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的烈火真正纏繞在這座濱海的雄城。
波倫王國經歷的戰爭其實并不少。
戰爭的苦難品嘗的也不算稀少。
但那是對于整個波倫王國而言的。
無論是第一防線和第二防線的亡靈的進攻，抑或是更早之前參與南方王國兩大聯盟之間的魔法金礦戰爭。
又或者，是北邊蘭德的襲擾。
這對于波倫王國而言，都是異常慘痛的損失。
但唯獨對于蘭德，波倫王國內部對此沒有太多實感，尤其是對于王城附近的普通市民和騎士而言。
問題在于波倫王國的高層一直不愿意承認對蘭德戰爭的失敗，無論是之前的哪一次，對內都不會大肆宣揚。
最后一次甚至是和蘭德達成協議之后欺騙國內，讓國內的中低層和底層，認為他們戰勝了蘭德，逼迫蘭德不得不耗費大量代價，來幫助波倫王國重建領地。
所以對于很多波倫王國的人而言，尤其是對于王城附近的波倫王國人而言，他們對蘭德的兵臨城下暫時是沒有太多實感的。
他們只知道上級突然讓他們撤進城中。只知道城市開始戒嚴，不斷有全副武裝的嚴肅的士兵在道路上走過。
他們能夠理解波倫王國王城已經被其他國家的大軍包圍。
但短時間內，他們還無法推導出王國王城被包圍這個消息，會導致他們的生活發生什么樣的變化。
不過很快蘭德指揮的軍隊就會告訴他們到底會發生什么。
燃燒的巨石從城外飛入城中。
擦碰到幾幢建筑，就將磚石或者石頭質地的建筑撞的粉碎。
巨石撞破建筑之后并不停歇，滾落在地面上將石板道路掀起無數碎片。
地面被犁出凹痕，燃燒的火焰將道路上的石板燒的焦黑。
而如果此時恰好有居民或者士兵在道路上。
那么顯而易見會被快速滾動的巨石碾成焦黑的碎肉。
并不是所有巨石都能投射進城中。
有些會在預定的軌跡上被波倫王國皇家法師團的魔法給擊碎。
甚至還會有最上級的強者用巨劍將巨石打碎。
不過也會有很多自不量力的人嘗試阻攔巨石，結果被碾成肉泥就是了。
個人的力量想要戰勝這種的攻城器械還是相當的困難的。
再過去幾天。
就有更多殘酷的事情發生。
城市的居民出門的時候。
就經常能看見被稱從城墻上抬下來的傷員，被抬往城中醫治或者抬向……亂葬崗。
偶爾運氣不巧的時候，就能看清被抬在擔架上的傷員的具體受傷情形。
有些傷員的腿被砍了下來。
讓整個人顯得矮了一截，成年的戰士看著像長不高的侏儒。
有些則受傷更為嚴重。
肚皮被豁開，腸子混著脂肪流出來。
而波倫王國的見習騎士艾倫，就是不怎么巧的那一個。
作為擁有貴族身份的見習騎士，艾倫勉強算是貴族體系的底層。
艾倫沒有封地，如果他不能更進一步成為正式的騎士，那么他的貴族身份也不再能夠傳給下一代。
和很多年輕的見習騎士一樣，艾倫渴望著功勛和榮耀。
在波倫王國，他們這些見習騎士想要成為正式的騎士，一般有兩條路。
加入波倫王國皇家海軍成為一名海上的戰士為波倫王國攫取財富。
他們要與風暴和海獸，海島和偷渡海商搏斗。
另一條路則是加入波倫王國的陸軍和波倫王國的地面上的敵人作戰。
如果在這兩條道路上能夠得到一位男爵的賞識，那么甚至會有機會成為這位男爵的騎士，從而擁有一塊封地。
有封地的騎士和沒有封地的騎士就是截然不同的了。
至于得到更權貴的貴族的賞識，那對他們而言只能算是在夢中能夠遇到的事情了。
這幾天艾倫也在渴望著被征召前往城墻上守城，這顯然是一個容易得到賞識的機會。
至于蘭德的狡詐和兇狠，艾倫聽說過很多次，但見習騎士們從來不畏懼挑戰。
可是當他看見哀嚎著哭泣的傷員。
看到原本意氣風發威風凜凜的戰士，雙目無神，仿若死去——可能他們真的死去了。
