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笑聲一個蒼茫,一個清朗。數十年風雨云煙,皆在相逢大笑間。
大雪之中,兩人相對而立,淚目而笑,真有隔世之感。
戚繼光高大魁偉,氣勢蒼勁,須發斑白,虎老余威在。
徐文長鶴骨松姿,風度峻峭,銀發如霜,劍古殘鋒藏。
故人契闊多年,云樹之思,月落屋梁。今日相逢他鄉,當真不勝歡喜。
徐渭打量戚繼光,慨然說道:
“軍中殺氣橫千丈,并作秋風一道歸。元敬將軍昔年鐵馬橫戈,氣寒千古,何等英雄也。然多年不見,終究名將見白頭。”
戚繼光也神色感慨,不甚唏的說道:
“文長先生當年以白衣書生領袖幕府,贊畫大計,指點江山,宛如周郎再生,風采照人。今日重逢,可知歲月無情。”
戚繼光和徐渭都沒有想到,多年后居然再次相逢。
想當年,戚繼光在浙直總督胡宗憲麾下為將,徐渭在胡宗憲幕府為謀主,可謂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不但是老朋友,還有袍澤之誼,而且惺惺相惜,引為知交。
徐文長不像那種藐視戚繼光的文人。在他看來,戚繼光是古今罕見的儒將,文采武略,有古名將風采。
他寫詩給戚繼光,稱贊戚繼光軍功。戚繼光調到遼東后,他還專程北上,去塞外探望。
而在戚繼光眼里,徐渭雖然狂放不羈,卻通兵法,知軍機,精謀略,窺朝政。
絕非那種自命清高的酸腐文人,也不是一般的紹興師爺,而是無雙國士。
在薊鎮統兵之時,戚繼光還向李成梁推薦徐渭。李成梁這才請徐渭教授其子李如松兵法韜略。
朱寅等人看到這一幕,不禁都有點感動。
“義父,先生,還請入室飲酒,圍爐敘舊吧。外面風雪大,不要受了寒。”
朱寅很貼心的說道,擔心兩個老者為風寒所傷,影響壽元。
如今真是數九寒冬。江南的冬天,濕冷難當。即便朱寅和寧采薇這種不怕冷的孩子,也不勝其寒。
戚繼光和徐渭當下一起入室,圍爐而坐。
這是一間冬室暖廬,墻壁夾心防寒,地下有地龍供熱,屋中還有銅獸炭爐,暖氣融融。
天冷之后,徐渭就住在這間暖廬,逍遙自在,整日詩酒書畫,十分愜意。
此時,屋外天寒地凍,大雪紛飛,屋中卻溫暖如春。
朱寅吩咐溫酒上菜,讓戚繼光和徐渭喝酒吃菜,好好敘舊。
就是他自己也退了出去,不再打攬二人。免得當“電燈泡”。
暖廬之中,兩壺老酒,兩位老人。
兩人寒暄幾句,徐渭喝了一碗紹興黃酒,喟嘆一聲道:
“元敬兄,聽聞你受張江陵連累罷官,心中好生慚愧。當年若是不給你出主意結交權臣,你也不會罷官戴罪。”
戚繼光笑道:“文長兄何須自責。主意是你出的,事情是他做的,當時因為結交權門,也的確做成了大事。”
“至于連累罷官,那不是文長兄的錯,也不是他的錯。”
“當年若非文長兄指點,俺想做事也難。若能做成事,做官做人又何須在意。”
“人情到老方知味,世態無端尚有天。”
“自古做事,哪有不挨罵的。”
“那些人罵他是走狗,就是大明的走狗。他們想當走狗,卻還不可得。”
戚繼光不后悔自己的選擇。天下人說他諂媚權貴,說他奴顏媚骨又如何夏蟲不可以語冰。
求仁得仁,何悔之有 徐渭搖頭道:“北房未平,女真漸起,日本一統,緬甸桀驁,洋夷叵測,亂民將起...元敬,即便是鳥盡弓藏,兔死狗烹,朝廷也遠未到鳥盡兔死的地步,怎么就能罷黜你”
“無罪而廢功臣。非得等到困難,才能思良將么可見真是君昏于上,臣劣于下。如此朝廷,大明危矣。”
徐渭此言,固然出于至誠,很為戚繼光抱不平。但也存著挑撥戚繼光和朝廷的意思。
元敬忠于朝廷,公忠體國。應該讓他知道,這個朝廷主昏臣暗,已經不值得他效忠。
戚繼光喝了一碗花雕,也搖頭道:
“俺罷官倒也無所謂,畢竟也算做到頭了。可是文長兄你,明明有輔弼之才,卻偏偏不能中舉,終生不能入仕!”
