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稽號高高的四根桅桿,白帆如云。
朱寅的艦隊雖然只有一艘風帆戰列艦,可整個艦隊每艘中等以上戰船,全部換成了飛剪式風帆。
這是風帆歷史上最頂級的設計,可惜存在時間不長就被蒸汽船取代。
當然,真正的飛剪帆船不止是帆的設計,船身也要相應改變。朱寅的船僅僅改進了帆,只能算半飛剪式。
可即便只是改進了帆,也比如今西方最先進的戰艦更快一些。
只是此時朱寅刻意降低了速度,沒有在敵人面前體現出己方艦隊的速度優勢。
這當然是個坑了。
“開炮吧。”朱寅放下望遠鏡,語氣平淡的下達了命令。
南京誰也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朱解元,此時居然站在巨艦的甲板上,率領數千人的艦隊攻打馬尼拉。
威武霸氣的會稽號,上面的四十斤岱山造重炮,終于瞄準了馬尼拉城。
訓練有素的炮手,動作熟練,配合默契的操作大炮。
“放!”炮長令旗一揮,頓時一股濃煙升起。
“轟隆轟隆!”巨響聲中戰艦一震,幾顆四十斤重的彈就呼嘯著轟向馬尼拉城。
“啊”城頭之上的黑人士兵和印度士兵,頓時鬼哭狼嚎,血肉橫飛。
他們沒有想到,海盜的火炮威力這么大。
“還擊!發射!”城頭的白人指揮官歇斯底里的吼叫。
“轟隆隆”城頭的一排火炮,也發出了怒吼,轟向靖海軍的艦隊。
港口內的洋人戰船,也開炮還擊。
他們依托城池和戰船,組成陸海兩棲的防守陣地,交叉著反擊“海盜艦隊”。
一時間,攻防之間相互炮戰,數以百計的火炮的轟鳴聲響徹海天之間,硝煙彌漫,連視線都被遮掩了。
“轟轟”
“放!”
“啊!”
雖然靖海軍有三千八百人,而城頭和敵艦的守軍只有兩千,可靖海軍并沒有占到上風,一時間雙方的炮戰打的勢均力敵。
朱寅舉著望遠鏡,眼看城中的守軍都趕了過來,這才露出一絲笑容。
已經成功的吸引了所有守軍的注意力,可以按照計劃實行了。
剛才和對方炮戰,當然是要調動敵軍,逼迫敵人將火炮全部轉移到西城。
這是陽謀。
陽謀之后,還有陰謀。陰謀之后,還有陰謀。
反正今日,朱寅吃定了馬尼拉。
“海戰危險,還請節帥和大帥居后指揮!”丁火根沉聲道,“若是兩位有所閃失...”
朱寅不等丁火根說完,就點頭道:“好!旗艦就交給丁將軍了。”
隨即就和戚繼光下了會稽號,換了一艘戰船。
朱寅換船之后,守軍的火炮終于全部集中在西城,拖拉搬運的很是辛苦。
可就在守軍要在西城和靖海軍決戰之際,靖海軍艦隊卻緩緩后退,往東邊的入海河流帕西河而去。
風帆艦隊移動的速度很慢,可總比對方移動大炮的速度快。
“該死的!”葡萄牙指揮官迅爾納一臉怒色,“狡猾的海盜,還是要從東邊進攻!”
他當然早就料到了。可就算料到海盜可能使出這個戰術,他也必須要把火炮集中在西城。
不然的話,海盜就可以直接攻擊西城,城池還是難以守住。這些海盜不但數量占據優勢,而且船堅炮利,訓練有素,比起純白人組成的西方艦隊,絲毫不差。
可是守軍呢如今馬尼拉的白人守軍只有七百人,剩下一千多人是黑人和印度人,戰斗力和組織性比白人差。
剩下的一千多軍隊不在馬尼拉,而是去追剿屠殺白人的罪魁禍首塔朵阿貍,預計幾天后才能返回馬尼拉。
海盜來的真不是時候啊。要么就是海盜有情報支持,和這里的明國移民有勾結。
想到這里,迅爾納上校更是想將兩萬多漢人移民全部殺光,以絕后患。
“傳我命令!”迅爾納上校下令道,“趁著敵人離開海港,我們的艦隊可以出擊了!”
“艦隊出港,不要和敵艦決戰,只保持距離牽制他們!”
