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希再次睜眼時。
天已蒙蒙發亮。
一宿過去了。
他身上燃燒的幽藍火焰不知何時熄滅,體內魔力異常充盈。
王希突然發現,自己原本跪坐的地上,生長出了一片絢爛的花叢——不大,直徑數米的圓將他包圍其中。
五顏六色的鮮花在身邊盛放,散發芬芳,熒綠的自然元素與湛藍的冰元素異常活潑,同時還聚集著濃郁魔力。
他抬眼看去。
只見灰姑娘正站在自己正前方不遠處,抬起雙手維系著魔法,雙眼緊閉,臉色蒼白,額頭的汗水都把發絲打濕。
守護花圃……
王希當然知曉這個魔法。
他也意識到,戈達麗爾默默守候了自己一整晚。
可戈達麗爾才三星精英,這么長時間過去,魔力鐵定撐不住……這傻姑娘怕是在消耗生命力。
王希起身,快步走到灰袍女孩面前,一把拽住她的手。
“戈達麗爾。”
他出聲喚道。
“嗯?”聽到熟悉的聲音,戈達麗爾這才睜開眼。當青年的臉映入眼簾,她蒼白的臉蛋上不由露出了驚喜之色。“加伊,你沒事了?!”
“沒事了。”王希搖頭。“快停止施法吧。”
戈達麗爾其實早就撐不住了,只是心中對加伊的擔憂掛念,勝過了身心的疲倦,一直苦苦支撐。
直到此刻,她才松了口氣。
可當這口氣一泄,她便感覺天旋地轉,整個人直接癱軟下來。
王希眼疾手快,立馬扶住了戈達麗爾。灰袍女孩順勢倒在他懷里,急促喘息,可抑制不住的喜悅讓她輕笑出聲:
“加伊,你沒事就好……我生怕自己撐不住,導致你吸收的魔力不夠。”
王希原本還疑惑,照理說,就算自己以冥想戰勝了藍火,體內的魔力也該見底,不至于那般充盈。
眼下他明白,這都是戈達麗爾的功勞。這姑娘為了他,完全不顧自身安危,超負荷動用守護花圃。
“謝謝你,戈達麗爾。”
王希擦去了女孩臉上的汗,又掏出一直備用的「次級治療藥劑」。
這張綠色一星道具卡,還是當初從宮廷術士團的卡池里抽的,具有補充生命力的效果,副作用是會嗜睡。
他用拇指撬開瓶塞,將瓶口遞到了戈達麗爾嘴邊,溫聲道:
“喝了吧,你消耗太大了。”
戈達麗爾怔怔看著他,沒做聲,最后只是乖巧地張嘴。
“咕。”
異常苦澀且帶有怪味的藥水入口,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反而甘之若飴,眸中流轉著滿足。
她很享受被加伊照顧的感覺。
如果可以。
想就這樣一直躺他懷里。
一整瓶藥劑下去,戈達麗爾感覺自己虧空的生命力正在緩緩恢復。所幸補充得及時,不會留下什么后遺癥。
“好點了嗎?”王希問道。
“嗯!”
戈達麗爾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紅暈,也不知是藥劑的效果,還是她心底悄然蕩起的漣漪作祟。
待她稍微能站穩,王希這才抽空檢視自身情況。
「凜冬冥想法(功法卡/深藍二星):10/600」
冥想法提升了10點經驗。
而他內觀魔力息壤,驚喜發現那枚魔力之種竟已萌芽!
原本細小的冰藍色種子,鼓脹了一圈,從中生長出一根晶瑩剔透的嫩芽。
這意味著,王希從“播種”階段,晉升到了“萌芽”階段……尋常巫師需苦修數年的積累,他僅用了大半月的時間就已完成。
同時,他還發現自身魔力上限,有了顯著提升——還是按照量化的比喻,差不多相當于從28提高到了35的樣子。
這不光是冥想法升星的原因,其中還有那藍火的淬煉,以及戈達麗爾不惜損耗生命力的長久協助。
很難再復刻一次。
腦海中,靜靜懸浮著20枚光球。
分屬“北地戰士”卡池:14綠。
“北地薩滿”卡池:5深綠,1藍。
王希沒急著抽卡。
他先是環顧四周,發現戰場已簡單打掃了一遍,徒留血跡,不見尸骸……北地精銳無一生還,全部被剿滅。
至于諸部首領,一共六人,此刻正奄奄一息,跪坐在山洞口邊上,由兩名月堡魔狼看守著。
塞拉得以解救,臉上的油彩涂鴉洗得干干凈凈,只是臉色還有些發白。她身上裹著一件厚實的棕毛袍子,蹲縮在一棵樹下,溫蒂正在和她說些什么。
只是塞拉有點魂不守舍,偶爾才小聲回應一句。
塞拉此刻心亂如麻。
昨夜,在她最恐懼最絕望之際,心中的祈禱竟然應驗——自己得救了。
可命運偏偏開了個荒謬的玩笑。
救她的人,竟是自己昔日的未婚夫,加伊·法雷爾。
