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中一歲除,
春風送暖入屠蘇。
千門萬戶日,
總把新桃換舊符。
臘月三十,除夕。
除夕日,鞭炮聲炒豆般此起彼伏,硝煙味都都帶著喜慶。鄉中各地鑼鼓喧天,孩童們呼號奔跑,肆無忌憚的嬉戲笑鬧。
“驅耗鬼了!驅耗鬼了!”
“貧神滾開福神來!”
村中無論貧富,家家門前擺放著烏盆,里面熊熊燒起松木柴火,燃起了爆竹,驅趕耗鬼遠離家門。
早在數日前,親戚鄰居之間就互相送年食,這就是“送禮”。
此乃千百年的古老風俗了。
除夕宴的炊煙處處升起,伴隨著祭祖燃燒紙錢的煙灰,如云似霧。村坊鄰舍之間,滿滿都是人間煙火氣。
家家戶戶的門上,左邊貼著神荼,右邊貼著郁壘,兩位門神聯合把守,驅邪衛宅。
等到祭祀完列祖列宗,晚上全家一起喝點小酒,微醺間歡歡喜喜的守歲,這一年就過去了。
北里的朱家宅院,因為家大業大,過年氣氛就更是隆重。
當然不單是朱家,其他富貴人家更是肅穆重大。
滿院子的奴婢們都在忙著貼對聯、貼門神、掛燈籠、糊窗花,個個喜氣洋洋。
就是馬廄、牛圈中的牲口,也都被洗刷了一遍,額頭點了朱砂。
小娘子說了,來了朱家就是自己人。等到忙完了手里的活計,還能美美洗個過年浴,換上賞賜的新衣,參加除夕夜宴。
到了晚上,更是還有賞錢作壓歲呢。
這么體恤下人的主子,打著燈籠也難找啊。
寧采薇帶著靳云娘等人,忙著安排除夕的事情,祭祀、夜宴、守歲都要顧及到。如此年幼就像個當家娘子,在外人看來也真是難為了她。
然而,偏偏她安排的井井有條,數百人分派的妥妥當當。
觀音童寧清塵,則是穿的毛團子一般,裹得胖嘟嘟的帶著小黑,捧著一個小手爐,去宅中各處觀看奴婢們忙碌。
她冒著飄灑的雪花,蹣跚的走過一個個地方,不時奶聲奶氣的說道:
“那窗花貼的有點歪鴨!”
“暖,站凳子掛燈籠的姐姐,小心摔了!”
“這一處的雪又積厚了,來個人掃一掃鴨!”
“好香鴨,廚房里在蒸什么”
“嘻,這么多的柴,都是燒洗澡水的嗎燒火的丫鬟真是福氣,一點也不冷。”
忙碌的奴婢們看到粉團子般的觀音童,都是手而立,停下手中的活兒笑著稱呼“二娘子”。
別看二娘子小,可古靈精怪、天生聰慧是出了名的,府中上下五百口人,誰敢小瞧了她 寧清塵揚揚小手,“不用管我,你們忙你們的鴨!”
高興的時候還從兜里掏出幾顆奶糖,“來,吃糖!”
