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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太子少保

  四大宰輔面面相覷,目光都有點無奈。

  陛下對于銀子,太也上心了些。死死把著內帑也就罷了,還一直盯著戶部太倉銀、太仆寺常盈銀、工部節慎銀。就是光祿寺和南京戶部的銀子,陛下也很關心。

  甚至民間利于生發銀子的地方,陛下也經常過問,幾年前還開了烏香稅(鴉片稅)。

陛下這些年巧立名目,變著法子的向外朝要錢,損國庫而肥私庫,朝野誰不議論  朱寅在外打仗,之前上繳了一批繳獲的金銀,陛下很是高興,聽說在宮中稱贊朱寅是忠孝之臣。這次又得到捷報,卻沒有在奏報里看到繳獲的金銀數目,居然就有點急了。

  竟似是打了勝仗,就該繳獲金銀一般。

這像話么  王錫爵的臉色頓時沉下來,冷冷看著高淮,“你問這個干什么這是你一個宦官該問的嗎”

  高淮笑容一僵,心道這不是我問的啊,這是爺爺要問的。

  “王先生...”高淮訕訕一笑,“王先生怕是沒聽明白,是爺爺問話,這次的繳獲...”

四個閣老聞言都是一臉寡淡。陛下就不能問點正事么都什么時候了就算朱寅大勝兩場,可慶王和拜還未擒獲,西北仍有失控之危,陛下就不能問問軍務、糧餉之事陛下幾年不上朝,內閣往往幾個月見不到圣顏,這也就罷了。可眼下發生如此大事,陛下該恢復朝會和經了吧  然而沒有。

  王錫爵終于怒了,“回去告訴陛下,沒有銀子!打仗是花錢,不是賺錢!”

  高淮不敢頂撞首輔,一張白皙的臉蛋頓時漲的通紅。

沈一貫咳嗽一聲,看不出喜怒的說道:“高公公,你回宮回稟皇上,就說這次大捷,是在大漠中打的,并沒有端了火落赤的老窩,也就沒有金銀。不過,朱寅繳獲了上萬匹戰馬,折銀也有十幾萬兩。這么多戰馬,也就是節省  了兵部和太仆寺的開支。”

  趙志皋瞪了高淮一眼,“聽明白了吧就是這個意思,照實對皇上回覆。如果外面打了勝仗朝廷就要金銀繳獲,那將來誰敢出征不能開這個例。”

  張位道:“你們身為內臣,侍奉御前責任重大,該當勸導皇上,以盡本分,不要妄自菲薄,只把自己當奴婢。可明白了”

  高淮張張嘴,沒有說話。

  張位濃眉一皺,“回老夫的話!”

  “是,是。”高淮只能賠笑著領命,趕緊離開文淵閣,不敢再待。

他雖然得爺爺寵幸,可畢竟不是司禮監的大,哪里敢內閣大臣叫板  沈一貫氣定神閑的笑道:“元輔何必和這種人置氣指望他們規勸君父,純屬唐肆求馬。元輔一心要致君堯舜上,公忠體國,卻也不必急在一時。”

  王錫爵搖頭:“我是和內置氣我是敲打他們,不要得意忘形。他們能撩撥陛下來要問銀子,可見心中視國家大事為兒戲,豈能不加訓斥”

  首輔冷冷甩出一句話,就再次坐下來,“肩吾,朱寅如今是何散官、勛官你是他老師,該當知道罷。”

  他當然知道,只是為了強調沈一貫是朱寅老師,警告沈一貫不要因私廢公。

  沈一貫心中有數,微笑道:“散官已升了從三品中議大夫,勛官么...正四品贊治少尹。”

  王錫爵點點頭:“那么就傳達吏部,這次敘功都加到正三品,散官升通議大夫,勛官升資治少尹。內閣這么定,吏部也不會有異議。”

  沈一貫喝著茶,似笑非笑沒有說話。趙志皋卻是說話了。

  “元輔,我覺得不妥。”趙志皋語氣淡然,“兵部官員還沒有驗功,大捷也只是奏報,怎么能立刻敘功呢似乎太急了些。”

  他雖然這么說,但又不是他的重點。卻聽他繼續說道:

  “就算為了鼓舞士氣,眼下就敘功,這種大功若能驗實,也夠封伯爵了,卻只授正三品散官和勛位,算是薄待了吧”

  王錫爵的臉色頓時有點陰沉。

  他急著給朱寅敘功,都等不及兵部派員驗功,當然不是愛朱寅。

  而是想用正三品的散官、勛位打發了朱寅,大功小賞。畢竟這種大功傳揚出去,很多人就會以為朱寅會封爵。提前敘功,反而能抑制封爵的輿論發酵。

  對朱寅而言,越早敘功反而越容易被操弄薄待。

  這是他壓制朱寅的法子。畢竟朱寅太年輕了,就算有大功,也不能封賞太厚。

  趙志皋當然知道王錫爵的心思,這才以兵部沒有完成驗功未由,不贊成立即給朱寅敘功。

  王錫爵冷笑道:“哪里夠封爵如邁兄言重了吧。王陽明封伯,那是平了寧王。朱寅呢他只是勝了幾仗,可叛軍還在西北蹦。豈可相提并論”

