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下詔回京獻俘,當然認為叛亂已平,算是克竟全功,按理說朱寅和戚繼光應該高興才是。
可朱寅和戚繼光接到朝命,仍然有些郁悶。
因為朝廷否決了在甘肅恢復郡縣,否決了收復西海設置軍鎮的諫言。
率軍打了好幾個月,花了這么多銀子,死傷這么多將士百姓,卻只是這個結果。
就是朝廷愿意收復河套,還是朱寅籌劃數年的努力。
眼見帳中沒有外人,戚繼光嘆息道:“老夫早就知道,朝廷不但不會收復西海,還不會同意在甘肅恢復郡縣。”
朱寅搖頭道:“可惜收復西海這么好的機會,朝廷和皇帝居然不準!西海草原這塊地,朝廷不要,自然會有韃子來占,遲早又是禍患。”
朱寅對這個朝廷,更是失望透頂。
如今的明朝堪稱強盛,甲兵百余萬,人口一兩億,完全有能力、有必要開疆拓土,為華夏拓展生存空間。
可惜這堂堂天朝,硬是被故步自封的保守君臣把持,全無進取之心,唯有求穩之意。
明明像獅虎一樣強壯,偏偏生了一顆牛羊之心。自宣宗開始,棄疆萬里。不說牧馬千山,反而讓韃虜、倭寇數次威脅兩京。
西海這么大的草原,可以養馬數十萬啊,還有鹽湖、皮革之利,更能控制吐蕃,連通西域。如今西海蒙古的主力已經覆滅,正是一舉收復的最佳良機啊。
等于是已經到嘴的一塊肥肉,朝廷卻硬是不吃!你說氣不氣人 圣旨還嚴厲警告他,已經收復了河套,不可再收復西海,免得觸怒整個蒙古部落,又引起吐蕃的不滿。
反正就是你不能去西海,去了就是挑釁邊事!那肯定是罪過,不是功勞。
戚繼光坐下來,郁郁寡歡的喝了一杯酒,全無平定叛亂的喜悅之色。老將借著幾分酒氣說道:
“眼下西海蒙古空虛,真是收復良機。唉,朝廷若得西海,再無戰馬之患!可惜朝廷不聽。”
“朝臣怕武將開邊立功坐大,皇帝怕武將開邊立功難制,都是私心自用!廟堂如此肺腑,置國事于何地,天下將士怎不寒心。長此以往,熱血已涼,誰還有勇武之心”
戚繼光眼睛有點濕潤,“老夫四十年戎馬倥傯,卻如救火一般,東奔西走,南北奔波,腳痛醫腳,頭痛醫頭。老夫是打了很多勝仗,卻都是防守戰、反擊戰。”
“倭寇、韃虜、緬甸、洋夷,都能以弱小之力主動侵犯大明,可大明卻只能防守,只愿防守!”
“主動出擊,開疆拓土,才是最有用的防守。這么簡單的道理,朝廷明明懂,卻偏偏不干。”
朱寅聞言點頭不語,忽然有點羨慕朱帥鋅。起碼朱帥鋅能率大量軍民去西域建國。
自己即便在海上有些基業,卻還要做萬歷的臣子。
這其實沒有可比性。
雖然他是穿越者,但朱帥鋅能做的事,他卻很難做。
因為身份差距。
朱帥鋅是實打實的藩王,理論上他也是有資格當皇帝的。他爹又的確稱帝了,對本來就對朝廷不滿的河西軍民來說,天然有很大的吸引力。
所以朱帥鋅能得到蒙古叛軍和河西百姓的擁護,他這個西明太子,不是完全沒有含金量。
身份名義,有時候就是這么好用。尤其是局勢一亂,很容易就能拉起一支兵馬,要人有人,要錢有錢,基本盤可以很大。
朱帥鋅父子若能成功割據河西,全國就會有很多人主動投靠。他們要是進入關中,就會有人主動獻城投降,就會有大臣暗通款曲。
自己呢就算拉起大旗造反,支持他的基本盤也只是海軍和寧采薇的商團,別人憑什么跟著冒險造反到時朝廷調動大軍鎮壓,就他那點兵力,又能堅持多久 大明是個龐然大物。明末那么虛弱,李自成、張獻忠、皇太極內憂外患的一起造反十幾年,才逼的崇禎上吊。還搞出個南明又撐了小二十年。
難道自己如今的實力,比李自成、張獻忠、黃太極加起來都大 更別說如今的明朝,還比明末強的多!