迅爾納上校的應變很快,戰術素質不愧是殖民地最優秀的指揮官。
他很清楚,眼下必須趁著海盜艦隊退出軍港的機會,讓自己的艦隊出港。
有艦隊在海上牽制,守城就沒有那么被動,不用在敵人調動之下反復挪動大炮的位置。
此時沒有比這個決策更好的戰術了,然而他的命令還是受到了質疑。
“上校先生!”副指揮官說道,“我們的艦隊只能出動一千人,多了就沒有人守城了。一千人的艦隊,很可能被海盜艦隊吃掉的!”
“如果艦隊被吃掉了,那守城就更難了。”
平心而論,副指揮官的擔心也是對的。
艦隊出擊固然比蜷縮在軍港強,可要是被海盜艦隊吃掉了呢 “我們值得冒險!”迅爾納上校肅然道,“沒有艦隊在海上牽制,我們會被海盜艦隊調動,大炮一會搬到西城,一會搬到東城,小伙子們會成為搬運工,被海盜艦隊拖死,還怎么打仗!”
“孩子,你以為海盜艦隊有實力吃掉我們的艦隊么”
“閣下,我有一個辦法!”一個西班牙上尉說道,“讓明國移民當苦力,有他們不斷移動大炮,我們就不怕海盜艦隊變換攻擊方向了。”
“不行!”迅爾納搖頭,“他們那么多人,如果在陣地上暴動,搶奪我們的武器,協助海盜攻城呢到時我們的部隊混亂起來,海盜趁機進攻,我們就很難組織防御了。”
副指揮官道:“我倒是有個主意。假如我們將明國移民捆起來押到城頭,逼迫海盜艦隊撤軍呢海盜應該也是明人,他們看到這么多人質,還敢攻打么”
“仁慈的主啊!”迅爾納在胸口畫著十字,“道斯少校,你是在開玩笑么”
他用指揮刀指著大海上的艦隊,“那是海盜!他們或許是明國人,可就算明國的官員商人,他們也是照樣搶劫,根本不顧明朝皇帝的命令,是明國的叛逆者。你覺得他們會為了明國移民的性命,放棄攻城么”
“如果他們真有這么仁慈,那么還是海盜嗎”
道斯少校立刻沉默了,他也覺得自己的主意有些可笑。
迅爾納上校一聲令下,軍號聲立刻吹響,聯合王國(西班牙葡萄牙)的艦隊終于起錨揚帆,緩緩駛出港口。
可是,迅爾納發現少了一個身份比較重要的軍官。
“古特上尉呢”迅爾納臉色陰沉,“開戰一個小時了,他為何還沒有出現他不是個勇士么”
道斯少苦笑道:“有人看到開戰之前,有一艘船逃出了軍港,船上據說是古特上尉和他的一群親信。”
“什么”迅爾納瞪圓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說,有人看到古特上尉臨陣脫逃”
道斯點頭,聳聳肩膀,“很遺憾先生,好像這就是真相。”
“該死的意大利人!”迅爾納很是憤怒,“臨陣脫逃,影響軍心!他應該被判處絞刑!他不配當一個白人!”
“閣下...”道斯少校小聲提醒道,“雖然意大利人都是見風使舵的膽小鬼,可軍中畢竟還有其他意大利人,不能讓他們誤會您對他們有偏見。”
“但古特上尉的確應該絞死,他丟了軍官和騎士的體面,這個熱那亞鞋匠的兒子,有著小市民的狡猾。”
“他是鞋匠的兒子么”迅爾納皺眉,神色鄙夷,“該死的,我還以為他出生騎士家庭,原來是鞋匠的兒子,那就沒問題了。但愿他父親被自己做的尖頭鞋踢死。”
眾人看到艦隊終于順利出港,都是松了口氣。
好了。
有了己方艦隊的牽制,海盜就算人多,也占不到便宜了。
說不定還能趁著海盜艦隊犯錯,以少勝多的戰勝他們,奪取對方那艘大戰船。
對于己方艦隊的實力,他們都很有信心。這些該死的東方人,在海戰上怎么可能是西方白人的對手 迅爾納等人的臉色好看了很多。
別急,這一仗很可能會讓海盜損失慘重的狼狽撤離,甚至被消滅。
“先生們,聯合王國的艦隊出港了,仁慈的主啊!”迅爾納畫著十字,“愿主保佑他們!”