艾倫就似乎有些意識到戰爭和平時比武之間的巨大差距。
艾倫有些想要退縮，但對于他的征召令已經貼到門口了。
拒絕征召的后果，所有見習騎士都很清楚，那是直接被當作逃兵處死。
征召原本對于見習騎士們而言是需要爭取的機會，但如今……艾倫看了一眼身旁的同樣被征召的同伴見習騎士，這位見習騎士并未在剛才見到被抬過去的傷員的慘狀，此時還有些緊張并且興奮。
“屬于我們的機會終于來了。”這位見習騎士有些興奮地對艾倫說。
而艾倫只好咽了咽口水。
好在艾倫也并非真的完全是軟弱之輩，很快就稍微從剛才的傷員的慘烈景象畫面中恢復過來。
“接下來就要驗證我們的武器和運氣了。”艾倫低聲說道。
見習騎士本就是受過訓練的戰爭預備役。對于他們而言，從被征召到正式作戰并不需要花費多少時間。
前往城下的預備營編隊。
認識自己的長官，領取補給物資，接受長官的訓話，了解作戰內容。
短暫訓練兩三天之后就可以上城墻。
其實完全不訓練，沒有這些流程，直接把他們推上城墻作戰也可以。
但現在還沒有緊急到這個地步。
今晚這些被征召的見習騎士們當然就是在軍營中度過了。
哪怕是夜晚都能聽見城墻外的喊殺聲，明明按照他們接受過的粗略的軍事教育，夜晚是不適合作戰的，因為很多人在夜晚什么都看不見。
軍營中是身邊同伴，幾個月不洗澡的惡臭味。
能聽見時不時放屁和咂嘴的聲音，當然最響亮的還要屬于呼嚕聲。
不過這些能夠睡著的見習騎士都屬于心大之輩，更多的見習騎士則和艾倫一樣睡不著。
軍營靠近城墻。
如此之間的距離能通過地面的震動，清晰地感受到城墻之上的戰斗。
甚至能聽見刀劍入肉之后的慘叫，被推下城墻墜落的風的呼嘯，和墜落到地面的撲通聲。
在并不遠的距離，就有無數的死亡在不斷的發生。
就這樣輾轉反側的夜晚，很快就過去。
失眠的夜晚往往會很長，但這一個晚上對于很多見習騎士而言卻短的驚人。
長官的訓話，基本的作戰常識的重申，簡短的訓練，以及還算可口的餐飯。
這樣過去兩天之后。
他們在長官有些復雜的目光中，他們來到了城墻之上。
波倫王國的王城是一座雄偉到難以想象的城市。
海浪和利刃都不曾擊潰這座城市的城墻。
而踩踏在堅硬的城墻地面上，就可以在這座高聳的城墻上望見對面的風景。
登高望遠，目力所及，本應是波倫王國王城附近的秀麗風景，應該是綠野蔥蔥，村莊秩序井然。
但現在。
是一片旌旗和鐵甲的海洋。
不斷有鐵皮和木質嵌合的云梯被抬過來。
不斷有沖車瞄準了波倫王城青銅質地的大門。
無數的騎士，雇傭兵，職業士兵，在戰車和樓車的掩護下靠近城墻。
見習騎士看不見城下的敵人的具體外貌，但能夠感受到他們森冷的眼神。
此時只不過是秋日時分，艾倫卻感受到有些寒意刺骨。
“見習的！把旗子插穩！”百夫長的吼聲裹著鐵銹味傳來。艾倫這才發現掌心被旗桿的木刺扎得血肉模糊，他的工作是旗手。
而此時城墻下的投石機已絞緊牛筋，幾十個赤膊的攻城兵正將裹著焦油的麻袋堆上拋射筐。他忽然想起侍從時期見過的其他騎士晉升儀式——價值十幾枚金幣的鎧甲在熠熠生輝，而此刻他粗制濫造的護頸甲連流矢都防不住。
當今天的第一塊燃燒的巨石撕裂天空時，艾倫看清了敵軍陣中飄揚的燕尾旗。那些同是見習騎士的年輕人正在調試弩機，鑲銅的弩臂在火光中閃爍如毒蛇信子。
很快，靠近到足夠距離之后，頂著己方箭雨前進的敵方射手，就抬起他們的強弩，他們的長弓，瞄準了城墻之上的守軍。
萬箭齊發。
艾倫從未見過萬箭齊發的情景。
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可惜他們是被攻擊的一方。