  趙志等人都是不以為然。

  王陽明平了寧王不假,可寧王的兵馬是什么成色烏合之眾。

  朱寅面對的可是韃子。

  他出塞以來,連戰連捷,收復河套,追逐叛軍入大漠,斬殺俘虜數萬人,這種軍功不能和王陽明相提并論如果朱寅能平了叛軍,解決慶王,封侯都夠了。

  王錫爵道:“前次烏梁素海大捷,兵部驗功毫無差錯,何曾有絲毫虛報瞞報可見朱寅報功,全是真憑實據。這次大捷又是聯名具奏,當然不會有假。就算兵部還沒有驗功,我也相信是真。”

  “既如此,還不如早日敘功,鼓舞前方士氣,爭取早日平叛。早一日平叛,就能節省萬兩國帑。早一月平叛,就節省幾十萬兩銀子。即便為了減少開支,也應該早日敘功。”

  他已經打定主意提前敘功。一方面的確為了鼓舞士氣早日平叛,另一方面也是防止朱寅封爵的輿論。

  沈一貫掃了三人一眼,老神在在的說道:“元輔言之有理。提前敘功可鼓舞士氣,將士們也能再接再厲,早日平叛。可這怎么敘功,卻是大可商榷。”

  “我以為,按照朱寅的戰功,封個伯爵肯定是夠了。可畢竟還沒有平叛,難保一定不會先勝后敗。國朝封爵,必要廷議功,從未如此草率過。是以這封爵之議,不合時宜。”

  王錫爵不禁搖頭冷笑,對沈一貫的滑頭頗感無奈。

誰說封爵了趙志皋也就是隨口一提,老夫也就是隨口反駁一句,怎么就成了封爵之議  可是沈一貫三言兩語,就無中生有的造出一個封爵之議,煞有其事的拿出來說事,混淆論題,借力打力。

  此人如此慣于搬弄,已經近乎奸人了。

  王錫爵不動聲色,猜測著沈一貫的心思,神色更加幽冷了幾分。

果然,沈一貫繼續說道:“封爵之議固然過了,可既然要提前敘功封賞,那也不能敷衍了事。按照朱寅的功勞,散官升通議大夫、勛官升資治少尹實在是薄待,不但難以服眾,更可慮者會有損士氣,適得其反啊。元輔為了早  日平叛,也該從優敘功。可封爵又太重,兩者取其中,不如加太子少保銜。”

  “朱寅本就是皇長子的老師,按道理也該加太子少保。”

  太子少保!

  王錫爵毫不意外。因為他猜到,太子少保應該就是沈一貫的目的了。

  東宮三少雖然只是虛職,并無相應實權,卻是清貴尊崇的加銜。而且太子少保是正二品!

  朱寅如果加了太子少保,資歷就完全不同了。有了太子少保的加銜,朱寅就算年少,也很容易就能出任副都御史、侍郎。

  可是平心而論,以朱寅的戰功,又絕對有資格加太子少保。站在朱寅的立場,太子少保的確是目前最合適的加銜。既有利于仕途,又能夠得著。

  沈一貫說完這句話,就再次端起茶盅,讓王錫爵消化自己的話。

  張位點頭道:“朱寅本官已是正四品僉都御史,也才干了兩個多月,本官實在不宜再升遷。封爵又太過草率,那就加個太子少保的虛銜吧,也不算虧待了。”

  趙志皋卻是配合沈一貫道:“還是虧待了。依我看,散官也可以提到正二品資善大夫...”

  “好了。”王錫爵再也忍不住的發話,“太過!光加太子少保就已經過了。可你們既然都這么認為,那就加太子少保,讓吏部上奏吧。”

