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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岱山制造

  朱寅的船剛靠岸,立刻受到島上常備軍的列隊恭迎。

  當然,列隊恭迎的常備軍只有岱山營和牙衛,僅僅六百披甲。

  因為衢山營駐扎衡山島,秀山營駐扎秀山島,都不在岱山島。

  但除了常備軍,島上的民兵、百姓也聞訊趕來歡迎,很快聚集了數千人,歡聲雷動。

  可直到現在,島上軍民除了將領,都不知道朱寅的真實姓名,一直以為朱寅姓智,寧采薇姓蔡。

  朱寅和寧采薇的姓名,在島上是個秘密。

  朱寅等人一上岸,數百披甲一起下拜,雷鳴般的喝道:“參見節帥!”

  朱寅虛扶道:“免禮!起!”

  聲音清雅,卻揮斥方遒。

  作為節帥親衛的牙衛立刻圍攏,簇擁著朱寅等人進島。

  這一百牙衛是靖海軍最精銳的戰士,但也是輪番替換,三月一輪。

  “末將見過節帥!”丁火根、張等將領、旗長,一起前來見禮。

  “諸位將軍免禮!”朱寅也拱手還禮,又對戚繼光下拜道:“孩兒拜見大人,大人金安。”

  “老夫很好。”身材魁梧的戚繼光扶起矮小的朱寅,呵呵笑道:“俺想著你也該到了。嗯,數月不見,你倒是更結實了啊,也高了一點。”

  寧采薇也盈盈下拜道:“孩兒拜見義父。”

  寧清塵也裝模作樣的下拜。

  戚繼光對寧清塵道:“你怎么也來了不好好在南京待著,這么黏人啊。

  寧清塵奶聲奶氣的說道:“多日不見大人,孩兒甚是想念。”

  戚繼光等人聞言,一起放聲大笑。

  朱寅來到岱山島的第一件事,就是巡查三大廠。這是一年來的重要成果,他今天要驗收了。

  煉鐵、造船、火器、望遠鏡、六分儀、顆粒火藥、鐘表...這些東西的技術機密他都整理出來交給了工匠。

  快一年了,總要搞出一些東西了。

  三大廠中的工匠加學徒,已經超過了三千人,都是干的如火如荼。

  朱寅最先去的是船廠,因為他第一時間就被那巨大的戰船吸引了。

  船廠建造的風帆戰列艦,已經完工了一艘,正開始建造第二艘了。

  朱寅看著巨無霸般的風帆戰列艦,心中豪氣萬丈。

  在穿越者的作弊下,岱山島的工匠造出了當今世界上最先進的風帆戰艦。三層甲板,長十三丈,寬四丈。

  以朱寅的標準看,這艘排水量高達一千噸,可承載水兵五百人,火炮六十門。可其實只是一艘三級風帆戰列艦。

  按照后世對風帆戰列艦的劃分標準,一千噸只是三級戰艦,一千八百噸才能算二級。一級戰列艦兩千五百噸起步。

  但是,這艘船的確已經是當今整個世界上最先進的戰船了,提前西方五十年搞出來。

  無論是內部結構、帆桅設計、船身形狀,都有了很大改進。不但運用了最巔峰的飛剪式帆,就是導航系統也用了新發明的六分儀。

  這艘戰艦,補給一次食物清水之后,可以在大海上續航三月。

  朱寅登上最高層的甲板,俯視著島嶼,意氣風發。

  “節帥。”丁火根說道,“一千多人整整忙碌了半年,才造出這第一艘新戰艦啊,若是折算所有工料銀,一艘造價一萬二千兩銀子。

  朱寅點點頭。這個成本,和他預估的差不多。

  明初的鄭和寶船,噸位比這艘船更大,每艘耗銀只有五六千兩。

  但那是明初,白銀還很值錢。如今是萬歷朝,白銀貶值大半,這種大戰艦造價一萬多兩不足為奇。

  可也的確是燒錢啊。一支五千人的中小型海軍艦隊,裝備十艘這種戰艦,光是造船就需要十幾萬兩銀子。

  “造價雖貴,卻也真是好艦。”朱寅笑道,“這還不是最大的船。等造完幾艘之后,工匠們熟悉了,再建造大一倍的巨艦。”

  丁火根等人也很是期待,難以想象更大的巨艦會是什么樣子。

  張說道:“等用完了洋人的木料,咱們有銀子都很難買到木料了。”

  “怕什么”朱寅無所謂的說道,“呂宋、大員(寶島)有的是大木料,到時上島讓土著去伐木就是了。”

  朱寅已經決定,呂宋、大員、舟山、濟州這四大島,幾年內海軍要全部拿下來。

  從北洋到南洋,整條島鏈都要控制在手里,西鎖朝廷,東鎖倭國,北鎖朝鮮,南鎖南洋。

  控制這條島鏈的力量,就是寓兵于民的海上八旗。

  只要器械精良、組織嚴密,只有數萬人口的海上八旗,也能牢牢掌控這條絞索,橫絕海疆!