迅爾納說到這里,忽然眉頭一皺,身子好像被蝎子蜇了一口,“怎么回事敵人的船怎么比我們的船快那帆...那帆...”
他經驗豐富,已經發現雙方船速有差距了。
道斯等人也不禁瞪大了眼睛,他們此時才發現,海盜戰艦的風帆,和己方有些不同。
更要命的是,海盜的船速,居然比己方戰船快了一些。
這怎么可能 誰都知道,人數處于明顯劣勢,同時船速又比對方慢的艦隊,在海上會是什么命運。
此時,聯合王國的艦隊出港不久,靖海軍的艦隊立刻以雁行陣的隊形,左右包抄,利用船速的優勢,慢慢截住了對方的歸路。
雙方船速的差距其實不大,也就是一節多的差距,可是這一節多的差速,卻足以讓海軍的艦隊截住聯合艦隊的后路了。
“仁慈的主啊!這是個陷阱!他們引誘我們的艦隊出擊,好借機消滅我們的艦隊!他們是魔鬼!比日本人更加狡詐!”
迅爾納臉都綠了,藍色的眼眸滿是苦澀。
“打旗傳令!讓艦隊回港!快點回港!該死的!”
道斯痛苦的捏緊雙拳,“閣下!來不及了!這些海盜應該就是去年攻打馬尼拉的人!他們是有備而來!”
果然,撤退的旗語打出,卻是無濟于事了。
近四千人的靖海軍艦隊,慢慢兜住了僅有千人的聯合艦隊。
“轟隆隆一”大炮再次轟鳴起來。
下午未時三刻。
海戰終于開始了。
聯合王國的艦隊船速沒有優勢,又無法退回軍港,無奈之下只能被迫發起決戰,意圖撕開包圍圈逃回軍港。
聯合艦隊的船其實很多。乍一看,雙方艦隊的規模勢均力敵。
可是聯合艦隊每艘船上的水手數量不夠,火力輸出肯定不如占據兵力優勢的靖海軍。
聯合艦隊的旗艦,是排水量八百噸的胡安號,裝備了二十多門三十六磅的加農炮,還有幾十門中小炮。
乍一看火力很猛。
可是胡安號的水手沒有滿員,只有一百多人,連一半都沒有。
大半年來,殖民軍損失慘重,人員傷亡太多,造成船多人少的局面。
這種情況下,聯合艦隊根本無法發揮應有的戰力。
于是,他們就悲催了。
朱寅利用后世的海戰戰術,將聯合艦隊兩翼合圍,所有戰艦一字排開,猛烈轟擊中間的聯合艦隊。
剛剛配發的望遠鏡,能夠讓各艦艦長更好的執行朱寅的戰術。
聯合艦隊這才發現,原來海戰還能這么打!
己方不光兵力少,船速滿,就是戰術都不行!
“放!”
上百艘大小戰艦上,上千門火炮一起發射,聲音驚天動地。海上硝煙一片,城中的人已經看不見戰況了。
迅爾納等人和隨軍神父們,只能徒勞的祈求他們的主,保佑艦隊奇跡般的獲勝。
可是僅僅看海盜艦隊的戰術和威勢,他們就知道希望很渺茫了。
轟隆隆的炮聲早就傳到了關押明國移民的集中營。
前段日子,迅爾納等人通過欺騙加威逼的方式,將呂宋的漢人移民全部關押,關進各個臨時集中營,共有兩萬多人。
所有十歲出頭到三十歲的女子,大多數都被挑出來,單獨關押在地牢,準備作為營姬分配。
除了這兩千被挑選出來的女子,其他漢人移民,都會被殺掉。
至于他們的財產,當然已經被掠奪了。
之所以現在還沒有動手,是需要一千多追擊塔朵阿貍的軍隊回到馬尼拉。
到時城中有三千多士兵,實施大屠殺就更加容易了。
關進各處集中營的明國移民,哪里還不知道自己的命運 所有人都知道,即便他們沒有參與屠殺白人,也會像土著那樣被洋人屠殺。
說什么都遲了。
如今他們最后悔的事,就是之前沒有反抗。居然像豬羊一樣,乖乖的被洋人關起來。
同時也后悔,為何去年不隨那一伙海盜離開馬尼拉。
可是今天外面的炮聲,又讓他們在絕望中看到了希望。
有人來攻打馬尼拉了!
是誰難道是大明官軍 不可能,絕無可能!大明那些老爺,不會為了他們遠渡重洋的來和洋人打仗。
一定是去年的那伙厲害海盜!
