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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天命元年

  歷史上的寧夏之役,至此變得面目全非。

  穿越者的開疆雄心,極大刺激了西北蒙古諸部,導致西北蒙古勢力對拜的支持更大,參與度更深。甚至還搞出一個慶王稱帝。

  實際上,也算被朱寅逼出來的。

  鄂爾多斯的滅亡和河套的丟失,讓西北蒙古諸部意識到,只有團結起來,才能將明軍趕出河套,趕出阿拉善,斬斷明軍收復青塘的手。

  明軍幾次大勝,反而逼的西海蒙古、鄂爾多斯殘部,更加緊密的團結起來。

  朱寅殺到霍去病到達過的居延海時,拜和慶王已經南下八日了。或許是慶王還有點天命,火落赤和瓦剌騎兵的出現,剛好擋住了明軍追兵,為他們贏取了寶貴的時間。

  而且情報說,鄂爾多斯殘部已經和拜、慶王匯合,加起來有兩萬人。

  可明軍到了居延海,就不能再繼續追擊了。

  連日在戈壁大漠的苦戰,明軍士馬極其疲憊,已經接近極限。好不容易到了居延海這個水草豐茂的綠洲,必須要修整最少三五日,起碼要養養戰馬的腰。

  再要急行軍追擊叛軍,那也不用打了,明軍會累死在沙漠里。

  如今的朱寅,可不是寧夏巡撫了。

  他是賜尚方劍、欽差總督五鎮軍務!

  明朝賜尚方劍,有先斬后奏、代天子節制一方之權,相當于魏晉南北朝的使持節,高于假節和持節,低于假黃鉞。

  朱寅獲賜尚方寶劍,理論上可以對五鎮將士和所屬官吏,五品以下先斬后奏,五品以上停職待參,五鎮四十萬將士,都在他的轄制之下。授予如此權柄,若是還不能鎮壓叛亂,那他也完了。

  但實際上,朱寅本官只是正四品僉都御史,并無副都御使和兵部侍郎加銜,其實是沒有資格當總督的。

  他這是典型的低配。

  而且圣旨上說的明明白白,他真正能指揮的也不是五鎮四十萬總兵力,而只是參與平叛的兵馬。他這個低配的五鎮總督是有水分的。五鎮大半的兵權,其實是在西北經略大臣鄭洛手里。

  皇帝這么干,當然也有故意壓朱寅的意思。

  不過,朱寅也不客氣。他一接到圣旨,就簽發軍令,再抽調各鎮精銳,去涼州匯合,抵抗叛軍攻占河西。

  一日之內,再抽調延緩鎮精兵五千、陜西鎮八千、山西鎮五千。

  已經抽不出更多的精兵了。

  五鎮名冊上有四十萬大軍,但是誰都清楚,那只是用來吃空餉的數目。實際上只有二十幾萬人,其中精銳最多十萬,還要鎮守自己的防區,能參戰的機動精銳兵力,也就只剩幾萬人了。

  朱寅這次又抽調一部分,已經是極限。

  如此一來,加上甘肅巡撫葉夢熊的兩三萬兵馬,朱寅指揮的平叛大軍,將達到驚人的七萬多人!

  而敵軍加起來,四萬頂天了。優勢在我!

  直到此時,朱寅才安心了很多。只要不出大的差錯,叛軍必敗無疑!

  今日已經是五月十九,再休整兩日,他就將率軍沿著弱水南下,重走之前冠軍侯的路線,直入河西走廊!

  可是就在今日,朱寅收到了虎牙特務的一份情報,不是關于軍情的,而是關于寧清塵的。

  朱寅看到情報,頓時怒火中燒。

李太后這個愚昧婦人,居然打清塵的主意!李銘誠算個什么東西,也配和清塵定親  鄭貴妃固然陰險,為了自己的兒子不擇手段。可李太后更不是東西!

  最了解李太后的不是萬歷皇帝,而是穿越者朱寅。

  此人是泥瓦匠的女兒,出身很是貧寒,從小就被賣給裕王府當婢女,大字都不識幾個。在后宮爭寵上她很會精明算計,可是在政治上她又顢頇糊涂。

  對娘家人,她一味護短,大肆賞賜提拔,不惜屢次破壞國法。

  她對小萬歷的管教,就和管教民間熊孩子一樣,態度非常嚴厲,動輒辱罵、罰跪、威脅,簡單粗暴。對待小兒子潞王,卻又一味寵溺。

  這也就罷了,更要命的是她有太后的尊榮,卻沒有太后的德行度量,只會私心自用。

  萬歷養成吝嗇、貪財、自私、冷漠的個性,和她的教育有直接的關系。

  張居正死后,張家被抄家,她不但沒有阻止,還默認清算張居正。僅僅是因為張居正新政引起了她娘家人的不滿。

  她雖然最后支持皇長子,主要原因是鄭貴妃威脅到她的地位,出于制衡鄭貴妃而已,同時也看到大勢所趨。并非真是皇長子之母和她一樣出身宮女,讓她心生同情,也不是出于維護祖制。