所以,此時造反絕對就是死路一條,一點勝算都沒有。
還要繼續忍下去!
但一句話說回來,如果自己有朱帥鋅這種身份,又不會有如今的文臣權柄了。
“爹。”朱寅給義父斟了一杯酒,“你老犯不著再為朝廷生氣。就是沈師,都不愿意收復西海,何況首輔和皇上”
“義父這么多年的軍功,足夠封侯了,可是至今連個伯都沒有。就看這次,會不會封爵。”
“封爵”戚繼光搖頭冷笑,“俺從不指望。在皇上眼里,俺可是江陵黨羽、太岳走狗,不殺他反而官復原職,已經是戴罪立功的天大恩典了,還能封爵”
朱寅無言以對,很為戚繼光不值。
他不在意爵位,因為他自己是貴的文臣。可戚繼光是武將,立了這么多戰功,卻偏偏不能得到武將最看重的爵位。
就因為皇帝認為他是張居正的余孽!
可張居正已經死了十年了,還揪著不放就算真是什么黨羽余孽,罷也罷過,罰也罰過,也該翻過篇了吧真以為使功不如使過這一招,能一直用下去 戚繼光忽然笑了:“雅虎啊,你不要替老夫不平,也不要為老夫爭取,免得讓皇帝懷疑你我的關系。你爭取也沒用,皇帝是不會給他封爵的。
朱寅默然不語。他其實已經收到情報,皇帝拒絕給戚繼光封爵。義父就是立下更大的戰功,也沒有封爵的機會了。
朱寅忽然有點慚愧,因為他自己也是明太祖的子孫。可是說句公道話,朱家人對武將功臣,實在是刻薄寡恩。
這一點,比老趙家強不了多少。
戚繼光道:“我們趕緊回京獻俘吧,按照圣旨,只留三萬兵馬鎮守河西,其余兵馬全部撤回。大軍一日在外,就消耗很多錢糧,朝廷比我們還要急,舍不得花銀子。”
朱寅笑道:“其實就是皇上舍不得花銀子。我離京之時,首輔王錫爵警告我,用兵不能超過半年,耗銀不超過兩百萬兩,如今我也做到了,他和皇上總不能挑我的刺。”
戚繼光喝了杯酒,“老夫這次,最多從少保加太保,位列三公,然后再蔭一子為錦衣衛百戶,僅此而已,老夫也知足了。至于你...”
戚繼光沉吟一下,“你是不會被封爵的,皇帝舍不得這個爵位。估計你的僉都御史能升到正三品京官,然后太子少保升到太子太傅或者太子太保,太子太師都不會給。’
“你雖是狀元出身,又有大功,可畢竟入仕不足四年,若能升正三品京官,也足以驚世駭俗。能當侍郎、副都御史就知足吧。”
“你太年輕,皇帝和首輔以后必須要壓著你用,不會再讓你升的太快了。而且你若是有一點錯,就很容易被。雅虎啊,皇帝遲早會找借口貶你。”
朱寅冷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不吃我,我二十歲就當尚書閣臣,圣主能放心么就算萬歲爺能放心,朝臣們也不放心吶。”
戚繼光撫須說道:“你能心中有數,老夫甚感欣慰。官場起落、宦海浮沉本是常態,也不必縈繞心懷。男兒在世太過順達,不經磨難,反而不是好事。”
朱寅道:“爹放心便是,孩兒并非貪戀權位的官迷。孩兒和爹一樣,做官也只是為了做事罷了。就算到時朝廷尋個借口貶我出京,甚至罷官不用,孩兒也不會自暴自棄。”
“自拋自棄”戚繼光笑了,“老夫與其擔心你自拋自棄,不如擔心你太過上進......”