他們又來了!
此時此刻,驚天動地的炮聲,在他們聽起來居然如此動聽。
一時間,集中營人人神色振奮起來,很多人直接祈禱。
“媽祖娘娘,保佑海盜打敗白番鬼、黑番鬼!”
“祖宗保佑,海盜滅了洋夷!”
“龍王爺,保佑海盜啊!”
那些被單獨關押的漢家女子,更是忍不住哭起來。
就這一點希望,千萬不要破滅!
未時八刻。
此時的大海上,海戰已經白熱化了。
“轟轟轟一”會稽號上的火炮,發出一輪堪稱恐怖的齊射,轟擊本就已經受傷的胡安號。
“啊”胡安號上的帆布燃起了大火,數十名水手非死即傷。就是他們的板甲,也擋不住彈的轟擊。
只是,木造戰艦是不容易沉沒的。即便胡安號已經喪失了反擊之力,也沒有沉沒。
遭此厄運的不止是胡安號。
靖海軍利用兵力優勢,以強大不止一倍的火力輸出,轟擊聯合艦隊。
“轟隆一轟隆隆!”不止一艘戰船上的火藥桶被擊中,發出恐怖的爆燃。
聯合艦隊不但沒有沖出包圍,反而被死死絞住,根本無法脫身。他們雖然處于絕對的兵力劣勢,但仍然體現出專業的水兵素養,并不是沒有還手之力。
可是雖然互有傷亡,聯合艦隊的傷亡卻是靖海軍的幾倍。
十幾艘聯合艦隊的戰船,都在密集的炮彈之下失去了反擊的力量,帆布燃起大火,甲板上血肉橫飛,慘叫聲撕心裂肺。
就算木造戰艦不容易沉,還是有幾艘中等戰船沉入了冰冷的大海。
在這些船底朝天之際露出了船底,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藤壺,還有斷裂的船板露出豬肉絳蟲般的船蛆,以及巨大蠕蟲般的蛀船蟲,看上去令人頭皮發麻。
“啊!”有落水的洋人水兵,抓住破裂的船板,被長長的蛀船蟲親密接觸,嚇得吱哇亂叫,“投降!我投降!”
隨著雙方戰船的進一步靠近,靖海軍的火槍手和弓箭手也開始射擊,聯合艦隊更是陷入絕境。
“砰砰砰”
“嗖嗖嗖一”
子彈和羽箭傾泄而出,遠距離炮擊變成了近距離的廝殺。如此一來,靖海軍的兵力優勢就更加彰顯,而聯軍殘軍幾乎陷入了被屠殺的境地。
甚至有的船靠上去,披甲戰士跳到聯合艦隊的船上,大砍大殺。
朱寅看到,去年被他在馬尼拉救下的葉寬,一手持戰斧,一手持盾牌,殺的洋兵鬼哭狼嚎。
就是身穿板甲的洋兵,也擋不住他的戰斧劈砍。
有的靖海軍戰士破不開洋兵的板甲,干脆幾人一擁而上,脫下洋兵的頭盔,再將洋兵殺死。
“投降!投降!“
“媽媽!”
“主啊!”
“噗嗤噗嗤!”
“啊!我要回家!”
隨著硝煙散盡,大海上再次安靜下來。
晚霞燒海,夕陽如畫。
聯合艦隊的戰船燒的燒,殘的殘,沉的沉。
一千水兵幾乎都死光了。其中很多都是被燒死,淹死的。
小部分完好的戰船和火炮,也都被繳獲。
一個多時辰的海戰,終于以聯合艦隊全軍覆沒,靖海軍大獲全勝落下帷幕。
靖海軍的損失也不能忽視,陣亡了一百二十四人,受傷三百多人。加起來傷亡近五百人。
這是靖海軍成立以來,傷亡最多的一次。
馬尼拉城頭一時間也很安靜,空間如同陷入了窒息一般。
守軍的士氣,低落到極點。
西洋軍官們都是臉色鐵青,有的狂怒的揮舞拳頭,有的在胸口畫著十字。
他們之中最多的是聯合王國(西)的人。其次還有荷蘭人、法國人、意大利人、瑞士人、俄國人。
這些人除了貴族還有海盜,比如荷蘭人。有的純粹是雇傭兵,比如瑞士人、俄國人。
作為白人,他們在面對東方人時能夠團結一致,也看不起東方人,自以為高人一等。
可是大半年以來,他們先是見識到了呂宋土著的激烈反抗,損失慘重。今天更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海上強敵。
他們眼睜睜的看著己方的艦隊覆沒在海上,卻只能望洋興嘆。
“先生們!”迅爾納神色悲憤,“聯合王國在呂宋的艦隊,完了。”
“這是一個慘重的,可恥的失敗,是魔鬼的詛咒。”
“短短兩個多小時,我們痛苦無比的親眼見證到,我們的艦隊覆沒了。”
上校在胸口畫著十字,“沒有了海軍艦隊的支持,我們這一千人還能守得住馬尼拉城么”
道斯少校悲聲說道:“這是一個災難!閣下,你之前應該聽從我的建議,不應該讓艦隊出港!”