  朱寅道:“大軍很快就要再征呂宋,這條戰船就請義父賜名。”

  戚繼光笑道:“罷了,你才是靖海軍節度使,這船也是按照你的法子造的,還是你來命名吧。”

  “是!”朱寅也不客氣,想了想說道:“我靖海軍雖縱橫滄海,卻非海盜,為的是護衛華夏海疆。’

  “以孩兒所見,可用諸夏國都命名之。如咸陽、大梁、邯鄲、姑蘇、會稽、薊城、郢都、臨淄、新鄭為號。”

  “我們距離浙江最近,我軍將士也多是越人。那就取越國之都,命名為‘會稽號‘!”

  “好!”丁火根忍不住擊節叫好,“咱們距離紹興很近,舟山本就屬于越國,以會稽為號,甚美!”

  戚繼光也點頭道:“會稽號的確很適合。”

  朱寅繼續說道:“再造出同樣大小的船,就用臨淄號、咸陽號...以此類推。”

  “幾年后造出更大的船,就各以九州命名。將來造出最大的戰船,就以長安、洛陽、南京、北京命名。”

  眾人聞言,都對朱寅的設想大為贊同。

  于是,這艘剛剛造好的第一艘風帆戰列艦,就成了會稽號。

  朱寅剛剛下船,就看到神清氣朗的徐文長。

  數月不見,徐渭看上去氣色更好,不但精神矍鑠,似乎還年輕了一些。

  “主公。”徐渭笑容可掬的拱手,“徐渭等候主公多時。”

  “文長先生何須如此客套。”朱寅拱手笑道,“先生在島上數月,可還習慣么”

  徐渭笑道:“某雖然暈船,卻吃得慣海鮮魚獲。數月以來也算如魚得水了。每日海鮮加黃酒,不亦樂乎。”

  “這真要論起來,為我下酒的還真不是海鮮,而是...”

  他指著大船,指著不遠處煉鐵廠煙囪,“真正為我下酒的,是造船廠的刨花,是鐵廠的煙囪,是軍械廠的叮鐺聲啊。”

  戚繼光皺眉道:“好了。文長兄,俺不信你真靠這些下酒,今晚就不給你菜肴,看你能不能下酒。”

  這幾個月,他發現徐渭對三大廠的關注比自己還要強烈,甚至有點狂熱。

  他甚至懷疑徐渭想造反。

  “走!去鐵廠、軍械廠看看!”朱寅看到徐渭的表情,就知道鐵廠和軍械廠也有很大進展。

  岱山鐵廠如今有八百工匠、學徒。朱寅等人一到,廠長等大匠立刻恭敬的迎出。

  但見幾根四五丈高的大煙囪,冒著灰蒙蒙的爐氣,廠坊外的木炭堆積如山,主要是舊船料燒的木炭。

  不遠處還有一個個的炭窯,一群群的燒炭人正在出炭。

  沒錯,朱寅否決了在大陸買煤煉鐵的老辦法,而是直接走回了唐人的路子,用木炭煉鐵。

  一開始,老工匠們很不理解。如今很少用木炭煉鐵啊,用木炭太費了,煤就便宜太多。

  可是用了木炭煉鐵后,雖然成本增加很多,練出的鐵的確不一樣了。

  眾人一進入鐵廠,溫度都高了不少。數以百計的工匠和學徒,穿著同樣的灰袍,圍著一組組巨大的煉鐵爐。

  整個廠房內,充滿著鐵水的金銹味、木炭的松煙味混雜在一起,吆喝聲、號子聲、鐵水的刺啦聲、鼓風機的喘息聲響成一片,噪雜喧鬧。

  搖著鼓風機的學徒滿臉油汗,搬運鐵料的學徒喊著號子,老師傅們看著流出來的鐵水,發出一個個指令。

  “刺啦”鐵水流進冷卻池,水汽翻騰,白霧蒸騰。

  “還不行!”擔任爐長的老師傅喝道,“這一鍋不行,再回一次爐!”

