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渡而擊，一直是軍事戰術中相當優質的戰略。
因為過河，或者從海岸線登陸，并不是一件很輕松的事情。
一個身上盔甲和盾牌有海蛇圖紋的貴族從大船中換到小船。
由于身上有鐵質的板甲，貴族比起不著甲或者穿著皮甲的普通士兵要更加難以面對海浪。
畢竟要是不小心掉入海中的話，沉重的鐵甲就會將穿戴者拖入海淵之中。
不會有任何能夠浮起來的機會。
小船在海浪中搖曳。
海水和雨水浸透了鎧甲中的衣衫。
讓身體變得沉重。
海浪讓小船上下起伏。
必須拼盡全力才能在小船上站穩。
然后還需要同樣拼盡全力劃動船槳，讓小船一起一伏地朝向海岸線進發。
眩暈和體力消耗，讓士兵們和貴族們精疲力竭。
支撐他們行動的，可能就是勝利的榮耀與功勛，以及勝利之后的劫掠了。
海蛇家族在波倫王國有很多支系，這一位親自參與登陸作戰的貴族也是其中之一。
家族中成員很多，他不是直系繼承人。
如果他能夠在這場戰役中獲取功勛的話，他的叔父答應幫他運作看看能不能獲得一片領地。
南方的貴族階級要相對更加固化，波倫王國還因為蘭德伯爵的開拓，丟失了一整塊伯爵領那么大的領地。
不是所有貴族都能獲得領地的，這個海蛇家族的成員還有一個表兄在另一邊加入了騎士團，不知道現在怎么樣。
這個海蛇家族的成員舔了舔嘴唇。
登陸海岸線幾乎將他的體力消耗殆盡。
就在他想休息一下，等待后續部隊抵達的時候。
迎接他的，是弓弦的嗡嗡聲音。
是飛馳如流星一般的床弩弩箭，是無數的箭矢和弩矢。
隨后他身邊的士兵就猶如被收割的稻草一般倒下。
而他則得益于身上不曾脫下的鐵甲，只是受了點輕傷。
海蛇家族的貴族成員咆哮道：“結陣！都過來舉盾。”
然后雨幕中，蘭德的士兵們，從遠處慢慢靠近海岸線。
海蛇家族的貴族成員回頭。
目前成功抵達岸邊的貴族并不多，士兵們由于意識到被伏擊了，士氣也有些沮喪。
但是撤退？
幫助他們登陸的小船已經擱淺在了沙灘上。
現在當然可以嘗試重新登上小船，調轉船頭，試圖重新回到大船上然后撤離。
但是真的能做到嗎。
此時依舊波濤洶涌。
剛才從大船下小船，再劃船槳抵達海灘，已經出現了傷亡。
抵達海岸線的士兵和貴族，也都精力消耗大半。
想要再回去，在蘭德的軍隊的虎視眈眈下離去，難度要直線上升了。
現在唯一的好消息，可能是因為現在逼近夏天了，海水不是很冷。
如果沒有穿著鐵甲的話，普通的士兵能夠在落水后有機會重新爬上船。
前提是他們不會被同伴或者船只砸暈。
大船之上的貴族指揮官也在猶豫。
被埋伏了。
當他們有差不多一半的人上岸的時候，被埋伏了。
一下子就是進退兩難了。
如果繼續進攻，勝算是有的，畢竟現在蘭德伯爵應該被兩面夾擊。
現在看上去埋伏的人不少，但軍隊總數不會太多。
但上岸要費太多體力了，而且剛上岸陣型一定是散亂的。
想要組成緊密陣型，形成戰斗力，難度也非常大。
但是撤退呢？
就意味要將大量已經登陸的，和正在嘗試登陸的士兵與貴族拋棄。
蘭德摸了摸下巴，看向坦爾：“可以嘗試招降了。”
坦爾點頭。
坦爾早就做好了準備。
作為一個合格的內鬼之王，揣摩上司的心思，自然是十分擅長的。
蘭德想要什么？
那自然是人！
而眼前都是人！
現在蘭德的，朝向海岸線壓過去的士兵中的小隊長，都被坦爾安排背誦了一些招降詞。
然后小隊長會教普通士兵怎么喊。
“投降不殺，早投降早勞改，早勞改早自由！！！”蘭德的士兵手持武器，步伐整齊，聲音響亮。
波倫王國的士兵和貴族陷入了迷惑。
蘭德喜歡抓人和搶劫他們或多或少知道一點。
但是這樣實在太奇怪了。
將戰場的肅殺氣氛，都沖淡了很多。
這個世界上，步兵向來是孱弱的代名詞。
也就雇傭步兵稍微可堪一用了。
征召兵只能算是消耗品。