“文長兄有功于國,卻毫無封賞。朝廷對不起你這個紹興師爺啊。”
“由此可見世道不公。大明危不危,你我平民百姓,也無可奈何。”
兩人談起對方遭受的不公,都是深感不平。
徐渭在他人面前狂悖無禮。可在他青睞之人面前,卻又不同了。
無論是朱寅和戚繼光,和徐渭相處時都感受不到他的那種狂傲,反而如沐春風。
可惜能讓他青睞之人實在太少。絕大多數人享受不到這種待遇。
直到此時,戚繼光才想起來問道:“文長兄怎么會結識稚虎”
徐渭將認識朱寅的事情說了一遍,也笑問道:“你怎么成了雅虎義父你這是晚年得子啊。”
“哈哈哈!晚來得子...”戚繼光聞言大笑,他自也知道徐渭好發戲語。
“文長兄,俺沒想到,你還能和雅虎這個孩子成為忘年之交。你還真是奇人自有非常之舉。”
“想當年,公卿王侯折節相交,你都冷眼相對,為何對一個稚子青眼有加”
他知道徐渭是嵇康的性子,青眼聊因美酒橫。看不上你,你就算位高權重,富貴逼人,他在你面前也是個狂生。
看得上你,你就算是花街柳巷中的女校書,田間地頭的莊稼漢,他也能平等相待。
所以,戚繼光很高興徐渭對義子另眼相看。
徐渭眼睛生在頭頂上,而且向來善于識人。他和雅虎結為忘年之交,足見雅虎的不同凡響。
徐渭眼波一閃,放下酒碗說道:
“元敬,吾年過六旬,看盡蒼生,也不打妄語。雅虎實乃天生賢才。千古神童,莫能先也!”
“你這螟蛉之子,鐘靈毓秀夙慧天成,頭角崢嶸乳虎食牛,將來不可限量!”
戚繼光聞言雖然高興,也很認同,可還是謙虛的說道:
“文長,你實在太抬愛了,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稚虎不過爾爾,遼東豕、麒麟楦之流是也。何足道哉”
“哈哈!”徐渭大笑,“元敬,你又何必過謙若雅虎都是遼東豕,那我徐文長也是蠢豬呆鵝了。”
“你且看吧,雅虎可成大事!你將來功業,身后令名,或許會因稚虎,圓滿無憾啊。”
戚繼光神色微訝,目光爍爍的盯著徐渭,“文長兄莫非已有醉意乃戲言也。”
徐渭颯然一笑,給自己倒滿酒,“吾向來海量。幾杯平原督郵,半壺青州從事,何醉之有”
戚繼光含笑不語。他知道徐渭善于識人,更知道徐渭膽子很大。
但是以雅虎的聰明,想必也知道徐渭的為人了。
今日,他讓雅虎陪同自己去祭祀孝陵,其實是用意試探。雖然他沒有試探出什么,卻隱隱覺得,雅虎可能是宗室。
如果雅虎真是宗室...