  也有擔任爐長的老師傅說道:“好了!這一爐是好鐵!軋!”

  大明的煉鐵早有成熟體系,雖然理論落后,可技術上仍然很先進。朱寅只不過是改進了一些關鍵技術,并非推到重來。

  所以這些工匠改進技術也能很快上手。

  朱寅看到,合格的鐵都是軋成百斤一塊,整整齊齊的堆放在一邊。

  每一塊鐵,上面都烙上了爐長的名字。

  這些合格的成品,正被軍械廠的學徒裝運,拉到軍械廠去制造火器、刀槍、箭頭、盔甲。

  每拉一批鐵,軍械廠的人就會給煉鐵廠的賬房開一張收據。

  朱寅走近看著一塊剛出爐的鐵,伸手摸摸,兀自有些燙手。但是能看出來,是好鐵。

  鐵雖然不是鋼,可質量還是能用肉眼判斷出來的。

  色澤如何,有沒有起泡、聲音脆度,都能看出端倪。

  眼前這些鐵,色澤十分均勻細致,表面氧化層是灰黑色,沒有起泡,表面光滑。

  如果是不好的鐵,就沒有這種光澤度,要么灰白灰白,要么烏黑黯淡。

  “好鐵!差不多等于五火熟鐵了吧”朱寅點頭笑道,“這鐵用來造大炮、火槍,質量夠了,不易炸膛。”

  戚繼光道:“一出爐就抵得上五火,的確沒的說!當然是好鐵!”

  朱寅知道,這種質量的鐵,是西方十八世紀以前能造出來的最好的鐵了。

  他等于是提前了一百年。

  至于鋼...華夏早就能造,明朝也能煉鋼。但如今整個世界范圍內煉鋼的成本很高,高到無法普及。

不夸張的說,用鋼制造火器比用銅更貴。朝廷怎么用的起  明朝可憐的財政,根本無法用鋼這種材料來制造軍器。

  朱寅搞出來的鐵,不是最好的東西,卻是成本上最有性價比的東西,可以普及使用。

  明朝的好鐵,需要生鐵出爐之后,經過長達五次的反復鍛打,十斤生鐵打到只剩下三斤才算好鐵,稱為“五火熟鐵”。

  在這個過程中,要消耗大量的人工、時間、鐵料、燃料,價格是剛出爐的生鐵的二十倍!每斤成本高達0.17兩白銀!

  可是這種五次淬煉的“五火熟鐵”只算合格的軍用鐵,還不能用來做盔甲。

  如果要做盔甲,需要再鍛打兩次,達到“七火”,成本升到每斤鐵0.2兩白銀。

  要能做合格的火槍槍管,就需要十次鍛打,這就是所謂的十煉鋼了。成本飆升到每斤0.27兩。

  所以朝廷造炮,寧愿用銅也不愿意用“十煉鋼”,因為這種十次回爐鍛打的鐵,比銅更貴!

可是朱寅造出來的鐵,不需要鍛打,一出爐就相當于“五火熟鐵”,能省多少成本和人工  成本節省了七八倍!

  這就是厲害之處了。

  戚繼光撫須笑道:“比西域鑌鐵還是要差些,可比佛郎機人的鐵好。咱們造炮,就不需要用銅了。”

  西域鑌鐵之所以好,倒不是煉鐵技術有多強大,而是鐵的原料天生就好,出爐的鐵不需要鍛打就是好鐵,鍛打幾次就是鋼了。

  丁火根提醒道:“大帥,節帥,我們的鐵礦不夠了,接下來如果在呂宋開礦,需要花費很多時日。若是要省時,那就只能在大陸去買了。

  “買吧。”朱寅毫不猶豫的說道,“去佛山直接買生鐵,省工省事,就是比買礦石貴。”