當然也會有一些貴族步兵兵種，但那大都是騎士下馬組成的。
蘭德的軍隊則有很大一部分步兵。
這些步兵總能在蘭德手中起到其他貴族難以理解的作用。
由于蘭德顯赫的戰績，當然有很多其他貴族學習蘭德組建步兵。
但很遺憾，遠遠不如騎士好使。
雨幕之中，蘭德的步兵們裝備精良，眼神堅定。
微涼的雨水落在士兵們的頭盔上。
然后滑落在地面上。
穿著盔甲無論是鐵甲或者布甲皮甲，在雨水中都是有些不適的。
但是士兵們毫不在意，而且士氣高昂。
就在剛才，在進攻之前，坦爾將軍告訴他們，蘭德大人親自過來指揮視察了。
而且坦爾將軍告訴他們，蘭德大人希望他們盡量勸降敵人。
因此他們認真背誦了坦爾將軍給他們的口號。
而且熱情洋溢，喊得很響亮。
但是在波倫王國的士兵和貴族眼中，這就很詭異了。
一支軍隊，整肅，強大，無畏。
但他們的口號既不是念著步調的123。
也不是傳統的喊著什么“為了蘭德大人，為了家園”這種口號。
波倫王國的士兵和貴族面前的，是一群士氣高昂，喊著什么“勞改是福報”的士兵。
波倫王國的士兵和貴族們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們甚至不知道現在到底該不該殊死一搏。
海蛇家族的貴族成員回頭。
一片陰云之下，起伏的海浪之中。
海中的大船也蒙上了一層陰翳。
海蛇家族的貴族成員很清楚，大船上的船隊指揮官也在猶豫。
海蛇家族的貴族成員又看了看逐漸在迫近的，喊著怪異口號的敵人。
漫天的箭矢，在雨幕之中伴隨著雨點落下。
雖然海蛇家族的貴族很清楚，在這樣的天氣下，弓弦拉一會就會無法使用了。
但他們估計等不到那個時候。
他不是很想投降。
作為一個沒什么繼承權的貴族，獲得領地的機會就在眼前。
如果投降，就算日后能回到波倫王國，估計也再也不會有獲得領地的機會了。
榮耀，財富，甚至貴族身份，都會失去。
只會留下一條命罷了。
失去貴族身份的話，活著會有什么意義嗎？
海蛇家族的貴族看向周圍的士兵。
周圍的士兵勉強組成盾陣，抵抗著敵人的箭矢。
他們之前登陸也消耗了很多體力。
現在也已經疲憊不堪了。
士兵們肯定是不愿意死戰的。
海蛇家族的貴族很確定這一點。
士兵們獲得不了榮譽，除非一人破軍，否則也不可能從士兵變成貴族。
能成為騎士的概率都不大。
士兵們之所以成為士兵，要么就是他們貴族領主的命令，要么就是為了混點比普通農奴好一些的待遇。
但是為了波倫王國的榮耀而戰？
不可能的。
下賤的普通士兵根本不懂什么是榮耀，什么是忠誠。
海蛇家族的貴族很清楚這一點。
如果要求士兵們死戰到底，那可能最后死戰的只會有自己。
對面喊著怪異口號的軍隊已經在迫近了。
海蛇家族的貴族站在陣前大喊道：“勞改是什么！”
對面的已經握緊武器，準備發起攻擊的軍隊立馬停了下來。
一個穿著全身扎甲的士兵隊長站了出來。
“你打算投降嗎？”士兵隊長回憶了一下坦爾將軍教給他的知識，“現在投降，有勞改優惠哦。”
海蛇家族的貴族沉默了一會，然后有些崩潰地問道：“到底什么是勞改！”
士兵隊長發現了問題。
好像這些人不知道什么是勞改。
燃燒之地的匪徒，知道勞改是因為他們一直在遭受蘭德的壓迫。
這些波倫王國的貴族和士兵不知道勞改是很正常的。
“咳咳。”士兵隊長輕咳了兩聲，然后開始給這些士兵和貴族科普什么是勞改。
勞改的義務，以及勞改的福利。
還有就是勞改的時限和生活保障，以及工作范圍。
可惜士兵隊長現在手里并沒有勞改合同，不然還能拿出來給這些人看看。
勞改合同不是用來簽署的，因為沒有那么多紙。俘虜被抓去勞改后，勞改合同會張貼在告示板上，并有專門的講解員進行講解。
遠處的大船上。
貴族指揮官憑借高階職業者的強大視力，盯著戰場上。
現在只有床弩還在對船隊發起攻擊。