戚繼光心底浮起一個念頭,怎么也揮之不去。
他想壓制這個念頭,卻發現這個念頭越發頑固。
唉,可能是自己對朝廷太失望了,才心生妄念。
戚元敬啊戚元敬,你世食明祿,大明忠臣,怎能有此妄念 徐渭人老成精,他察言觀色,知道這個話題暫時不能再繼續,就語氣一轉的說道:
“元敬可還記得當年的萬松嶺雅集么”
戚繼光點頭,“怎么不記得那年萬松嶺雅集,他們嫌棄他是武將,認為俺是粗鄙武夫。”
“胡應鱗諷刺吾乃武夫,有何資格參加詩會。后來,還有人不嫌事大,借此事寫了一出劇本《戚總兵敗走萬松嶺》。不知道的,還以為戚某真在戰場上打了敗仗。
“武夫”徐渭一臉不平,“你的詩詞文章,很多進士老爺都寫不出來,卻有臉譏諷你是粗鄙武夫。”
“你道為何因為你當年威震天下,風頭極盛,很多少年都心慕武功,武人聲望因你而漲。”
“所以那一次,是江南士人故意為之,借機讓你難堪,壓制武人聲望。”
即便徐渭在詩詞文章上是大家,他也欣賞戚繼光的詩文。說戚繼光是“粗鄙武夫”,純屬胡說八道。
戚繼光點頭道:“其中內幕,吾當年就一清二楚。胡應鱗年少氣盛,他是被王世貞當槍使。此事,就是王世貞策劃。”
“唉,說起來吾與元美(王世貞)本是多年好友,誰知后來貌合神離,漸行漸遠漸無書。”
“吾卻是明白,他以文壇領袖自矜,必須要對武人做出姿態,壓制武將聲勢,或許出于無奈,可此舉仍然讓吾心寒吶。”
徐渭撫須微笑:“你心寒的不是他不講交情,而是他身為文壇領袖,海內眾望,卻因私心而抑制武人,已失公道。”
戚繼光嘆息一聲,“知我者文長兄也!吾心寒者正在此處。吾尋思,元美這等道德君子尚且私心自用,那么滿朝袞袞諸公,又怎能免俗”
“朝政在他們手里,天下又豈能長治久安內憂外患也就難以避免了。”
“罷了。文長兄,你我闊別多年,原以為此生難見。今日相逢,不要說這些了。來,今日不醉不休。”
徐文長笑道:“萬壑千山到此寬,邊城極目到長安。元敬,這可是你自己的詩啊。今日,便到此寬了。”
戚繼光大笑,“好!萬壑千山到此寬!今日,咱們就到此寬了!”
兩個老頭在暖廬喝酒敘舊,朱寅等人也沒有閑著。
他一回來,僅僅歇了半個時辰,就帶著寧采薇姐妹進城拜年。
給田義、沈一貫拜年。
寧氏見到寧采薇,忍不住好一陣數落。等見到粉團子一般的寧清塵,心都快化了。她又把大的拋在腦后,只顧小的。
田義此時還不知道呂宋之變,但沒有洋人再鬧事,他這個年也過的很好。
朱寅去給沈一貫拜年,少不得又交上四書破題的作業,得到的反饋是:“果進益了”。
第二天,又到了莊廷諫家里拜年。又被那莊姝話里話外的暗示一番,還拿寧采薇的大腳打趣,說她:“跑得快極了”。
莊廷諫卻是很忙,因為按制,正月初三衙門就要開印(上班)。
莊姝還約朱寅參加元宵燈會。
萬歷三十六年前,大明春節只放假三天。元宵節卻要放十天假,從十一放到二十。
所以,一年之中熱鬧的其實是元宵。
可是朱寅拒絕了。
還真不是找理由拒絕,而是沈一貫已經嚴令,元宵節不許游玩,只許破題。
臘月二十一元宵節結束,他要檢查功課,需要破題五百次!