“我的孩子!”迅爾納上校低聲咆哮起來,“沒人能預料到,海盜的船速比我們快!我們的情報工作糟糕到極點!我們甚至不知道他們從哪里來!”
“可是敵人卻對我們很了解!明國移民中有他們的奸細!”
“現在我們只能死守城池了,眼看太陽快要落山,敵人應該不會再發動進攻了。”
“我們要趁著夜晚加固防御工事!只要堅持到后天,援軍就能得到消息趕回來了。”
“先生們!我們是聯合王國眼下在東方最大的一支兵力了,必須抵抗到底!”
眾人聽到迅爾納的話,忽然就想到了古特上尉。
他們發現,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羨慕、敬佩古特上尉!
太陽終于落入海底。
黑暗鋪天蓋地而來,掩蓋了戰場的慘烈。
白天被炮聲驚嚇走的鯊魚,又成群結隊而來,吞噬海中的尸體。
很多人不遠萬里來到東方,卻最終葬身魚腹。
朱寅站起甲板上,用望遠鏡看著大海,親眼看見一具尸體被鯊魚撕碎。
海上月光的照耀之下,鯊魚的牙齒寒光一閃,隨即響起人體骨骼的碎裂聲。
朱寅又調轉望遠鏡,看著夢魘中的馬尼拉城,神色冰冷。
夜色下,一隊隊的水兵從帕西河西岸涉水上岸,根據之前留下的記號,扒開洞口,魚貫而入。
去年挖的地道,今年終于要派上用場了。
很順利,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徐渭出船艙,站在朱寅身邊,語氣幽幽的說道:
“沒想到,主公去年打下馬尼拉時,就已經挖了地道,為再次攻打馬尼拉留了一道殺招。”
“主公年紀雖小,卻能運籌帷幄,走一步看三步啊。”
朱寅微微一笑,“先生謬了,這只是雕蟲小技。這種伎倆能奏效,不過是因為洋夷傲慢自大,合該有此慘敗。”
丁火根笑道:“節帥兩征呂宋,縱橫捭闔,氣勢如虹,真可謂呂宋之虎。”
呂宋之虎眾人聞言,都覺得這個稱呼很貼切。
戚繼光放下望遠鏡,“小老虎,差不多潛入了一千人,可以動手了。”
朱寅點點頭,下令道:“開始攻城吧。”
命令一下,大炮再次轟響。
城中守軍只能打起精神,被逼無奈的再次迎戰。
可是他們剛剛登上城頭,城中地牢方向就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
像是潮水,又像是金屬摩擦聲。
隨即,后方出現了大隊披甲戰士。
“敵人!”迅爾納上校大驚失色,“敵人潛入了城中!“
與此同時,一千多靖海軍也下船了,從帕西河西岸登陸,直撲東城門!
內外夾攻!
“完了!”迅爾納上校嘆息一聲,看著驚慌失措下亂成一團的守軍,直接帶著幾個親信,沖向西門。
該死的古特,你是對的!
迅爾納是個經驗豐富的優秀指揮官,正是因為經驗豐富,所以他準確而迅速的判斷,抵抗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逃走是唯一的選擇。
眼見指揮官逃走,道斯等軍官們也是一哄而散。
就是死腦筋的俄國雇傭兵隊長,也放棄陣地逃跑。
白人軍官們一逃,印度士兵和黑人士兵們更是毫無斗志,無頭蒼蠅般的亂竄。
很快,城門就被打開,城外的靖海軍也一擁而入。
時隔一年,馬尼拉城再次落入朱寅的手里!
但是這一次,他不會再放棄馬尼拉城!
PS:今天就到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