但凡她真支持皇長子,王恭妃母子怎么可能在宮中受苦幾十年  李太后很長壽,比萬歷也就早死幾年,幾乎貫穿了整個萬歷朝。對萬歷朝的影響極大。整個晚明政治,都有李太后的影子。都說明實亡于萬歷,李太后也難辭其咎。

  雖然她和萬歷的關系并不親密,可她畢竟是皇帝生母,萬歷對這個母親向來不敢違拗。

所以眼下,明著得罪李太后很不明智。張居正都不敢得罪李太后,他怎么能  除非不在官場混了。

  而且,太后最喜歡李銘誠。諷刺的是,在她看來,讓清塵和李銘誠定親還是她的好意,是清塵的福氣,她并不覺得她是害寧清塵。

  這是個又蠢又壞的女人。

  朱寅憤怒之后冷靜下來,立刻做出一個決定。他當即指示虎牙特務,尋找李文全、李銘誠父子的罪證,沒有罪證也要巧妙設計,然后讓御史彈劾。

  用官場手段和特務手段,搞臭李家父子,同時不讓李太后懷疑到自己。

  李家父子名聲狼藉,她也就不能再打寧清塵的主意,她還不至于愚蠢到那種地步。

  如此一來,既能化解寧清塵的危機,也能不得罪她。

  朱寅還給寶貝小姨子寫了封信,讓她暫時忍耐,不要沖動行事,等他和姐姐回來。

  朱寅安排完這一切,心中還是很郁悶。一日為人臣子,就不得不低頭啊。

何時能站在云巔,得到真正的大自由,不再匍匐在權勢之下  朱寅心事重重的站在斷壁殘垣之前,看著獵獵招展的明軍大旗,目中帶著化不開的鉛灰色。

  什么欽賜尚方劍,什么五鎮總督,都是狗屁!

  老子為了大明,收河套,出賀蘭,在戈壁草原打生打死,差點被韃子干掉了,你們特么的欺負我家人!

  老子立功再大,你們一句話都能奪走,還能讓我萬劫不復!

  你們等著吧!總有一天讓你們好看。

  “制軍。”一個聲音打斷了朱寅的思緒,卻是李如松。

  李如松虎頭燕頷,雖然整個人瘦了一圈,卻仍是不怒自威。

  朱寅指指一邊的石墩子,自己率先坐下來。

  李如松也坐下來,堂堂一條大漢,總兵級別的大將,在朱寅這個年僅十五的少年總督面前,居然有些拘謹。

  “制軍,叛軍已經南下十日,眼下到河西了,估計最多三四天,他們就能兵臨涼州城下,整個河西都很空虛,甘涼已不可守。”

朱寅點點頭,“李將軍此言,正是我心中所慮。蘭州早就空虛,甘肅精兵還沒回到河西,葉夢熊以步兵為主,很難趕在叛軍之前回防河西了。而西海蒙古酋長真相的大軍,也已經進入河西。不僅僅是蘭州,甘州、肅州都不可  守。”

  “此事,我已經上秦朝廷。朝廷如今也知道,河西暫時會落入叛軍之手。”

  朱寅想到這里,心中很是鄙夷。

  明初,肅王本來是封在甘州,作為河西防線的中樞。可是后來,朝廷將肅王南遷到蘭州,廢弛了河西防線。

  此時的河西,防守如同虛設,有逐漸放棄的趨勢。

朱寅繼續說道:“我之前就上書,建議朝廷令肅王遷出蘭州,免得落在叛軍手里。可是來不及了。朝廷也知道,河西眼下沒有精兵,長城又有漏洞,暫時肯定守不住。所以就算河西陷落,朝廷也不會怪罪,盡快收復回來,就  是大功告成。”

  李如松道:“相公真是目光如炬。肅王若是落在叛軍手里,叛軍聲勢就會復震,尤其是甘州衛、蘭州衛等官軍,可能會有人降賊!”