他目光爍爍的看著朱寅,“雅虎,你上進心太強。志向太大,大到老夫心神不寧啊。只怕內閣首輔的位置,到時也未必能讓你滿足。你姓朱,終究和其他臣子不同。”
戚繼光說到這里,也覺得命運有些荒謬。
自己認了一個什么樣的義子啊。
真是讓他為難。
朱寅垂下眼簾,再次給戚繼光斟了一杯酒,若無其事般的說道:“爹真是明察秋毫,想要隱瞞爹的眼睛,真是太難了。”
戚繼光端起酒杯,“你也不要多心。老夫能看出端倪,那是你我是父子,關系太近,很多事你也不瞞著老夫。實際上你隱藏的很好,其他人很難看透。嗯,你究竟出自哪一藩如今可以說了。”
朱寅眼波一閃,“爹猜猜看。”
戚繼光慢慢瞇起眼睛,“你從南洋歸來,不會是懿文太子和建文帝那一支吧長房嫡脈”
朱寅面露愀然之色,點頭道:
“不敢隱瞞爹,孩兒正是建文之后,出自大明長房。建文皇帝在南洋生孩兒六世祖朱文堂,其母姓郭,武定侯郭英孫女,十二歲隨建文皇帝南狩滄海。”
戚繼光掐指一算,“今上是太祖九世孫,你也是太祖九世孫,如此說來,你和陛下還是同輩兄弟。”
他不知道,朱寅哪里真是九世孫 朱寅道:“孩兒本該是大字輩,名中帶金。只是為了避禍,從六世祖之后不再用長房輩分,以隱姓埋名。在海外,我們姓吳,而非姓朱。概因大明以吳國開國,是以姓吳。”
“原來如此。”戚繼光神色欣慰,“傳言不虛啊,建文皇帝果然是去了南洋。難怪成祖多次派人下南洋尋找,軺車四出,幾于上窮碧落下黃泉,擔心建文帝遜國伏戎。”
“俺祖上曾隨三寶太監下南洋,親自在南洋各島尋訪,鞫問當地土著,有無中原貴人到此,終不可得。此事,也是俺家一件秘聞了。”
原來,戚繼光的祖上曾經隨鄭和下西洋,辦過尋找建文帝的差事。
戚繼光又嘆息一聲,“建文帝是太祖欽定帝位,自然就是皇明之正統。成祖起兵奪取皇位,實在是以庶代嫡,純屬非分之舉。只是成祖這一支坐穩了皇位,子子孫孫傳下來,硬生生坐成了正統啊。”
戚繼光也感到可悲。成祖是太祖的叛逆,結果叛逆者成了大明皇帝,延續至今。
這和李世民玄武門政變還有不同。
李建成當時只是太子,并未登基為帝。玄武門政變的根本,還是兄弟鬩墻,爭奪儲位。
而李世民也是嫡子,自然有爭奪儲位的資格。玄武門之變也只是宮變,一日之內即塵埃落定,波及很小。
可靖難之役就不同了。
當時建文帝已經是天子,還是太祖親自培養的繼承人,名正言順的大明皇帝。可是成祖硬生生的舉兵造反,打了四年大仗,死傷無數。