破題五百次啊。這意味著節日之中,朱寅每天起碼要五個時辰用來破題!從早破到晚。
哪有時間游玩 讓朱寅意外的是,莊姝知道這個理由,不但毫不見怪,反而十分體諒,甚至說就應該刻苦用功,不該游玩。
還自責是她自己想的差了,差點打攪朱寅鉆營八股。
搞得朱寅哭笑不得。
這個莊姝,還真不是一般的女子啊。
第三日,朱寅去了國子監,發現宣社果然新加入了七八個社員,已經快二十人了。
可是王瑞芳的菊社,人數卻突破了四百,成為南雍第一大社,聲勢一時無兩。
而王瑞芳自己,已經升入中級班。
這一日,朱寅等人也離開了初級班,升入中級班,進入更高一級的修道堂。
而王瑞芳也在修道堂。兩人仍然是抬頭不見低頭見。
還是冤家路窄啊。
兩人的齟齬和仇怨,偌大的南雍人盡皆知。都看著今年鄉試,誰才是真正的神童。
王瑞文看朱寅的眼神,帶著一絲傲慢的憐憫。
似乎勝券在握。
可是他哪里知道,早在去年,朱寅就開始在他身邊布置眼線 他的書童,以及青樓里的相好,都被朱寅派人抓住把柄,并一一買通。
他的計劃,在朱寅那里已經不是秘密。
所以,當他用憐憫的目光俯視朱寅時,朱寅不動聲色,反而更加低調。
作為一個特工,不到必要是不能出手的。
一旦出手,那就是一擊必殺!
可是其實,朱寅從來沒有把王瑞芳當成對手。
他真正的對手,是王瑞芳背后的那群溫文爾雅的“大人物”!
朱寅在南雍讀書,戚繼光和徐渭就是喝酒閑聊。
再次聊熟了,彼此就再次露出當年的形跡。
這一日,戚繼光來到徐渭的住處,邀請徐渭一起進城,故地重游。
徐渭卻在寫作《夏神紀》,不愿進城。
戚繼光已經看過《夏神紀》的前幾回,愛不釋手。
他不但喜歡徐渭寫的故事,更喜歡徐渭的字。
徐渭的字,真是太好了。
“文長兄,你寫的書稿,就借給俺看如何”戚繼光說道,摩挲著厚厚一沓字紙。
他想拿回去據為己有。至于書稿中的故事,大不了找人再抄寫一遍,又不影響《夏神紀》出版。
徐渭卻是一眼洞穿了戚繼光的伎倆,神色一哂的說道:
“借老虎借豬,相公借書。那還有個還的時候看可以,借不行。”
“文長,俺都不行”戚繼光臉笑道,“俺是武將,不是相公,借書會還。”
徐渭呵呵一笑,“你會還我當年寫《梅瓶金》,你趁我不備,拿了一疊書稿,你還了么你”
“哪有此事!”戚繼光臉一沉,“文長兄,咱們多年故交,你可要想清楚再說。”
“你當年和嚴世蕃的妾室...”
“行了行了!”徐渭跺腳,“不是你拿的,是我胡說八道!”
戚繼光道:“當然不是他拿的。你一把年紀,可不是胡說八道么你好生寫書,吾去也。”
說完就往外走。
徐渭忍不住問道:“元敬欲往何處去”
戚繼光駐足道:“聽說沈一貫在城中寧波會館。俺去找他,請他看俺薄面,收雅虎為弟子,教授八股制義。
徐渭神色有點詭異,似笑非笑的點點頭,“好,元敬自去吧,我等你佳音。”
戚繼光感到徐文長有點奇怪,搖搖頭徑自離去。
等到戚繼光離開,徐渭忍不住自言自語的說道:
“這個戚元敬,果然還是武人心境!”
“嚇,武人就是武人,就是讀書五車,工詩善文,那也還是粗鄙武夫!”
“不但刁滑耍賴,還敢威脅老夫!”