  朱寅冷笑,“肯定有人降賊!河西那地方,雖然有幾百萬漢人,可胡人也不少,向來民風彪悍,對朝廷不滿者大有人在,慶王只要樹起偽帝的旗號,怕是能拉起幾萬人。不過叛軍已經沒有機會了。”

  朱寅已經收到情報,河西不止一個將領意圖投降慶王。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只是明朝中期之后,眾多邊軍兵變的延續罷了。

  可是,即便很多漢人投降慶王,朱寅的情報網已經完全發力,對敵軍了如指掌,就算慶王暫時占據河西,也不會持久。

  他的情報和戚繼光分享過,所以戚繼光也很淡定,對戰局很有信心。

  李如松道:“相公所慮,就是末將所慮。軍情十萬火急,末將請求率領五千騎兵,提前結束修整,先行南下,牽制叛軍占領河西,哪怕拖延一日兩日,那也值了。”

  他不知道朱寅的情報優勢,當然沒有朱寅那么篤定,心中對戰局很是焦慮。

  朱寅搖頭道:“李將軍的忠勇之心,我一定會奏朝廷。不過李將軍稍安勿躁,王師連番大勝,叛軍惶惶如喪家之犬,就算占據河西,又能負隅頑抗多久最多兩個月,河西必會收復。”

  “如今我軍疲憊,最少要再修整兩日,不宜立刻出動。”

  李如松眼見朱寅勝券在握的神色,心中也踏實了很多,不再要求率軍先行了。

  三月來,朱寅已經在軍中積累起很高的威信,沒有任何人因為他年輕就膽敢質疑他。

  朱寅既然智珠在握,李如松也就深信不疑。

  跟著這種統兵文臣打仗,真是痛快啊。

  兩日之后,朱寅和戚繼光率領大軍,沿著弱水南下。

  數日之內后,河西傳來的軍情連接而來。

  鎮番衛指揮同知投降慶王,迎慶王入關,鎮番衛將士高呼萬歲。

  隨后,永昌衛指揮使在永寧堡戰死,余部投降慶王。

  接著,以慶王為旗號的蒙古大軍,兵臨涼州衛城。當日城破,千戶殺涼州指揮使,投降慶王。

  “太子”朱帥鋅下令斬殺涼州豪族,宣布他們為國賊,將他們的家財分給蒙古騎兵和歸附的漢人軍戶。

  很多漢人軍戶,斬殺百戶、千戶,夾道歡迎慶王。短短數日間,歸附慶王者數以萬計。

  西海蒙古酋長真相的大軍出祁連山渡過黃河,打著慶王的旗號,攻占肅州和甘州。肅州衛指揮使投降,甘州指揮使自殺殉國。

  大小松山酋長率領五千騎兵,同樣奉慶王旗號,攻占了蘭州,俘虜了肅王一家。接著,押解肅王北上涼州,交給慶王。

  西寧衛百戶殺指揮使,發動兵變,投降慶王。

  事情太詭異了。慶王明明是個傀儡,可是不但很多漢人效忠,就是很多蒙古人和番人也效忠了。

  五月二十七,慶王在涼州正式登基稱帝,國號大明,年號天命。

  改萬歷二十年為天命元年。

  同日,拜和鄂爾多斯殘部貴族,奉慶王為天命汗,盟誓奉慶王為漢、蒙、番諸部共主。

  走到這一步,所謂的天命帝,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他只能一條路走到黑。

  同日,天命帝下詔,廢黜萬歷帝位,降封為燕王。

  然后發檄文,號召天下宗室反抗北京朝廷。

  不到半個月的工夫,北到肅州,南到蘭州,這個河西地區的重要鎮城,全部落入蒙漢聯合的叛軍之手。歸附天命帝的漢人、番人百姓,多達數十萬!

  團結在天命帝旗號下的蒙漢聯軍,多達七八萬人,聲勢浩大。

  塘報六百里加急傳到北京,明廷大震!

  朝廷頒布嚴旨,責令朱寅三月之內蕩平叛軍,收復河西!否則嚴懲不貸,罪不容誅!

  此時,朱寅的兵馬已經進入松山草原,隨時都能進入河西。

  甘肅巡撫葉夢熊率領的甘肅精銳,此時剛到黃河南岸,已經不敢過黃河了。在收到朱寅的軍令之后,這才大膽渡過黃河,和朱寅在蘭州會師。

  至此,明軍兩大平叛主力合流,達到五萬多人。

  六月初,朱寅之前抽調的精銳也來會師,蘭州的明軍,達到七萬人!

  六月初九,朱寅在蘭州組建總督幕府,統籌軍務。

  與此同時,各路敵軍也紛紛匯聚到涼州。

  于是,雙方各自以涼州、蘭州為中心,十幾萬大軍對峙!

  天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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