  他知道呂宋是缺鐵礦的,而且鐵礦質量也不好。

  菲國的銅礦和金礦儲量倒是很豐富,世界排名都很靠前。可惜都是深礦帶,古代開采難度太大。

  對朱寅而言,呂宋最多的價值還是農林資源、人口資源、戰略位置。

  離開了煉鐵廠,朱寅又去了軍械廠。

  有了合格的好鐵,軍械廠根據朱寅的改進之法,終于造出了當今最先進的加農炮。

  如今已經鑄造了四門,每門重達四千多斤,發射四十斤的彈丸。上面還有早期的瞄準裝置。

  大炮的造型,就是歷史上著名的紅衣大炮,而且還是成熟期的紅衣大炮。

  張說道:“炮都試過了,能打三里遠,威力之大比洋夷的大炮有過之而無不及。每刻鐘的工夫,熟練的炮手能打六炮。”

  朱寅一算,大概兩分半鐘發射一炮。這個速度對于前裝大炮而言,已經很快了。

  這種大炮太過沉重,陸地野戰肯定是不行的。但是裝在戰船上,就是大殺器了。

  接著,朱寅終于看到了新造的燧發式火銃,和他之前畫的圖紙幾乎一模一樣,上面還能裝刺刀。

  槍管是朱寅改進的鉆孔機鉆出來的。鐵本來就是好鐵,又是用的鉆孔槍管,可見質量如何。

  用了鉆孔機,每個熟練工匠每月能鉆出三根槍管,效率比之前提升了三倍。

  燧發裝置的彈簧片,也用鎖匠的辦法造出來了。

  如今,軍械廠每個月可以制造兩百支燧發槍,眼下總共造出了上千支。

  用的彈藥,也是朱寅設計的定裝彈藥。

  燧發槍其實早就發明了。只是因為燧發裝置不成熟,可靠性差,所以沒有取代火繩槍。

  直到五十年后,燧發裝置成熟了,西方才普遍換裝燧發槍。

  朱寅使用了后世成熟的燧發裝置,也就提前五十年造出了可靠性高的燧發槍。

  朱寅拿起一支嶄新的燧發火槍,一種踏實無比的安全感涌上心頭。

  因為優待工匠,又不惜成本,岱山造的燧發槍十分精良。雖然成本肯定不便宜,但非常值得。

  丁火根一臉敬服的說道:“節帥真是天縱奇才啊,這燧發槍可比之前的火銃強多了。”

  “以前的火銃,明軍用的動輒炸膛,火銃手都不敢用。能用十次八次不炸膛,都是運氣了。”

  “就是洋夷造的火槍,雖然很難炸膛,但雨天就不能用,一刻鐘最多打六槍,瞄準也難。”

  “可是這燧發槍更難炸膛,雨不大也勉強能用,一刻鐘能打九次,瞄的也更準,插上短刀,還能當矛用。”

  “造價嘛,也就四兩多銀子,比明軍火銃貴不了太多。”

  戚繼光說道:“好是好,但仍然不能替代刀槍弓箭。一刻鐘發射幾次,可是九分之一刻的工夫,甲兵能沖鋒百丈遠,騎兵能沖鋒兩里。”

  “可是火槍二十丈外就不能破甲,五十丈外就無法傷敵。更別說百丈,兩里了。

  “而且,一旦雨天就難以使用。對火藥彈丸的消耗也很大,需要很多騾馬運輸彈藥。”

  朱寅聞言,頓時沉默不語。

  義父說的對啊。即便他造出了爆發槍,可取得的優勢也很有限。

  火槍手發射一次的時間,最少需要一分鐘,甚至兩分鐘。

  而且五十米外就很難破甲。百米外殺傷力也很小了。

  這是什么概念就是你只有打一槍的機會。你一槍打完,敵人也沖到眼前了。

  更別說對后勤的依賴有多大。

  所謂的三段射擊,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丁火根也點頭道:“的確如此,但火槍手比弓箭手好訓練的多啊。火槍手一個月就是熟手,補充也容易,弓箭手呢起碼三年。善于白刃搏殺的精銳,三年都難以訓練出來。”

  “就算一個拼一個,火槍手也能拼的起。一個農夫訓練十天半月也能干掉一個精銳。或許,這才是火槍最大的優勢”

  朱寅嘆息一聲。丁火根說的對,這的確是黑火藥火槍的最大優勢了。

  至于可靠性,殺傷力和火力持續,并不能壓制弓箭。

  淘汰騎兵的是現代槍炮,不是燧發槍啊。

  PS:我對技術、火器這些東西不太感興趣,也缺乏太多了解,所以這一章寫的很累,寫的也很辛苦,但又不能省略,總要交代一下,抱歉,蟹蟹指正。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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