雙方的士兵已經開始對峙。
但是船隊上的貴族指揮官并不能看清，波倫王國的士兵和弦月港的士兵到底在對峙什么。
看著像在對罵，但總感覺不太像。
而且更加不妙的是。
貴族指揮官感覺海浪的起伏越來越大。
更壞的是。
貴族指揮官沒感覺風變大了。
所以海浪的起伏為什么會越來越夸張？
海岸線上，蘭德的士兵隊長，終于講解完了勞改的全部福利與義務。
“現在投降勞改時間是打折的，有興趣現在投降嗎？”士兵隊長由于說了很多話，感覺自己的喉嚨有點痛。
不過士兵隊長感覺是值得的。
他感覺眼前的大片波倫王國士兵，都有點被他說動了。
換位思考一下，被說動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是嗎？
勞改雖然辛苦點，但只要好好干就不會被虐待，雖然不能吃的太飽，但絕對不會到營養不良的地步。
而且對面已經沒有太多反抗和逃跑的余地了。
對面的后方就是海浪。
而且對面也絕無可能戰勝己方。
士兵隊長感覺自己就要完成蘭德大人的希望，完成坦爾將軍的任務了。
而且說服對方投降的話，他身邊的士兵，就沒人會死了。
士兵隊長用渴望的表情看著海蛇家族的貴族。
海蛇家族的貴族則又一次看向他身邊的波倫王國的士兵。
波倫王國的士兵們已經動搖了。
海蛇家族的貴族承認自己也動搖了。
但是現在，真的有必要將自己的性命交代在這里嗎？
真的會有意義嗎？
“以后找機會帶著士兵返回波倫王國，說不定我還能在月相伯爵領發動起義。”海蛇家族的貴族這樣安慰自己。
蘭德伯爵窮兇極惡，喜好劫掠人口，逼迫他人為自己工作，想必蘭德的領地一定有很多想要反抗的人。
海蛇家族的貴族這樣安慰自己。
勞改的什么福利，海蛇家族的貴族自然是不相信的，戰俘不被虐待致死已經算好事了。
但現在繼續作戰，已經沒有太多意義了，
海蛇家族的貴族看著神情詭異的士兵隊長，舔了舔被雨水浸潤的嘴唇，低聲道：“我們投降。”
蘭德的士兵們爆發出劇烈的歡呼。
蘭德的士兵隊長示意這些波倫王國的貴族和士兵放下武器，趴在地上等待安排。
而就在此時。
后方傳來了號角聲音。
坦爾和蘭德從后方沖了出來。
蘭德咆哮：“都后撤，都后撤！”
蘭德看向已經準備趴下的波倫王國士兵：“我是蘭德，蘭德·尼古拉斯！別趴下了，跟我一起來！”
波倫王國的士兵不明所以，這才剛要投降呢，這么相信他們的嗎？
海蛇家族的貴族也瞇起了眼睛。
蘭德伯爵這么自信嗎，那是不是會有機會。
要是把蘭德伯爵生擒了，他豈不是能變成波倫王國的傳奇人物。
那可是亞歷克斯王子，雪狐女伯爵都做不到的事情。
然后后方的海浪就拍上來，打了海蛇家族的貴族一個跙趔。
“有巨型海獸！”蘭德咆哮道。
蘭德估計就是娜迦首領和他說的，歷法中的九頭海蛇海德。
但是不是說不會來到海岸線，更不可能登陸的嗎。
現在看這樣洶涌的海浪，估計已經接近了。
會不會登陸，蘭德也不確定。
波倫王國還沒登陸的船隊開始朝向岸邊行駛。
現在擱淺，或者被蘭德俘虜已經無所謂了。
他們也發現了不對。
船隊再不開始逃跑，估計要葬身海洋中的不知道什么生物之口了。
蘭德指揮坦爾回去找娜迦的首領問問，海洋中的怪物有沒有什么弱點。
或者有沒有辦法平息海洋下的生物的怒火什么的。
海風中的咸腥味越發重了。
原本澄澈的海面忽然暗了下去。
天地遼遠，只有船隊孤獨的拖著白色的泡沫航行，原本巨大如堡壘般的船體，此時卻像水上渺小的蜉蝣，可海面仍然是無邊無際。
欄桿邊的船員忽然驚呼起來。
巨大如洪燭的金色光芒從海底升起來，仿佛倒映著明月的影子。
天上盡是鐵灰色的烏云。
原本整齊的船隊已經歪歪斜斜，悄無聲息的暗流已經將船隊變得散亂。
巨大的浪潮忽然從天邊升起，朝著船隊洶涌而來，有如神靈的高墻傾頹！