這哪里是爭奪儲位這就是反賊啊。這么一比較,成祖比起李世民又要差得遠了。
“什么成祖。”朱寅干脆直說,一點面子也不給朱棣,“他就是反賊,只是贏了而已。”
“你想奪回祖宗帝位”戚繼光神色凝重無比,“雅虎,此舉事關重大,一著不慎就是粉身碎骨,萬劫不復。到時,會有多少人會因此而死老夫六十有五,早就不畏生死,今所慮者,正是你啊。”
朱寅離席下拜,正色說道:“爹乃擎天架海之才,目光如炬,高瞻遠矚。以爹所見,如今這大明,還有多少年國祚”
戚繼光沉默良久,目光幽邃。
“雅虎,你是第二個這么問俺的人。第一個是徐文長。”戚繼光語氣蒼茫,“老夫當年沒有回答徐文長,今日卻愿回答你。”
“自古無不亡之社稷,其興也勃,其亡也忽焉。興衰皆有運數,所謂數百年必有興替鼎革之變也。國朝自太祖肇基,已歷兩百余年,猶如英雄遲暮。”
“老夫觀此天下,表面上雖是歌舞升平,海內安樂,實則主昏臣暗,文貪武懦,世風日下,人欲橫流,已如百病纏身之老人,沉疴難起,積重難返了。”
“所謂盛世隱憂不外如此。觀此世道,怕是數十年之內,必有驚天巨變矣。若真如此,數十年后難保還有大明啊。到時,遺民心生黍離之嘆,免不了要追思故國有明了。”
戚繼光是個很有戰略眼光的人,朱寅聽到他的分析毫不奇怪。
“好!”朱寅目光堅定的看著戚繼光,“爹既然知道,何不讓孩兒試一試若孩兒真能明天之幸,奪回嫡脈的帝位,是不是能為光武第二,讓大明鳳凰涅,浴火重生呢那就能為大明再續國祚數百年!這個世道,該改一改規 矩了,爹!”
“你”戚繼光瞇著眼睛,審視著這個螟蛉之子,“雅虎,你天賜夙慧,驚才絕艷,心懷蒼生,氣宇非凡,的確是自古罕見的少年英雄。可是”
“可是你要成就王圖霸業,光有本事還不成,還要時運和氣數啊。時運不濟,氣數不夠,任你是天縱之才,最后也難免身死族滅,飛蛾撲火。你有濟世安民之志,老夫不會阻止,可是你要想好了,一旦走上這條路,就再也難 以回頭。”
朱寅低聲道:“孩兒不后悔,只想試一試。皇帝若是爭氣,孩兒也想做個治世良臣,家國兩得。可是皇帝不爭氣,已經幾年不上朝了,孩兒看不過去。他不心疼大明,孩兒心疼啊!”
戚繼光拍拍朱寅的肩膀,嘆息一聲道:“雅虎,老夫老了,不能陪你瘋了,估計也看不到那天了。你好自為之吧,老夫希望你成功,可老夫...幫不上你什么了。
他的態度好像是,不反對朱寅奪回祖宗帝位,但也不會幫朱寅造反。
可朱寅聞言,卻是如釋重負。
他當然很清楚,義父說不幫,那就一定會幫!