  提前敘功是他的意見,可是到頭來,他這個首輔卻難以阻止朱寅加太子少保。

  沒辦法,朱寅的戰功實在太耀眼,又是沈一貫的弟子,還是皇長子老師。只要公平敘功,加個太子少保毫不過分。有沈一貫在,他也沒必要阻止了。

  也罷。只要自己還是首輔,到時遲早能找到朱寅的過錯,貶他幾級,再趕出京城不遲。

  元輔沒有再反對,朱寅這個太子少保,就算板上釘釘。

  接下來就是吏部上奏,皇帝下旨。

  五月初五,端午毒日。

  占了一整個草帽胡同的朱府,闔府上下五六百口人,都在吃酒過節。

  府中到處都插著艾草,掛著鐘馗畫像。

  中庭東院的百草園中,六歲的寧清塵一邊吃著粽子,一邊玩弄著五彩斑斕的美女蛇,漫不經心的觀賞滿園子的草藥。

  這個百草園本來叫扶疏園。如今被寧清塵改為百草園,種植了上百種草藥。

  朱寅出征已經兩個多月,寧采薇也出海兩個月了。偌大的朱府,就是年僅六歲的二娘子寧清塵當家。

  有大管家靳云娘幫她打理,她也能將擁有五六百口人的朱府,打理的井井有條。

  寧清塵額頭上沒有再用朱砂畫王字,身上也沒有掛著艾虎。因為她的寵物美女蛇,不喜歡。

  寧清塵吃完一顆粽子,掏出手帕擦擦嘴,隨即就有待女捧上漱口的茶盅。

  二娘子漱了口,手腕上纏著蛇,依次觀察一株株名貴的草藥。

  哪怕園子里最美麗的花朵,都在粉妝玉琢的女孩兒面前黯然失色。

  這個女孩兒生的是真好看,可怎么看都有點邪性的樣子,就像草藥中的精靈邪魅變化出來的人兒。

  年近二十的靳云娘走近百草園,終于在一株芍藥下找到寧清塵,有點哭笑不得的說道:

  “二娘子,李先生他們都想回去,說二娘子讓他們深受啟發,這一個月獲益匪淺,想回去授課傳業,更正以往的錯謬....

  “不行。”寧清塵從芍藥下探出小腦袋,眼神天真清純,笑容卻帶著一絲惡趣味,奶聲奶氣的說道:

  “來了我家里,好吃好喝的伺候,還啟發他們,他們得了好處,現在就想走這里不好么”

  “整個青囊院都撥給他們居住,伙食和我一樣,伺候他們的家政一大群,怎么就要走嘻。”

  “云娘姐姐,你告訴他們,住在我這能延年益壽,起碼能多活十年八年。”

靳云娘道:“二娘子,他們幾位都是天下名醫啊,你之前巴巴的請了來,他們和弟子十幾人住了一個多月,和小娘子一見如故,相見恨晚,也算一段佳話。可他們如今要回家鄉,二娘子卻不許他們離開,全部關在青囊院,這  不是軟禁么”

  “等主公和大娘子回來,豈不怪罪”

  “小老虎會怪罪”寧清塵搖頭,“我要是放李時珍他們走了,小老虎才會怪罪。實話告訴你,我不許他們離開,就是在等小老虎回來,親自見見他們。另外,我要建醫學院,也需要他們幫忙。云娘,那幾個老家伙老奸巨猾,

  你可不要讓他們跑了。還有他們的幾個弟子,都是好苗子,也不能放走。”

“二娘子,”靳云娘笑著說道,“剛才去青囊院檢查飲食,李時珍的小弟子仗著自己是小白臉,笑嘻嘻的對他百般討好,說他老師想盡快回去修改本草綱目,歸心似箭,一天也耽擱不得,希望他放他們從后門離開。說只要俺  放他們離開,將來再入京時就重重謝俺。”

  “俺能答應么當然不能。七歲的時候,就有小白臉騙了兩條魚,說的也很好聽,他再也不會相信了。”

寧清塵冷笑道:“真是幾個忘恩負義的老家伙,還天下名醫呢!本娘子都算是他們的老師了,這一個多月,指點了他們多少東西給他們戳穿了多少層窗戶紙他們獲益那么大,卻不思報答,只想著趕緊離開,打量著吃干抹  凈是吧沒良心!”

  靳云娘道:“他們急著趕回去,應該真是為了盡快修改醫書,并非忘恩負義。”

  寧清塵點點頭,“我知道,可我就是不能放!你去告訴他們,我晚上請他們晚宴,有話和他們說。”

  靳云娘點點頭,“哦,剛到的消息,說是主公大破什么火,又立了大功。二娘子這次放心了吧主公乃是星君轉世,當然百神庇護,逢兇化吉,不會出事的。”

  “真的小老虎又大勝了”寧清塵頓時眉開眼笑,拍拍小胸脯,“那本娘子就放心了,今夜終于能睡個踏實覺。你傳下去,每人發一個月的月例銀子,慶祝慶祝!”

  寧清塵正在高興,卻見一個侍女在園子門口探頭探腦。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滾進來!”寧清塵軟萌萌的喝道。

那侍女趕緊進來,束手說道:“回二娘子話,府門外來了一個客人,說是北京城最有名的纏足婆金三娘,號稱是金蓮圣手,沒有她纏不成的三寸金蓮。她不知道從哪聽說,二娘子還沒有裹腳,就巴巴來了。她說,二娘子已經  六歲,纏足已經遲了,但她還有辦法……”

  “嚼的什么蛆!”寧清塵小臉冰寒,“老娘何曾要裹腳!趕緊轟走!討厭!這種事再敢來稟報,你也不用待在朱家了!”

  那侍女卻露出苦笑,“二娘子不知,那金蓮圣手,是個有來歷的。她是太后的人!”

PS:可以猜測,太后為何要派金蓮圣手金三娘來朱家給寧清塵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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