記憶中的黑發青年因冰心詛咒孱弱不堪,總帶著爭強好勝的孩子氣。
可昨夜的他——
如凜冬王者般凌空而立。
篝火的映照下,北地人的鮮血在他劍下綻放,黑斗篷舞動間,一顆顆猙獰的頭顱飛滾落地。
那群在倫道爾肆虐,不可一世的北地戰士們,面對他喚來的冰雪,如遭鐮割的麥稈般成片倒下。
那一刻的加伊,陌生得令人心悸。
他變了。
變得更自信,更成熟,更強大……身上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連父親巴托伯爵也未曾擁有過的強者氣場。
更讓塞拉不可置信的,是“女王之劍”的傳言屬實,加伊不但成為了牡鹿親王,此次還率領大軍馳援北境,已沿途收復海克、伊恩茨兩個伯爵領。
在倫道爾燒殺劫掠的北地軍隊,也被清剿干凈……連溫蒂這個叛徒,都成為了俘虜。
但也正是溫蒂的請求,才使得加伊連夜趕來救她。
塞拉的心在劇烈顫抖。
她生出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強烈悔意,同時又不敢再面對如今的加伊。
“塞拉,你還好嗎?”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將塞拉的思緒拉回。
她猛一個激靈。
抬頭望去,只見黑發青年正帶著那灰袍姑娘站在自己面前。
“加伊大人。”溫蒂畢恭畢敬朝他行了一禮,退開幾步,如隨從般佇立其身后。
塞拉看著青年,表情復雜。
“我……”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后卻只化作了一句:“我沒事,謝謝你加伊。”
昔日的伯爵大小姐,如今失去一切的女孩,正如受傷的小狗蹲縮在地上,仰望著年輕親王……以及他身畔的灰袍女巫。
這位名叫戈達麗爾的女孩,曾是倫道爾領下極不起眼的一介農家姑娘。塞拉知曉她是加伊兒時的玩伴,卻從不將她放在眼里。
因為在塞拉的認知里,青梅竹馬,終究跨不過身份的鴻溝。
但現在看來,這個想法很可笑。
如果當初跟加伊一同離開的人是自己,結局會不會發生改變?
塞拉不知道,也不敢再去想。
她將頭埋進了臂彎,強烈的挫敗感、失去一切的傷感以及對未來的茫然無助……種種情緒如潮水涌來,將她吞沒。
無聲的淚水落下。
戈達麗爾貼靠在加伊身畔,冷眼看著曾經的塞拉大小姐,心中有股莫名的快感——這場沒有硝煙的斗爭,終究是她獲得了勝利。
從兩人走向塞拉開始,她就主動挽起了加伊的臂彎,像是刻意在彰顯什么……現在回過味來,不由暗暗欣喜。
加伊沒有拒絕更進一步的親昵!
或許是藥劑的后遺癥上來,也有可能是消耗過度加上一宿沒睡,戈達麗爾在興奮勁過去后,撐不住了。
王希將她送回糖果馬車安頓好,重新回到了湖畔。
“加伊先生,那些北地諸部的首領你打算如何處置?”
糖魔女貝芙靜靜佇立湖邊,隨口問道。
王希想了想,回答:
“帶回黛芙妮爾,交給西婭娜女王陛下親自決斷吧。”
“嗯。”貝芙頷首,似乎也不太關心這個問題。她美目流轉,語氣暗含贊賞:“先生真是又一次出乎了我的意料,單憑冥想吸收的魔力,就硬抗住了北地薩滿的隱秘手段……真了不起。”
“多虧了伊莎貝拉老師的冥想法,還有身上的詛咒。”
王希搖頭感慨。
“否則,結果難料。”
“太謙虛了,先生。”貝芙捂嘴輕笑。“這難道不是因為你自身的天賦,還有那……令人動容的頑強毅力嗎?”
“貝芙小姐謬贊了。”
王希又瞥了眼在貝芙身后不遠,正彎腰對著湖面照鏡子的索菲婭,撫胸一禮,刻意大聲了點:
“這次真是感謝您,還有尊貴且強大的索菲婭小姐……經此一役,北境困局迎刃而解,北地元氣大傷,西婭娜女王陛下的心頭大患總算得以根除。”
聞言,貝芙微笑道了聲不客氣,還雙手提起粉色裙擺,優雅回了一禮。
至于索菲婭。
她仿佛沒聽見一般,依舊背對兩人,沒回頭,自顧自彎腰對著湖面整理自己的金色雙馬尾。
但湖面倒映出了她抿緊的唇線,以及嘴角勾勒出的得意。
“哼!”索菲婭抱起手臂,輕踢了一腳石子,小聲嘟囔:“一個剛剛踏入魔法領域的人類,誰要你的贊美。”
嘩啦一聲。
石子劃破湖面,驚起一陣漣漪,剛好攪散了青年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