只是不會明著幫。
“爹好好安享晚年就好。”朱寅笑道,“孩兒絕不讓爹為難。”
戚繼光點點頭,轉移話題道:“今日準備一下,明日咱們就啟程回京。”
兩人商量了一下,將圣旨對諸將宣布過了,諸將得知不許收復西海,都是失望不已,憤憤不平。
這是什么道理西海蒙古侵犯河西,參與叛亂,如今已經覆沒,為何王師不進入西海 可是朝命已下,諸將雖然牢騷滿腹,卻也只能遵旨。
朱寅當即下令,翌日大早回京東歸。
涼州城中的撫院之內,鄭國望正在看一封家信。
信是兄長鄭國泰寫的。
兄長在信中提到一件事:太后最喜愛的侄兒李銘誠,被御史王菡彈劾在簾兒胡同胡作非為,弄死了一個小娼,釀成命案,引發眾怒,有污外戚聲譽,奏請革職禁足。
太后聞奏大怒,皇帝下旨斥責御史多管閑事,反以“污蔑國戚、捕風捉影”為罪名,對王御史罰俸半年。
然而圣旨一下,刑科給事中孫冕上奏,說王菡的彈劾有據可查,不但為王菡辯護,而且也彈劾李銘誠身為國戚,涉及命案,行為不檢,理應嚴旨訓斥。
皇帝干脆留中不發。
最后居然鬧到了內閣。內閣整日忙乎軍國大事,哪里愿意管這種破事王錫爵等人只好象征性的下文,雙方各自訓斥一番,算是各打五十大板。
不過,李銘誠雖然屁事沒有,彈劾他不動,可是他的名聲也臭了,京中風評極差。
當然,兄長的信中意思,主要就是讓她盡快彈劾朱寅,尋找朱寅在西北平叛以來的罪責。
目的很簡單,阻止朱寅因功升遷。朱寅可是皇長子的老師,此人之榮辱,關系到皇長子的榮辱,不能讓他聲望日重。
鄭國望放下兄長的信,蛾眉微蹙的思索,修長潔白的手指在桌案上敲擊不已。
平心而論,她不認為朱寅有什么過錯,遑論罪責了。
朱寅這幾個月指揮若定,打的很好,勞苦功高,有目共睹。
可是立場不同,還是要吹毛求疵的彈劾他!
誰叫他和鄭氏不對付 “月盈兄。”一個聲音打斷鄭國望的思緒,卻是運來到了。
郝運來在她對面坐下,直接說道:“有卦了。”
鄭國望微微一笑,“說來聽聽。”
郝運來侃侃說道:“《易》之象、數、理、占,我這幾日一一推算,得數理第十三數,春日牡丹。辭曰:才藝多能,智謀奇略,忍柔當事,鳴奏大功。”
“此卦是大吉啊,回京之后,月盈便能一飛沖天。”
“什么一飛沖天”鄭國望搖頭,“最多就是加個僉都御史,外放巡撫而已。”
還而已郝運來聞言很是無語。
你鄭國望雖然也有功勞,可怎么比得上朱雅虎這次敘功若能加僉都御史當巡撫,這速度不快嗎還而已!
唉,到底是鄭貴妃的弟弟,人比人氣死人吶。
他今日就是來探話,想知道鄭氏能幫自己升到什么官職。
鄭國望當然知道運來的來意,笑道:“化吉兄當然也是平叛有功,這次回京敘功,一個吏部郎中,肯定是跑不掉的。”
聽到是吏部郎中,運來頓時眉開眼笑。
吏部郎中!他做官不滿四年啊。做幾年吏部郎中,到時就算外放,也能當巡撫。十年之內妥妥就能升侍郎,副都御使啊。
“在下就不謝了。”郝運來呵呵笑道,“都是為朝廷,為了陛下。”
鄭國望道:“正是為了朝廷,所以我等不能因私廢公,該彈劾的人,該彈劾的事,那就不能罔顧私情啊。”
運來心中有數,笑道:“月盈兄所言極是。”
兩人心照不宣,當即立刻寫彈章,一起彈劾朱寅“種種不法”,字字如刀!
第二天,朱寅和戚繼光等人押著拜和朱伸域的棺槨,以及一些重要的俘虜,率軍離開涼州,迤邐東歸。
回去的速度要慢得多。隊伍走了近一個月,直到八月底,才終于看到了京師。
一到北京城外,禮部迎接的官員,早就準備好了凱旋之禮。
朱寅早就派人前去接洽,配合禮部官員相關事宜。
等到朱寅的隊伍一出現,城樓上就傳來三聲炮響。
“轟轟轟!”
隨即禮官大聲唱喝道:
“王師凱旋!眾官出城迎迓!”
“奏樂!”
PS:今天小老虎真的回來了,大家猜猜,他能升什么官會不會升官蟹蟹不離不棄的支持,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