龐大的船體無力地在不知何時已經洶涌起來的巨浪中搖擺。
巨獸的身影自漫天的巨浪中浮現，綿延的脊背閃爍著鐵青色的金屬光澤，仿佛海上抬起山川。
九雙黃金般的豎瞳同時亮起，宛如太古的巨神。
現在可以確定了，就是深海宮廷之主，海淵蠕行者，九頭海蛇——海德。
傳說中的波濤之主的神使。
長眠于內海中的霸主。
卡琳面向蘭德：“聽說你也是神使？”
蘭德陷入了沉默。
理論上，黑暗豐穰女神的神使，應該是黑山羊幼崽——長滿觸手的巨型混沌生物。
估計可以和這頭九頭海蛇相提并論。
但是他蘭德……
蘭德很懷疑，自己的渴欲分享，能不能對這樣的生物起效果。
九頭海蛇海德發出了震天動地的刺耳嘶鳴。
海浪從起伏不定變為平靜。
平靜得猶如平滑的鏡面。
然后平靜的海面出現了波紋。
波紋變成了水墻。
海水如墻一般擠壓過來。
這不是海潮，是海嘯！
船員們驚恐地四散奔逃，有人甚至跌倒在甲板上，面露絕望之色。
大船被海浪的力量推著往前，被擠壓。
船只被水墻推到海岸線，然后和地面碰撞在一起。
到處都是慘叫，驚呼，以及船只破損，木塊飛濺。
蘭德看著人群撤離，他在猶豫要不要使用渴欲分享。
理論上，對于越獸性，越遵循本能的生物，渴欲分享的效果就越好。
但是激怒這樣的巨獸，真的能在祂狂暴的欲望中討到好處嗎？
甚至可能由于對方也是神使的緣故，渴欲分享都不起效果。
蘭德看向一旁的卡琳：“你有辦法嗎？”
卡琳無奈道：“如果是全盛時期，應該有希望能打退它，但現在，我只能睜眼三秒鐘。”
蘭德又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烏鴉。
理論上，這只烏鴉應該是和對面同級別的東西。
至少烏鴉“可樂”的前身，冰鳳凰——阿斯蘭特拉維斯，應該是和這頭海獸同級別的。
但烏鴉“可樂”，可能不一定。
還有燦紅之王卡琳，應該也是這個級別的。
要是卡琳是全盛狀態，那么擁有神器的卡琳，說不定有機會和他一起組成組合技，將這頭海獸擊殺或者打傷。
但是現在，卡琳的意思應該是還有底牌，但估計要付出巨大代價。
蘭德撥了撥烏鴉“可樂”的羽毛，被烏鴉漂亮而干凈的喙啄了一下。
蘭德甩了甩手指。
目光看著海岸線。
有些被推到海面上的波倫王國船只并沒有破損的太厲害，還是有不少士兵沒有立刻死掉的。
春夏之際的海水也不是很冷，一時半會凍不死。
大量的士兵在海岸線上掙扎。
至于海中的巨獸。
蘭德抬頭望了望。
冷靜地為屬下和投降者，以及波倫王國船隊的幸存者指出逃跑的道路。
除此之外，蘭德沒有做更多。
蘭德在等這頭巨獸做出選擇。
他沒有貿然發動渴欲分享激怒這頭巨獸。
他不確定這位波濤之主的神使，會不會真的會登陸。
這樣龐大的身軀，是比冰鳳凰阿斯蘭特拉維斯還要巨大的。
脫離了海水的浮力的話，內臟可能會因為擠壓而破裂。
當然，也不排除這頭神使有什么魔法力量，可以抗拒重力的可能。
但登陸一定會讓祂消耗巨大。
九頭海蛇未必會登陸的。
因此蘭德捏著渴欲分享一直沒用。
作為月相伯爵，他要為所有向他效忠的人負責。
他必須足夠沉穩。
卡琳則側頭，這種時候的蘭德，和之前在馬車中威脅精靈女奴的蘭德完全不同。
是不折不扣的，可靠的，可以讓人相信并追隨的領袖。
蘭德站在那里，衣袍早就被海水和風雨浸濕。
但是如淵渟岳峙一般。
推書時刻又到了，是一本挺有意思的輕松。
《才幼兒園，系統說我武道高考》都市系統早到流，輕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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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