卻說戚繼光戴著一頂斗笠,施施然的進了城,找到了寧波會館。
果然見到了沈一貫。
他不知道,沈一貫早在去年,就在海瑞的請求下,收朱寅為徒了。
朱寅沒有告訴他,也不是惡意隱瞞,是想給他一個驚喜,逗逗他這個義父。
不當人子。
“唉呀!”沈一貫見到戚繼光嚇了一跳,“元敬兄!什么風把你吹到南京了”
戚繼光笑道:“當然是北風!肩吾兄,多年不見,風采如昔啊。”
沈一貫笑道:“難怪今日這么冷,原是北風來的!快請!”
兩人也算故友。當年戚繼光在寧波抗倭,和沈一貫很是相投。
沈一貫對戚繼光來訪很是高興,親自煮茶溫酒。
戚繼光和沈一貫敘了會兒舊,就開門見山的說道:
“肩吾兄,今日此來一為探望,二是有事相求。還請肩吾兄,允俺不情之請。”
“不情之請”沈一貫微微一怔,心道元敬不會是來借錢的吧 聽說他債臺高筑,無力償還,家業典賣殆盡,又被皇帝停了俸祿,必然五行缺金啊。
隨即笑道:“這個...元敬兄,如今是北風,可不是秋風啊。”
意思是:不要打秋風,借錢免談。
戚繼光笑罵道:“好你個滑頭!敢情以為俺是來借錢使喚再窮,也借不到你頭上!好沒意思!”
“你以為俺真沒銀子使有人孝敬俺!”
沈一貫呵呵笑道:“莫提黃白物,俗氣!小弟戲言耳。元敬兄有事,但請吩咐便是。”
既然元敬不是借錢,那就萬事好商量了。
戚繼光斟酌一下說道:
“俺有一義子,也算良才美玉,也有志于科舉。只恨沒有明師教授...”
誰知他剛說到這里,沈一貫就神色為難的說道:
“元敬兄,實不相瞞,我已經收弟子了。精力有限,唉,此事...”
他很是為難。因為他不想再收弟子了。
戚繼光神色一凝,“肩吾兄,俺那義子,可是少有的良才美質。你那高徒,只怕...”
沈一貫有點不服氣,“良才美質也不算什么,肩吾兄,我那弟子,乃是難得一見的神童!”
戚繼光搖頭,“俺義子也是神童!肩吾兄,你見了必然喜歡。”
“是么”沈一貫笑了,“元敬兄對令郎未必太過自信吧我那弟子,相比令郎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兩人都是熟人,相互說話也不客套。
一個夸自己的義子,一個夸自己的弟子。
正在這時,忽然一個金童般的稚子,身穿一襲華貴的青狐裘衣,一副金尊玉貴的架勢,施施然進入花廳。
不是朱寅是誰 他今日破題,大有心得體會,很有茅塞頓開之感,就趕緊來尋沈師請教。
他一進來就笑道:“先生,今日的破題...咦,義父,你老也在”
朱寅沒有想到,戚繼光居然這么快就和沈一貫見面了。
“先生義父”戚繼光和沈一貫面面相覷,都是恍然大悟。
咱們搞了半天,說的是同一個人!
這不是烏龍么 戚繼光臉都綠了,少有的發火道:
“雅虎!你給老子過來!”
沈一貫也虎著臉,“雅虎,你險些害的老夫,傷了故友之情!”
朱寅哭喪著臉,弱弱道:
“爹,師尊,若孩兒說只是為了給兩位大人一個驚喜,兩位大人是否相信”
戚繼光和沈一貫異口同聲的說道:“不當人子!”
霜月荏苒,時光飛逝。
轉眼之間,雪融,草長,花開,雨來。
立春、雨水、驚蟄...
元宵、上巳、清明...
花開了幾回,雨下了幾場。倏忽之間燕子回來了,蟬也鳴叫了。
白駒過隙間,日子就溜到了五月。
端午初夏!
PS:書中時間一下子過了五個月。新一卷《虎嗅薔薇》開始了,終于可以取四個字的章節名了。這一卷,章節名都是四個字。下一卷,章節名都是五個字(如果有下一卷的話)。蟹蟹投票和訂閱的書友,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