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晏有些模棱。
其實從客觀上來說,有關于沈念念的來歷,顧晏的確是有所懷疑的。
因為她一不肯說自己的宗門,二不肯講自己的師從。
再加上她自南州域而來。
眾所周知,南州域毗鄰暗域,而暗域又是各路大小邪修宗派立足之地,混亂不堪。
所以,相較于多是正道宗派的青州域來說,南州域是有些魚龍混雜的,正邪修都有。
而以顧晏如今的修為,也根本看不出小乞丐沈念念究竟是正道子弟還是邪宗修士,心中有所懷疑自然是在所難免。
但是。
打心眼里,顧晏卻并不相信,或者說不愿意相信沈念念是邪宗修士。
畢竟先前如果不是沈念念及時拉住了他,不叫他將尸傀災禍引向城南繁華之地,恐怕無辜百姓與守備就要遭殃了。
須知,那些人不過是些毫無仙緣的普通人與資質庸碌的低階修士。
或許這等人被稱為螻蟻有些難聽,但在絕大多數能夠躋身宗門的修士心里,他們絕算不上重要。
甚至連顧晏自己,即便當初在聽到沈念念的解釋后,心中也難免升起過‘我跑不過邪修無所謂,我能跑過守備就行了’的邪念。1
雖此邪念不過一閃而過。
但兩相比較之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自己似乎更像是個沒有道德底線的邪修。
能把普通百姓性命下意識放在心上的人,會是邪修嗎?
更何況,方才他們在千尸圍攻之下,沈念念還毅然決然向那尸傀宗邪修開口,清晰地表示他原本與此事無關,要尸傀宗邪修放他走,自己獨戰千尸。
人在瀕死的時候,往往都是下意識拉個墊背的。
這是人類的本性使然。
能夠在危機關頭強行壓制住人性中的本惡之人,會是邪修嗎?
顧晏無法說服自己。
想到這,看著沈念念一雙漂亮杏眼中努力散發出的肯定光彩。
就見顧晏稍頓了頓,旋即頷首一笑:
“好吧,你是好小乞丐。”
聞言,沈念念則是呲起兩排整齊的小白牙,像是一只驕傲的乖小狗:“嘻嘻,我當然是!”2
一時間,亂墳崗中再度安靜了下來。
浩渺的星空高懸在穹頂之上,皎潔的弦月散發出溫柔的光暈。
皎白的月光灑在靜謐的大地之上,周圍僅有不時的蟲鳴響起。
顧晏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久沒有看到過這樣的夜幕了,月亮那么明媚,連星星們也都亮晶晶的。
“雖然沒看到花燈,不過看看月亮似乎倒也不錯……”2
倒也很美。
顧晏喃喃道。
而聞言,一旁邊的沈念念則是有些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總感覺你是在暗示我攪了你的觀燈雅興……”
“難道不是嗎,”顧晏打趣道:“若不是你這小乞丐半路殺出,我又何至于在這墳圈子里賞月,搞行為藝術?”
“小氣包,”
沈念念鼓鼓嘴:
“大不了回頭我再同你看次花燈就是了。”
“回頭?”
顧晏聞言輕笑一聲:
“天下頂屬‘回頭’二字最是縹緲,誰知道這一回頭就要回到何時去了。”
回頭再說。6
那得等到完結了 完事看吧。
等我有空。1
現代人敷衍的三大托詞,顧晏不知道體驗了多少次,早就參透了其中的拒絕之意,不由得隨性感慨。2
可聽了他無心的感慨,沈念念卻是坐起了身子,秀眉微顰,一副認真嚴肅的模樣:
“我這人向來不食言!我說要同你看場花燈就是一定要做的!我說回頭只是因為我最近有要事處理,可不是推辭敷衍!”1
說著話。
像是怕顧晏還懷疑她的誠信,就見沈念念左右看看,一時間并未找到趁手物件,于是便將目光落在了顧晏懸在腰間的雙魚佩上,一把解下,旋即便運起靈力對雙魚佩施下術法。
顧晏有些意外:“哎那是……你干嘛呢?”1
“傳靈咒,小時候娘親教我的,”
沈念念一邊將靈氣布于玉佩之上,一邊道:
“我在這幅玉雕手佩上布下傳靈咒,這樣我們就能互相傳訊了,待我將要事處理完畢,一定會叫你看花燈的!”1
我靠!小天才電話玉佩是吧?!
看著布下靈咒的沈念念,顧晏不由驚異于修真界的奇術眾多。
前有清玄宗的網購玄機令,后有沈念念的小天才玉佩。
各式各樣奇奇怪怪的術法著實令人大開眼界。
原來玄幻世界中也不光是有大荒囚天指那種牛逼哄哄的術法,各式便利于日常的術法也是種類繁多。2
有點意思……
隨著傳靈咒施布完畢,沈念念將其中一條墨色小魚手佩重新系在了顧晏腰間,而另一條小白魚則是被她順手系在了手腕上,滿意地點了點頭:2
“好啦,這樣待我將要事處理好,就能隨時喚你出來,補你一場花燈了!”
顧晏有些哭笑不得:“行吧,也不知道你一個小乞丐有什么要事,是去別的酒樓里搶剩飯嗎?”
“我搶你個頭!”
沈念念見顧晏揶揄她,心中光火,一記頭槌便頂在了顧晏肩膀上。2
原本這一下沈念念也沒用太大勁,可此時的顧晏卻是渾身脫力,根本扛不住她的頭槌,咕咚一聲便栽歪在地:
“哎喲!口舌不爭就趁人之危動手,你算什么好小乞丐!”
而見顧晏狼狽,沈念念也是洋洋得意地站起身來,拍拍屁股上的土,狡黠笑道:
“哼哼,這就是逞口舌之快的下場,叫你說我,在這趴會兒吧你!”
“姑奶奶先走一步,你就趴這兒好好反思一下,順便等你的師兄弟們來救你吧!”
“腕佩聯系!”2
說罷,就見沈念念晃了晃皓腕間的小白魚紅繩,旋即便邁開大步,哼著小曲走了。
不過幾個呼吸間,這個意外而來又意外而走的古靈精怪小乞丐,便消失在了月色之下。
“真是……怪丫頭片子……”
顧晏趴在地上,喃喃吐槽一句,順勢想要掙扎著起身。
然而,無論他如何想要發力,身軀的嚴重脫力都讓他癱在土地之上,根本動彈不了分毫。
“歪?有隊友救一下嗎?”
“我頭甲還在,沒被花來,扶起來也不會流口水的……”8
“我還可以搶救一下……”1
“歪……?”
倏爾,顧晏不著調的呼救聲在月色之下徐徐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