小黑懶洋洋的跟在觀音童身后,忽然嗅著狗鼻子,看著廚房的方向。
“小黑你看什么饞了”寧清塵笑道,伸出小手摸摸茂密光滑的狗毛,“今天你可要放開肚皮吃了。”
說完也摸摸自己的肚子。
她這幾天總是抓著小黑,走哪里都想帶著小黑。理由是,小黑毛茸茸的一身狗毛,看著有種溫暖的感覺,像個毛茸玩具。
小黑搖搖狗頭,又看向水池邊的一間屋子。
它聞得出來,主人就在那間屋子里。
那里是祠堂。
“小老虎在那里。”寧清塵邁開小腿,“走,去看看小老虎。”
朱寅將水池之北的一間廳堂,臨時改為祠堂。
因為祠堂之南必須有水,代表家運福運,這間廳堂也是宅中唯一可作臨時祠堂的地方。
臨時祠堂之內,就有十幾人進進出出的忙碌。他們是朱家專門負責禮儀的禮儀組。
此時,禮儀組的家政員(奴婢)們依次捧著祭器、祭品等物,穿著肅穆的深衣,擺好了朱家的祖靈神龕,設好了香爐、祭器、祭品。
雖說明天元旦才是正式的祭祀大禮,但其實除夕就開始了。
因為朱寅是舉人,屬于士,所以最重要的祭器是三只鼎。除了三鼎之外,還有爵、尊,以及代替簋、籩、、俎、篚的瓷碗和瓷盤。
大明祭器主要用瓷不用銅,這些祭器都是精美的瓷器。簋,籩、、俎、篚也是用碗、盤代替。
豬、羊、魚等祭品,也都煮熟了放在了受胙盤之中,熱氣騰騰的還沒有冷卻。
按照古禮,犧牲是要宰殺之后,生肉活血的供奉在神案上,主祭人還要親自主持宰殺禮。
但到了大明朝,早就用熟肉了。主祭人也不需要主持宰殺禮了。
可是朱寅作為獨一無二的主祭人,卻是需要親自檢查祭品的成色。
實際上因為準備倉促,連正式的祠堂都沒有,禮儀也不周全,朱家今年的祭祖肯定只能草草了事。
尤其是明天的元旦大禮,只好馬馬虎虎的糊弄一下。
和其他富貴人家的隆重相比,朱家今年祭祖也是就是個形式。
朱寅披著一件水獺皮大氅,捧著一只手爐,站在茅廬搭建的祠堂中,目光幽幽的看著神龕,神色莫名。
他祖先的神位理應在太廟里,而不應該在這臨時搭建的祠堂之中!
神龕之上,本來是四位神主之位,分別是高祖、曾祖、祖、先考。
可是朱家神龕上,四位神主的名諱都是空著的。看上去有點不倫不類。
只是寫著高祖等輩分,而沒有神主名字。
說起來也是可憐,朱寅是唯一的男丁啊。
如今真正有資格祭祖的人,只有他一個。
明朝女子大多是可以參與祠堂祭祖的。所謂女子不得入祠堂,只適用于部分地區。
可是寧采薇仍然不可以參加祭祀。因為她還沒有嫁給朱寅,她的身份是朱家童養媳,都沒有圓房成親,禮法上還不算朱家人,當然不能進入朱家祠堂。
否則就是非禮,藐視禮教。
別說士大夫階層,就是農家也會為此議論。
朱寅要是讓寧采薇參加祭祀,傳揚出去就是負面輿論,對寧采薇也不利。
不過,因為只有朱寅一個族人參加祭祀,倒是可以省去很多禮儀,簡單的多了。
什么灌地、贊禮、唱詩、祭文、辭神,徹俊...都可以免了。
獨祭的情況下,祭禮大可從簡,誰都挑不出毛病。
他親手點了香火,插在香爐中,跪下來拜了三拜,獻了一杯酒,就算完成了初獻。
此時此刻,所有的奴仆也都撤了出去,整個臨時祠堂,只剩下朱寅這個朱家族人。
這些奴仆當然不能參加祭祀。
朱寅跪在跪席上,默默看著沒有名諱的神位牌。
“小老虎。”寧清塵帶著小黑站在門口,奶聲奶氣的喊道,“你在祭祖嗎”
說完就要跨入。
一個管事趕緊攔住她,恭敬的說道:“二娘子不能入內,家主正在焚香獻祭。”
“讓我進去!”寧清塵奶聲奶氣的怒道,“我不進去祭祀,我進去觀禮不成么讓開!”
禮儀組的管事只能跪下稟道:“二娘子,按照禮儀,祭祀時只有朱家人可以入內。”
寧清塵瞪大眼睛,“我不是朱家人你一個家臣竟敢管我!”
管事的頭伏在地上,“平時可入,此時不可入。等到大娘子和家主成親,那就是朱家主母,二娘子也就能進去了。”
“二娘子,家主是孝廉,禮不可廢啊。”
“你敢攔我!”寧清塵真的生氣了,“我就不信,一個家臣還能對我指手畫腳!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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