必然會導致霜月王國在短時間內發展迅速。
一座矗立在大陸中央的超級大國就會就此出現。
波倫王國還擁有作為樞紐的水路交通核心，如果讓霜月王國盡數拿走，那南方王國必然會非常難受。
“外交大臣說的不錯。”新國王緩緩開口道，“只要我們在這段時間內守住我們的王城，很快其他國家就會對我們進行援助，霜月王國的惡行也會暴露在這片天地之下。”
不少貴族對此依舊沒有什么信心，而有些貴族則被說服，重拾了一些信心。
“至于守住我們的王城……我們建造這座王城545年以來，我們的王城從未被攻破過，我們還擁有強大的海軍來為我們運送補給，我們絕對可以守住我們的王城。”
新國王緩慢而清晰的聲音在會議室中回蕩。
其實他對此并沒有什么信心，屬下們實在太過愚蠢了，之前那么離譜的事情都能發生，之后再發生什么離譜的事情也是有可能的。
“我已經發送信件給其他各國，他們必然會援助我們。”新國王說道。
老國王對此也沒有什么意見，前軍務大臣則早已匆匆離開去部署王城的防御了。
外面已經傳來巨石滾過天穹的聲音，那是蘭德的攻城器械所拋出的堅石。
此時城外的蘭德注視著頑石轟擊在波倫王國王城的花崗巖城墻上。
巨大的石塊只能在城墻上留下一個淡淡的白點。
不得不說，這座城墻的確雄偉而且堅固。
“發現并截留了不少去往外界的魔法信鴿。”芬里斯在蘭德身邊匯報道。
“不用攔截，海洋那邊他們也可以傳信，我們攔不住的，不用浪費這個精力了。”蘭德對芬里斯說道。
芬里斯點點頭。
坦爾被蘭德勒令休息了，所以現在輔助蘭德指揮軍隊就是芬里斯。
“我們是不是應該嘗試破壞一些他們的艦隊？”芬里斯問道。
蘭德注視著以青銅作為門扉的波倫王國王城。
這座城橋看起來真的很難攻破，慢慢耗的話蘭德估計城內的人可以跟他耗上好幾年。
理論上只要解決波倫王國的艦隊，那么這座城就真的變成孤城，可以輕而易舉攻破了。
但現在蘭德的艦隊實力真的不太行，而召集其他盟友的艦隊，可能有些不太來得及了。
可以預料會有很多其他國家過來調停，阻止霜月王國進一步進攻波倫王國。
“可以試試。”蘭德說道，雖然蘭德并不對此抱有太大的信心，但如今的情況試試無所謂。
等芬里斯下去之后，蘭德又找來管理外交和后期的官員，讓他安排一個安靜都住所。
蘭德已經接到信件，馬爾庫斯本人要來這邊找他了。
正好蘭德也有不少工作要交給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