理論上城墻上會有很大的優勢。
從高打低會顯著，增強射程和射擊威力。
己方的射手也一直在射擊城下敵人們。
敵人也是有很多被城墻上的箭矢射中倒地哀嚎不起。
但是艾倫就是感覺敵人的氣勢要更強，比己方強的多。
強到仿佛可以壓垮他腳下可以抵御一切的城墻。
城剁阻攔了絕大部分的來自城下的射擊。
只有少數零星的箭矢穿過城剁的縫隙，射擊到城墻上的守軍身上。但有很多箭矢，只是越過城墻飛到后方的城中。
城墻上的弩炮也成功擊碎了城下的幾座攻城器械。
城墻的確具有很大的優勢。
第一波照面的進攻之下似乎也沒有太多傷亡，就算有箭矢射到他們，也未必能穿透他們的鎧甲，哪怕他們這些見習騎士的鎧甲其實相當劣質。
很快就有霜月王國的士兵通過云梯或者樓車來到了城墻之上。
這些士兵正面和他們照面的時候，感覺看上去也并不那么訓練有素。
至少很多士兵對于見習騎士艾倫而言，戰斗技巧是愚蠢的可笑的。
更別說什么華麗的劍技和精妙的武技了。
但艾倫絲毫不敢輕視這些沖上城墻的霜月王國士兵還有騎士。
因為能這樣沖上城墻的顯然都是勇武過人之輩。
零星沖上城墻的士兵，面對嚴陣以待的波倫王國守軍，死亡概率是非常大的。
就如同艾倫所預料的那樣。
大部分沖上城墻的士兵被他們的長矛捅下高聳的城墻。
但還是有幾個能夠避開長矛，揮舞他們手中的劍或者斧劈開幾個沖上來的守軍一時間難以被推下去。
然后就有更多敵人從云梯或者樓車沖上來了。
艾倫甚至發現沖上城墻的有真正的騎士。
艾倫夢想成為真正的騎士，真正騎士往往具有遠超見習騎士的武技和豐富的作戰經驗。
他們的鎧甲也更難以被劣質的鐵器所劃破。
甚至艾倫能看到，有些騎士就是瞄準他這個旗手過來的。
好在到底相對于沖上城墻的敵軍，還是守軍的人多。
到了傍晚第一次戰斗結束了。
艾倫發現敵方也不是每個夜晚都會發動進攻。
至少今晚看來，敵方并沒有繼續進攻的意思。
艾倫松了口氣，說不定今晚能睡個好覺了。
艾倫來到城墻之下，軍營中。
長官給這批新兵發放了第一批軍餉，來獎勵他們在第一天的作戰當中的勇武。
其實新兵們并不勇武，有很多新兵被戰場的慘烈，嚇得屁滾尿流，然后在逃跑的路上被督戰隊處決了。
不過無論是他們的長官，還是這些被征召的新兵們，都默契地沒有提及此事。
第一批軍餉很快就被發放了。
長官并不會允許這些新兵們離開軍營，但同意讓他們報備，然后安排專門的人員幫助這些士兵去城中購買一些物品或者處理一些事情。
很快，波倫王城中的密探們。
就關注到了其中的一些辦事的人物。
而且雖然剛剛參與戰爭的新兵不會立刻被放出來進入城中。
但其實還是有不少參與戰爭過一段時間的士兵獲得獲準休息的機會。
密探們將這些變化抄錄在報告當中。
而很快城外的蘭德就獲得了這個消息。
蘭德坐在華麗的絲絨靠背椅上，他身前是張辦公長桌，桌上是波倫王城附近的戰略部署圖。
手指交疊微笑。
顯然戰爭已經開始影響這座城市了。
根據密探的消息。
波倫王國王城的糧食價格已經開始出現肉眼可見上漲。
以及在港口發現了更多嘗試偷渡的人。
很多嘗試偷渡的市民或者士兵會被港口的督察隊抓住處死或者進行別的懲罰。
而這樣子做也會改變城里的氣氛。
蘭德已經作出判斷。
現在波倫王國的王城穩定度預計在60。
已經可以進行下一步行動了。
蘭德從座椅上站起。
太陽的余暉照耀在蘭德身上。
蘭德的影子覆蓋住戰略部署圖上的波倫王城。
像一個大魔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